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發了大水

到底是兩個男子,不好留的太晚,因此只中午在顧家吃,晚上還是要在自己院裏用。

趙濟進屋之後未等脫下厚襖子,就朝着元寶伸手。

元寶本來在撥弄炭火,離開久了都要熄滅了,冷不丁眼前出現一只大手還吓了一跳。

元寶顫顫悠悠的将自己手中的火棍遞了上去,沒想到趙将軍飲酒之後有擺弄炭火的愛好。

趙濟蹙眉,飲過酒後聲音變得低沉沙啞,“你想出去和我對招嗎?”

元寶聽這話身上一激靈,自己年幼的時候便是由趙濟親自教導,每日身上都沒有好地方,他深知十個自己也不是趙濟的對手。情急之下,元寶腦子飛速的轉動,終于想到了什麽。

掏出懷裏的束帶放在滿是薄繭的手掌,将火棍拿回來。

然而手掌一動不動。

元寶以為自己吃多了酒,出現了幻覺,揉揉眼睛再睜開,果然趙濟一臉不滿的伸手,大有一直伸着的架勢。

可是顧姑娘給了兩條束帶作為倆人的禮物,已經給了他那份啊。元寶撓撓頭,眯着眼睛思考了一瞬,恍然大悟的又拿出另一條放在手上。

果然,趙濟拿到之後便去到了窗邊,不再理他。元寶撓撓頭,想到之前趙濟練功弄壞的腰帶,應當是想當腰帶用吧。

等過完了除夕,元宵節也是倆家在一起過的。雖然只有兩個女眷在家,但是想到趙濟就在隔壁,顧年年倒也睡的香甜。

到二月的時候,顧年年便有些焦慮,因為京城裏已經開始考試了。本應該下雪的季節,卻是飄起了雨。

這裏離京城須得一個多月的路程,也不知道京城有沒有下雨,若是下雨的話大哥在棚子裏會不會冷。

一場雨持續到二月下旬,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個月,即使顧家不種地,王氏也不免擔憂起來。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去年還旱的很,今年卻是有要澇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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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年年往窗外看去,路上已經有積水了。“若是還下的話,大哥回程怕是會耽誤許多。”

隔壁趙濟收到了飛鴿傳書,看過之後便燒為灰燼。擡頭向外看去,臉上不免露出擔憂的神色。

若是再下幾日,百姓們種莊稼就會被耽誤,這是民生的大計。可是當今皇上依然不顧已經雪花般飛上桌子的奏折,每日裏只顧尋歡作樂,讓國師給他煉長生不老丹。

趙濟狹長的眸子眯了起來,皇上不過四十幾歲便已經被酒色掏空了身體,如今更是依賴丹藥才能行/房,甚至在生病的時候也要服用丹藥,臉上已經有了衰敗之氣。

太子打的一手好算盤,就等其歸天之後自己榮登大寶。可是太子品行有缺,從不顧百姓的死活,這一點和他父皇倒是如出一轍。

“元寶,”趙濟負手而立,“收拾東西,入京。”

元寶頓了頓,“那顧家?”

趙濟沉默了一瞬,“無事。”

想想也是,算算日子顧臨逸也快回來了。應了一聲,元寶便去收拾東西。

武陵村的百姓本以為雨會停,沒想到不僅沒停且越下越大。院裏都已經開始積水了。

這日一早,趙濟和元寶辭別顧家,就騎着馬在雨水中走了。顧年年坐在床邊,感覺心裏空落落的。

許是屋子裏潮濕,顧年年覺得看書寫字都甚是難受。索性停下筆,在炭火旁發起呆來。

“這雨,都到小腿了,還好咱家蓋房子的時候地勢高,只院裏積水。”王氏從外頭進來,褲子濕了半截。

自從下雨之後便在堂屋裏做飯,好在庫房裏的東西沒被澆濕,家裏儲備也充足,加上趙濟臨走前給自家留下的東西,過許久都不成問題。

晚上的時候,聽着外面的雨聲,顧年年卻是半響也睡不着,在床上胡思亂想起來。

下這麽大雨,他還要騎馬走,肯定是有什麽着急的事情。可是雨天看不清楚路,而且路面都是泥濘,滑的很,若是馬蹄踩不穩豈不是要摔倒?

