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1、

謝則堯走到床邊,  低頭凝視牧然。

他咬着牙,面上依然是仿佛便秘的生氣表情,眼裏卻沒有絲毫情緒。

演的。

謝則堯揚了揚眉,  俯身湊到牧然面前:“你想要孩子,  我就給你孩子。”

“足夠滿足你了麽?男人?”

牧然沉默,  劇情不是這樣的。

“我是男人。”

謝則堯:“我知道。”

牧然:“你怎麽不問我孩子為什麽會生孩子,  為什麽孩子又沒了?”

謝則堯淡定地說:“你天賦異禀,  生孩子有什麽難的。”

“生十個都不在話下。”

牧然:“......”

謝則堯高手,摸了摸他的肚子:“至于孩子沒了,  肯定是因為錄綜藝太辛苦了。”

“罪魁禍首就是王霍。”

“天涼了,  該讓王氏破産了。”

牧然:“……”

他慢吞吞地說:“不是因為王霍。”

謝則堯:“我知道你單純善良,但是失去孩子和你沒有任何事,都是因為王霍觊觎你謝夫人的位置,故意使絆子謀害你們。”

牧然:“……”

他木着臉,看向謝則堯。

這家夥為什麽演得比他還來勁?

謝則堯眯了眯眼睛:“不,  不止王霍,  還有秉央。”

“他見不得你有了我的孩子。”

“真是最毒男人心,  這種陰狠毒辣的男人,我以後不會再多看他一眼!”

“以後我的心裏只有你一個人。”

牧然:“……”

謝則堯勾起他的下巴,  緩緩啓唇:“當務之急是再給你一個孩子。”

“現在就給你。”

現在?

牧然微微皺眉:“你不要叫我爸爸,  我沒有那種性|癖。”

謝則堯:“……”

“不叫,我給你實打實的孩子。”

“萬子千孫。”

牧然偏頭看他,  開始科普:“正常男性一次的J液量可以達到三四千萬以上,甚至能夠達到1到2個億以上。”

謝則堯:“……”

四目相視,  謝則堯抿了抿唇,發出胸腔共鳴的笑聲:“真是個磨人的小饞貓啊。”

“好,都給你。”

牧然:“……”

謝則堯:“我會喂飽你的。”

牧然:“……”

謝則堯說到做到,  不等牧然反應過來,就開始親身投喂。

牧然體力不好,又坐了一天車,吃到一半就累得不行,迷迷糊糊地說:“我想睡覺。”

謝則堯吻了下他的額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牧然勉強堅持到吃完,一秒鐘的功夫就睡死過去。

謝則堯把人抱去浴室簡單的洗漱。

洗漱完,謝則堯拿起被扔到床腳的平板電腦,浏覽體檢報告。

和半個月前的體檢結果一樣,沒有變化。

謝則堯劃着屏幕,垂眸沉思。

流産後的劇情,就是換腎、然後大結局……

*****

牧然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

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聞到了大餐的味道。

他半睜着眼睛爬起來洗臉刷牙,坐到飯桌邊,看着滿滿一桌子飯菜,才算完全清醒過來。

張姨遞給他一碗壓得嚴嚴實實的飯,心疼地說:“哎呦,怎麽錄了三天節目就瘦成這樣了?”

“我在網上看了以前的綜藝,哎喲喂,那是要吃的沒吃的,要喝的沒喝的,你們這次也這樣嗎?”

牧然接過飯碗:“還是有吃有喝的。”

說完,他拿起筷子,飛快地夾菜。

見狀,張姨看向謝則堯:“你怎麽給小牧接那種節目啊?”

謝則堯立馬說:“是王霍。”

張姨以前在謝家的時候見過王霍,問道:“是王家那個胖胖的小兒子?”

