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換血治病無稽之談

朱祐樘微微低頭，片刻之後堅定地說道：“救，當然救，只要兒能力所及，一定責無旁貸。”

“好，好，說得好，繼曉，下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朱見深重重地點頭，身子歪向一邊，靜等繼曉上前。

繼曉那比朱祐樘還矮的個頭，站在他面前，仿佛比他小了很多似得，但是此人身形雖小，心可不小，這點從他進宮之後慫恿朱見深的所作所為便可以看出。

“太子殿下，微臣得罪了，救治四皇子的方法只有一個，那便是……”繼曉扭頭看了一眼周太後，想要說出口的話，終是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

周太後隐隐有一股不好的感覺，她大踏步地向前，眼神淩厲地瞪着繼曉，不悅地說道：“那便是什麽，你說。”

“那……那便是給四皇子換血。”繼曉微微欠身，頭壓得很低，但是心裏的那份得意，卻仍然從他的眼角流露出來，這讓站在一旁的朱祐樘看得清清楚楚。

“換血。”周太後腳下不穩，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好朱祐樘快步上前扶住她東搖西晃的身體，這才讓她緩過氣來。

“皇上，你也是你同意的？”周太後站穩之後，轉頭對朱見深說道，“你真要犧牲樘兒來救杬兒，皇上別忘記了，樘兒也是你的兒子，當初你是那麽得稀罕他，怎得現在對他如此絕情？”

朱見深的臉色一變，他閃躲着周太後的目光，小聲說道：“換血而已，又不會死，朕到底哪裏絕情了。”

周太後的耳朵一直都很好，豈會聽不清楚，但是當她想繼續和朱見深辯駁什麽的時候，朱祐樘卻用手壓住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周太後疑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祖母，換血而已，父親說不會有事就肯定不會有事，祖母不必擔心。”朱祐樘轉頭看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朱祐杬，說道，“祖母，既然孫兒能救弟弟，這也是好事一樁。”

“你……”周太後擔憂地看着朱祐樘，她不懂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詢問的眼神只換來朱祐樘微微一笑，他放開她的手，走到朱見深面前，重重地跪在地上，額頭點地，道：“不要說是不會危及生命的換血，就算父親現在想将兒的命拿去，兒亦無怨言。”

朱見深轉過頭一言不發，他沖繼曉輕輕揮手，繼曉立刻上前扶住朱祐樘，假惺惺地說道：“太子殿下放心，微臣替人換血不是一次兩次了，絕對不會出問題的，殿下這就随微臣下去準備吧。”

朱祐樘緩緩起身，他想看清朱見深的臉，但是奈何他轉向朱祐杬的一邊，自己根本看不清，朱祐樘嘴角一絲不易覺察的嘲弄，此時在朱見深的心裏怕是只有那個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兒子吧，至于自己，已然成了最礙眼的那一個，果然世态炎涼，人心淡薄。

“樘兒。”周太後拉住将要離去的朱祐樘，轉頭對朱見深說道，“皇上，你難道不怕這一去，樘兒就再也回不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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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見深沒有說話，依然默默地看着朱祐杬，仿佛只有那個才是自己真正的兒子。

“皇上。”周太後的聲音更高，但是朱見深仿佛已經入定，将周遭的一切都隔絕在自己的世界外。

“祖母，別擔心，沒事的，待到弟弟好轉，孫兒便會和他一起承歡膝下的。”朱祐樘絕望地看着這一切，皇上還是那個皇上，只是他已經不再是自己記憶裏的那個父親了，他不會看在兒子至情至孝的情分上而改變自己的初衷，只因他的心在不知不覺中早就已經偏離了原來的方向了。

裴玉杭了解此事的時候，已然心急如焚，他看着朱祐樘被繼曉帶走的背影，輕咬下唇，尋思着該如何救他？

此時昙道的心裏也不是滋味，他同樣盯着朱祐樘的背影，輕聲說道：“你想怎麽辦？”

“為今之計，只能去找個會治病的人進宮了，皇上已經張貼了皇榜，只要有人願意揭榜就可以了。”裴玉杭突然面色轉為平靜，他問道，“你怕不怕？”

“哼，我昙道自出世怕過誰？說吧，要我做什麽？”

“保護他，我這一去不知明日能不能歸，你必須要保證他的安全，而且這就意味着最後說不定會跟當今皇上做對，你怕嗎？”裴玉杭瞥了眼未央宮朱祐杬的寝室門，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乃是滅九族的大罪，你……”

裴玉杭話還沒說完，便被昙道打斷道：“滅九族？哈哈哈，九族就只有我一個人，殺頭也是我一個人，怕什麽？”

“好。”裴玉杭擡頭看看夜幕已經降臨，他片刻不敢耽擱，示意昙道跟上繼曉後，便加快步伐向宮外跑去。

……

當朱祐樘和繼曉準備完之後，已經是後半夜的事情了，朱見深依然頂着黑眼圈，苦苦地熬着，邵宸妃緊緊地抱着朱祐杬的滾燙的身體，眼圈深紅，神情恍惚。

繼曉将所有準備的工具放在梨花木的炕桌上，輕聲說道：“陛下，娘娘，微臣已經準備好，可否将四皇子抱到炕上，與太子殿下并排躺下。”

邵宸妃的手緊緊地抱着兒子，直到朱見深在她耳邊一番低語，她才慢慢地松開雙手，呆呆地看着太監将朱祐杬抱過去。

朱祐樘早早便已躺下，自他進屋開始，他已然發覺周太後不在屋內，也許是年歲以大，熬不的夜，也許是皇上将其送了回去，也許……，朱祐樘知道周太後不在，自然不會再有人為自己說話，既然如此，還不如順其自然得好，反正以自己目前的能力來說根本不能自救。

朱見深将邵宸妃抱在懷裏，輕輕柔柔地不知在說些什麽，朱祐樘慢慢地閉上眼睛，一切都已成定數，就讓自己靜靜地享受這最後的孤獨吧。

“陛下，微臣換血的時候不能有外人在場，能不能請殿下帶娘娘去正堂等候？”繼曉一邊囑咐太監輕輕放下朱祐杬，一邊請求道。

“走吧，咱們先出去。”朱見深看了看炕上并排躺下的兩個兒子，心中一陣泛酸，他緊緊抱着邵宸妃，慢慢地往屋外走去。

“我的兒啊。”邵宸妃眼眶裏布滿淚水，一邊走一邊伸手想要抓住朱祐杬，奈何被朱見深抱得緊緊，極不情願地走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