14 識時務者為俊傑
屋外依然寒冷刺骨,當裴玉杭走出門簾的那一剎那,他猛然驚覺自己的背後居然滲出了淡淡的薄汗,寒風吹過,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經過今天這一次,他擡頭再看着不遠處的院牆,高高聳立的宮牆宛如一塊重重的烙鐵壓在他的心頭,而跟牆內的高官厚職相比,他更渴望宮牆外自由自在的生活。
……
入夜時分,懷恩來到劉珝的住所,朱紅色的大門上兩盞晃悠悠的燈籠正發出幽幽的紅光,懷恩從轎子裏出來,看了看四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嘴角一絲不挂不易覺察的微笑,他沖着一旁的小太監揮了揮手道:“去,去叫門。”
很快小太監就回來低頭說道:“劉閣老家的仆人說,今日天色已晚,閣老已經睡下了,要公公明日再來。”
懷恩呵呵一聲笑,然後對小太監說:“去告訴他們,太後懿旨,傳劉珝接旨。”
這一招還真是靈,沒過多久,劉珝就帶着一衆家人跪倒在院子裏,等待着接旨,懷恩走進院內,看到一大家子的人,他将手中的拂塵輕輕甩了兩下,道:“太後口谕,請劉閣老随微臣進內室接旨。”
劉珝立刻站起身,轉身對身後一衆人說道:“都散了吧。”随後就露出一副官場上所特有的笑容道,“請公公随下官來。”
書房裏,懷恩正要宣讀太後的口谕,突見劉珝正欲下跪,懷恩立刻扶起他道:“太後有話,劉閣老身為三代老臣,無需此等繁文缛節,站着接旨便是。”
“謝太後恩典。”劉珝微微彎腰道。
“太後有旨,現在正是內朝不安,皇脈不穩之時,望劉愛卿能審時度勢,盡為人之力,行為臣之事。”懷恩說完,看了看低頭不語的劉珝,繼續說道,“劉閣老,這太後的話,閣老應該明白了吧?”
劉珝擡頭尴尬地笑了兩聲,他轉過身揮揮手道:“公公請坐。”
“謝閣老。”
待到劉珝坐定之後,懷恩挑頭看看了對面正燭火輝煌的正廳,微微笑着說道:“閣老這麽晚了,府上還有人拜訪嗎?”
“嗯?”劉珝不自然地動了動身體,随後又輕輕咳嗽兩聲,道,“公公說笑了,如此寒夜怎會有人來下官府上啊。”說完,輕輕笑了兩聲,以此掩飾自己的不安。
“是嗎?”懷恩別有用意地笑了笑,随後又客套道,“這天兒确實是冷,不過劉閣老這麽晚還沒有休息,真是為國為民,勞心勞力啊。”
“原也快要躺下了,這不是公公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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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既是如此,老奴也就不再叨擾,閣老早些休息吧。”懷恩站起身準備離去,但是他突然又站住腳步,一臉平靜地對劉珝說道,“哦,對了,老奴差點忘了,太後囑咐過,讓閣老明日早朝過後,去一趟清寧宮,太後說,好久沒見閣老了,甚是想念。”
劉珝眼睛裏的驚訝一閃而過,很快便恢複平靜,嘴角一絲假意的笑容,道:“是。”
懷恩走到院中的時候,朝正廳裏瞥了一眼,只見廳門緊閉,一個個頭不算高的身影在一旁的窗戶上顯現了出來,他輕蔑地一笑,繼續走出院門,坐上轎攆回府去了。
劉珝并沒有回到正廳,而是再一次走進了書房,此時他的夫人正在書房內等着他。
“老爺,這皇上和太後都想拉攏你,你到底該怎麽辦啊?”劉夫人焦急地一直用手攪動着手中的絹帕,心裏的不安一覽無遺。
“你慌什麽,現在不是還沒到絕境。”劉珝重重地坐到椅子上,頭腦也有些犯糊塗。
“那大廳裏給皇上傳旨的公公還沒走呢,老爺你說如果他知道懷公公的來意,去皇上那裏一說,那我們豈不是……”劉夫人說到這裏更是六神無主,她腳下不停地踩着碎步,在劉珝面前走來走去。
“好了,你就別走來走去了,繞的我頭都疼。”劉珝擡起頭呵斥道。
“好,好,好,我不走,可是那人……”劉夫人看着書房對面的正廳,語氣更顯焦急。
“唉,看來只有我去打發他了。”劉珝不得不重新站起身,這樣的結果自己早朝之後就想到了,現在三閣老裏,就只剩下自己還沒有表明态度,皇上和太後之間既然要明争暗鬥,自己就肯定要表态,只是自己沒想到,聖旨和懿旨居然一前一後同時來到了,這讓他沒有過多思考的時間,只能審時度勢,做出一個最有利于自己的決定了。
“老爺,你準備怎麽辦?”劉夫人跟着劉珝一起走出書房,在他身後焦慮地問道。
劉珝站住腳步,擡眼看了看露出一絲月牙的夜空,深深地嘆口氣說道:“這周太後,不僅經歷過土木堡之變,而且還扶助當今皇上登上皇位,就憑這一點,我想我已經別無選擇了。”
“可是太後已經不問朝政了呀,老爺如果現在傾向太後,你就不怕皇上會……”劉夫人不敢再說下去,因為接下去的話讓她自己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以為我傾向皇上就沒事了嗎?”劉珝看着瑟瑟發抖的妻子,不高興地回了一句,“婦人之見。”說完,他轉身向正廳走去,雖然自己已然下定決心,但是此時此刻跟皇上最好還是裝傻充愣的好,這樣大家都沒有麻煩。
……
朱祐樘病倒了,自早朝回去,他就臉色蒼白,渾身無力,當夜幕降臨時,裴玉杭給他煎了一碗藥,而當他端藥進門的時候,朱祐樘正歪在炕上,輕聲咳嗽。
“太子殿下。”裴玉杭輕輕喚了一聲,然後将手中的藥碗,放在炕桌上,看着他面露緋紅的臉龐,擔憂地說道,“要不要招禦醫?”
“不用了,本宮沒事。”朱祐樘慢慢地坐直身體,可是咳嗽聲卻不絕于耳,他顫抖的雙手,顫巍巍地端起桌上的藥碗,讓裴玉杭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此時此刻,他也顧不得君臣禮儀,一下子從他的手中将藥碗搶過去,道,“殿下,你看你,拿碗拿不住了,我看還是招禦醫吧。”
“不行,絕對不行。”朱祐樘固執地叫道,“本宮将所有的宮女和太監都趕了出去,唯獨留下你一個人,難道你還不知道為什麽嗎?”
“臣知道。”裴玉杭面露難色地微微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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