顧年年越想越擔憂,更是睡不着了,索性披着衣裳點蠟燭看起書來。

已經出了武陵村,奈何雨水太大,趙濟和元寶只能在荒郊野嶺處找了一間破廟栖身。

生了一堆火烤濕透的衣裳,吃幹糧補充體力。

“大哥,為什麽要走的這麽急啊?”元寶不解,怎麽不能等到雨停了再走。

“這次進京需要接替人手,”趙濟将烤幹的中衣套在身上,“早到早辦事,你休息吧,等雨小一些便出發。”

元寶向來都是聽趙濟的指揮,想來應該是王爺那邊下了什麽指令。破廟在一處山腳下,地勢還算高,因此裏面的稻草都是幹的,元寶躺了上去不一會就睡着了。

睡夢之中,元寶被趙濟推醒。睜開眼,見趙濟已經穿戴好且一臉的嚴肅,“快起來,我們回村。”

到了下半夜,顧年年終于是有了困意,将燭火熄滅之後睡着了。然而沒過一會,她便聽到嘩嘩的水聲,鼻尖裏都是濕意。

急忙起身穿上衣裳,剛一下地就探到冰涼的水。顧年年一驚,莫不是雨水已經倒灌入屋了?

點燃燭火,費勁的将被水沖散的鞋找到,就聽外面有敲鑼的聲音。

“快離開往縣上走!”

“快離開往縣上走!”

王氏聽見動靜邊穿衣裳邊過來,“年年,将重要的東西收拾一番,我們得趕緊走了,武陵村地勢低,怕不是清水河漲,要倒灌了!”

“好好,我這就收拾,”踩在冰冷的水中,顧年年顧不得許多,找了個油紙包裝書籍,又取了自己的小金庫。拿錢的時候,手指掃過旁邊放着的盒子,是除夕那日趙濟送的。

顧年年只打開看過一次便細心的收好,裏面是一套梅蘭竹菊花樣的胭脂。将其取出放在包裹裏,顧年年又取了兩套衣裳。

母女走出家門的時候,雨水已經沒到大腿的位置了。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讓院裏的積水變得渾濁,望不見底。

顧年年臉色一白,仿佛又回到了父親被水淹沒的那年,她呼吸開始急促,身體晃了晃。

“年年,娘扶着你走,別看腳下。”王氏扶住她,溫暖的手傳遞了些許的熱意。

路上,武陵村的人都背着大包小包往村外走,任由雨水打在臉上澆濕衣服,在嘩啦的雨聲中無人說話,寂靜又沉悶,莫名的讓人覺得壓抑。

顧年年站在路邊往人群裏看,尋找春杏一家。果然,見春杏蹲在一輛驢車上,看見她後擺擺手。

待車走近了,春杏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招呼道:“年年,嬸子,上車吧。”

顧年年瞧着驢車甚小,已經坐了春杏和春桃以及兩個嬸娘,虎子和虎子爹以及春杏爹都在水裏泡着。顧年年想着若是驢車人少還能走快一些,便朝着春杏笑笑:“不用,快走吧,等到了縣城裏我去找你。”

“來吧,你怕水,萬一暈了怎麽辦?”春杏不由她分說,一把就将她拉到車上。春杏的婆母也招呼王氏:“她嬸子,快來,咱們趕緊走。”

王氏道了謝,也不再推脫,先離開要緊。

等到出了武陵村,水越漲越高,已經分清道路和農田了,到處都是一片汪洋。渾濁的水面不時飄過一些雜物,想來村子裏已經被淹了。

春杏見顧年年臉色不好,忙伸手想拍拍她的背安慰她,不想卻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春杏歪頭一看,三只兔子從包裹裏探出頭來,正瞪圓了眼睛看着她。

單純可愛的模樣和顧年年像極了。

春杏笑了笑沒說什麽,倒是在後頭牛車上的周葶芳看見之後嘟囔了幾句,出來逃難還帶着畜生,以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不成?

村長斜了她一眼,周葶芳便閉上嘴不吭聲了。

清水河已經看不見河岸,河水翻騰着上湧,樹木被水流沖的連根拔起,順着水流飄走。翠微峰上,泥水混雜着石塊紛紛掉落,沒入了奔騰的水中,讓其變得更加的渾濁。

顧年年在驢車上蹲的腳麻,正當她想活動一下的時候,身後村民發出尖叫聲。

“快躲開!”

“啊!”

顧年年回過頭,只見一棵大樹橫向漂來,躲閃不及的村民接連被放倒,沒入水中之後就被湍急的水流沖走了。

“抓緊車板!”虎子抱着驢喊道。

湍急的流水沖刷讓人蹲不穩,顧年年用了好大的力氣才牢牢抓緊。然而,背後包裹裏的小兔子不知怎麽回事,忽地蹦了出來。

顧年年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撈它,不想兔子沒撈到,自己看着渾濁翻湧的水面一陣眩暈。就在這時,又漂來幾棵粗壯的大樹,直接将驢車上的衆人都掃在了水裏。

王氏落水之後第一反應便是去抓顧年年,一把抓住女兒背後的包裹,還未等王氏欣喜,就見包裹脫落,顧年年被大水卷走了。

“年年!”王氏哀嚎一聲。

趙濟策馬往回走,眼見着路途上的水越積越深,他不由得心裏一沉,握住缰繩的手緊了緊,用力夾緊身下的馬匹,拼命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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