“哎呦,那小胖子看起來就不是很靠譜,怎麽能讓他當小牧的老板呢……”

張姨絮絮叨叨地念了幾句,轉身走進廚房,又給牧然盛了一碗飯。

牧然鼓着腮幫子,筷子就沒有停下來過。

三天沒有吃到張姨的飯,牧然一不小心吃了四大碗飯,所有菜都吃的幹幹淨淨,撐到胃部隐隐作痛。

吃撐的時候,剛開始其實沒什麽感覺,随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開始有點犯惡心了。

從小區到醫院,牧然打了數個飽嗝。

停好車後,又要從停車場走到電梯。

牧然出了電梯,腳步猛地頓住,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謝則堯側頭,看見他蒼白的臉色,皺了皺眉:“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牧然搖搖頭,他太撐了,感覺說一個字都能吐出來。

謝則堯眉頭皺得更緊了,正要開口,一胖一瘦兩道身影沖到他面前。

“哥!你們今天怎麽來怎麽早?!”秉央說完,見牧然有些不對勁,連忙問,“牧然,牧然你怎麽了?”

王霍連忙撥開秉央,看見了牧然慘白的嘴唇。

他吓了一大跳,親娘嘞,他今天可是特地趕過來負荊請罪的,不是過來送死的。

王霍蹲在牧然邊上,着急忙慌地問:“嫂子你哪裏不舒服啊?”

“醫生!醫生!”

秉央踹了他一腳:“別嚎了,我不就是醫生麽!”

“嫂子你先告訴我,哪裏不舒服?”

兩人叽叽喳喳的聲音萦繞在耳邊,再加上秉央身上的消毒水味兒,王霍身上的香水味兒……

牧然更惡心了,他喉頭微動,忍不住捂着嘴幹嘔了一聲。

王霍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拽着謝則堯的褲腳:“快、快點,擔架呢!”

“趕緊送到急症!不是,送進ICU!”

秉央也急出了一腦門汗,見牧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掏出手機就想叫人。

牧然又幹嘔了兩下,雖然什麽都沒有吐出來,但是舒服了不少。

他攔住秉央,慢吞吞地說:“我沒事。”

王霍哭嚎道:“什麽沒事!你都差點吐了!”

“秉央你們這什麽醫院,怎麽還不把擔架擡過來!”

牧然沉默片刻,對兩人說:“我真的沒事。”

“大概是……又懷了吧。”

“嗯,孕吐。”

秉央:“???”

王霍:“???”

謝則堯:“……”

牧然站起來,拍拍謝則堯的肩膀,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你昨晚,一發入魂。”

謝則堯:“……”

王霍仰着頭,緊緊盯着謝則堯的表情。

這種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的樣子……

王霍眼前一黑,雙手微微顫抖。

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他哆哆嗦嗦地問:“嫂、嫂子身懷癌症了嗎?”

謝則堯:“……”

沉默片刻,他嫌棄地往後退了步,拉開與王霍、秉央的距離。

“大概是吃多,撐到了。”

王霍連忙說:“這、這可不興大概啊,我的謝哥。”

謝則堯:“今天然然破新紀錄了。”

王霍知道牧然的食量,也明白謝則堯說的破新紀錄什麽意思。

牧然之前的最高紀錄——一個人吃了他們仨的飯量。

王霍松了一大口氣,從地上爬起來,瞥向秉央,喝斥道:“小秉子,你還愣着做什麽?!”

“還不趕緊給嫂子去拿保胎用的健胃消食片!”

2、

秉央自己常備着健胃消食片,連忙跑去辦公室拿藥。

藥酸甜微苦,牧然嚼了三片,沒過多久,恍若新生,甚至感覺自己還能再吃兩碗飯。

謝則堯幫他揉了會兒肚子,确定牧然不難受了,才前往理療室。

王霍和秉央跟在謝則堯身後,不敢說話,只好用微信對話。

王霍:【小秉子,我怎麽辦?】

秉央:【我也不知道,估計不參加那個吃不飽的綜藝,嫂子也不會吃撐。】

王霍:【救命啊啊啊啊!我真不知道那生活類綜藝是讓去受苦啊啊!】

秉央:【好兄弟,我救不了你。】

王霍:【救救我!救救我!】

秉央:【你切腹自盡吧,我哥對牧然的健康多上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霍:【救救我!救救我!】

秉央:【去年我拿錯體檢報告,被他還有我爸媽混合三打。】

秉央:【我那還只是虛驚一場,你這是讓牧然真受罪了。】

王霍:【你說我現在和嫂子解約,讓他去耀星還來得及麽?】

秉央:【你試試呗。】

王霍哭喪着臉,當初牧然要進娛樂圈的時候,他樂呵呵地去自薦,本來只是說着玩玩,沒想到牧然還真決定來必火,沒有選擇耀星。

因為牧然的福利合同,耀星和必火合作了好幾次。

想到這裏,王霍釋然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被揍一頓有什麽大不了的,他王霍這一身肥膘不是白長的。

王霍擡頭挺胸,等牧然進理療室,他走到謝則堯面前:“哥,你揍我吧。”

“都怪我沒有事先調查清楚綜藝的事情,我有罪我該死。”

謝則堯懶懶地瞥了他一眼:“你平時工作也這樣?”

王霍脫口而出:“那必然是不能的。”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他根本沒有把牧然的事情放在心上麽?!

王霍急得冒了一身汗,連忙解釋:“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真是被網上的營銷號騙了,看他們都說是個養生綜藝……”

謝則堯冷笑:“然後呢?”

“然後,然後,”王霍咬了咬牙,閉上眼睛,“哥!你說,你想怎麽揍我就怎麽揍我!”

“只要能讓您和嫂子消氣,小的死了也心甘情願吶!”

謝則堯知道王霍對自己人是個什麽德行,對外又是個什麽德行。

但牧然先是在劇組出事,接着的養生綜藝又變成了吃苦受罪。

王霍這次必須得長點記性。

謝則堯掃了他一眼:“半個月內減十斤,減不了以後別來耀星。”

王霍愣在原地:“減、減肥?”

他活了二十多年,體重只增不減。

“哥,你還是揍我吧!揍死我吧!我這一身肉随便你揍啊!”

王霍嚎着,理療室的門忽然打開。

湯普森走出來,朝着幾人笑了笑,接着對謝則堯說:“謝先生,能單獨談一下麽?”

謝則堯點頭,跟着湯普森離開。

進辦公室後,謝則堯率先開口:“然然怎麽了?”

湯普森示意他坐下,笑了笑:“病人沒事,是我想了解一下這段時間的情況。”

“病人有過什麽異常表現嗎?”

謝則堯心裏松了口氣,應道:“有。”

“昨天晚上,他突然開始演戲。”

謝則堯頓了頓,解釋道:“不是走劇情的演,而是他開始演小說裏的劇情。”

湯普森問道:“你的意思是,病人在扮演角色的同時,又開始走劇情?”

“對,”謝則堯點頭,扯起嘴角,“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恢複正常了。”

湯普森又問:“在這之前,是否有什麽事誘導了病人走劇情?”

謝則堯思索片刻:“日常、體檢……在之前的話,他第一次去錄了綜藝。”

湯普森一邊記錄,一邊問道:“第一次嗎?”

“據我所知,病人進娛樂圈四年了,是嗎?”

“一方面是因為然然本身性格不愛工作,另一方面原因則在我。”

謝則堯簡單的說了兩句,反問道:“這和他的異常有關系嗎?”

“有一部分,”湯普森笑了笑,給謝則堯倒了一杯水,“那麽在錄制節目期間,有發生過什麽事情嗎?”

謝則堯摩挲一次性水杯:“他幹了農活,還給其他成員做飯。”

湯普森:“做飯?病人平常在家的時候不會做飯嗎?”

謝則堯嗯了一聲:“我第一次看見他做飯。”

湯普森:“在這之前,您不知道他會做飯,對嗎?”

謝則堯點頭。

湯普森:“除此之外,在病人生病期間,您還有發現病人其他的不同嗎?”

謝則堯抿了抿唇,緩緩說:“他喜歡演戲,似乎不排斥交新朋友……”

說着說着,謝則堯沉默了。

半晌,湯普森再次開口:“謝先生,您平時和病人的溝通交流多嗎?”

“為什麽會以為他不會做飯呢?”

謝則堯張了張嘴,但湯普森似乎并不想要他的回答,緊接着又抛出一個新問題:“您了解過病人不喜歡做飯的真正原因嗎?亦或是病人不喜歡做其他事情的深層次的原因?”

謝則堯低垂着眸子,望着水杯的熱氣。

他沒有了解過,他就是理所當然地那樣覺得。

謝則堯平時和人溝通都帶有很強的利益相關的目的性,以至于和牧然的溝通都是關于吃喝玩樂。

他們倆生活的非常契合,他有很強的掌控欲,喜歡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牧然則是随波逐流,依着他的安排。

謝則堯忽然意識到,在做很多事情的時候,他不會詢問牧然的意見。

從一開始,就這樣。

【我想簽約必火。】

【好,我讓王霍給你準備合同。】

湯普森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見謝則堯陷入了沉思,輕聲說:“謝先生,我沒有其他問題了。”

理療室

牧然躺在按摩椅上,舒服得昏昏欲睡,突然機器停了下來。

他睜開眼睛,茫然地望着湯普森:“已經結束了嗎?”

湯普森笑着搖頭:“沒有,普通的理療可能對你無效,我想嘗試一下催眠。”

牧然愣了愣:“催眠對消除淤血也有用嗎?”

湯普森沉默片刻,點頭說:“有用的。”

牧然哦了一聲:“好啊,您試試吧。”

湯普森松了口氣,如果病人再問下去,他可能會露餡。

他可不是混娛樂圈的,演技不行。

湯普森點開一段溫柔舒緩的純音樂,輕聲說:“閉上眼睛,回憶那些美好的往事。”

牧然閉着眼睛,開始回憶躺在家吃喝玩樂的快樂日子。

他吸了吸鼻子,聞到一股和之前不同的香薰氣味:“您換香薰了嗎?”

湯普森:“嗯,有助于催眠。”

牧然應了一聲,伴随着音樂與清香,沒過多久,他就睡着了。

夢見了四年前。

晚上的年級大會結束,牧然在校門口的路邊攤買炸雞鎖骨。

忽然一輛轎車停在他面前。

車窗緩緩搖下,謝則堯屈着食指,有節奏地敲擊方向盤,懶散地說:“小同學,上車。”

牧然拎着熱乎的雞鎖骨,坐上副駕駛。

看着轎車駛離學校,牧然疑惑:“你不送我回寝室嗎?”

謝則堯勾起嘴角:“我大老遠來這兒,就只送你一百米不到的路程,不是虧了麽?”

牧然更疑惑了:“那要送我去哪兒才不虧?”

“送你去——”

謝則堯話未說完,響起一陣電話鈴聲。

他接通電話,緊接着車廂裏響起一道溫柔的女聲:“則堯,你現在在哪兒?”

牧然記得秉央說過,這個表哥是單身二十多年,可能有問題。

他偏頭,好奇地盯着謝則堯。

謝則堯沒有搭理電話那端的人,直接挂掉電話,懶洋洋地挑了挑眉:“怎麽?”

牧然:“沒什麽。”

謝則堯又問:“嫉妒了?”

???

牧然滿臉懵逼,他為什麽要嫉妒?

謝則堯頓了頓,繼續說:“小同學,你是不是……”

他放慢車速,故意拖長了語調,咬着字音問:“喜歡我?”

牧然:???

他很驚訝謝則堯是怎麽個腦回路,居然得出這種結論。

片刻後,牧然側了側身,直視謝則堯,認真地說:“您放心,我沒有。”

“完全沒有。”

謝則堯輕笑一聲,輕飄飄地說:“但是我有。”

牧然怔住了。

***

夢境戛然而止,牧然猛地睜開眼睛,怔怔地盯着理療室白色的天花板。

【好美的一張臉,好狠的一顆心。】

【我是來加入這個家,不是來拆散這個家。】

【一個破碎的我怎麽去拯救一個破碎的你……】

【是我的肚子不争氣,不能給謝老爺生兩個大胖子小子。】

【他不是天下唯一一個,為兩個女人動心的男人。】

…………

數段記憶湧入腦海,牧然眼前發黑,整個人都麻了。

他、他怎麽病到愛上了瓊瑤文學?

為數不多的朋友還都知道了!

丢人丢大了啊!

牧然呆呆地躺在椅子上,一動都不想動。

忽地,理療室的門打開。

一抹熟悉的氣息逼近。

“然然?”

牧然木着臉:“你認錯人了。”

謝則堯:“嗯?”

牧然眼神飄忽:“我叫牧美零。”

謝則堯挑眉:“巧了,我叫謝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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