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上課鈴聲響起的時候蘇梓瑩朝後看了看無人的課桌,她目光微閃,像是不經意的問起:“樓遠遠去哪了?”
同桌叫葉蕾,是一個性格開朗但十分愛八卦的女生,她咬着筆帽含含糊糊地說:“聽說被鄭錫他們那幫人給教育了。”
“什麽時候的事?”
“就剛剛午休的時候吧……”葉蕾漠不關心地說道,“丁立亮跟我講的,樓遠遠不是找人打了張弘嘛,所以鄭錫就帶着人教育去了……”
她癟癟嘴,頗有點不屑:“要我說誰打的人就找誰呗,又不是樓遠遠打的人,找他麻煩有意思?”
蘇梓瑩笑了笑,只不過眼裏毫無笑意:“怎麽了?你以前從來不會多管閑事的。”
“沒怎麽,就是覺得很沒有意思。”葉蕾同樣看了看背後的空座位,話語裏染上了些許同情,“我覺得他就是性格懦弱了點,也沒做其他事情吧。鄭錫和張弘他們幾個天天拿他出氣,人家反抗一下不是挺正常的嘛……”
蘇梓瑩從課桌裏拿出作業本,說道:“欺負他的人還少嗎?我們班裏的男生不也都在欺負他?反正都這樣了,也不差這一兩次吧。”
她說這話時的語氣很奇怪,葉蕾反常的從裏面聽出了厭惡:“怎麽了?我怎麽感覺你對他的敵意突然變大了?”
“沒有……”蘇梓瑩掩飾性的微笑,“我就是看見他的時候有點不舒服。”
“也是,他每天哭喪着臉,誰會喜歡呢?”葉蕾的同情只有十秒鐘,十秒鐘以後她便換上了幸災樂禍的口吻,“聽丁立亮講,鄭錫這次可下了狠手,他進男廁所的時候樓遠遠閉着眼睛躺在地上,他還以為他沒氣了呢。”
“啊——這麽……”蘇梓瑩的吃驚顯得尤為淡定,“這麽過分啊?”
“是的啊,”葉蕾裝模作樣的縮了縮身子,假裝害怕的表情,“每次我以為這已經夠過分了,鄭錫總要給我一個驚喜。要是我被這樣,肯定不會像他這麽堅強......說不定我早就想去死咯!“
“呸呸呸!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嘿嘿!知道啦知道啦!上課了!別聊這種無聊的話題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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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在教導學生時常常會說人性本善,而那些無端的惡意像是無孔不入的氣體,早已無聲無息的滲入了骨髓,以各種各樣可笑的形式表現了出來。
盛松陽“啪”的一下合上書,他的前桌連着在講臺上講課的老師都被他發出的聲響驚到。盛松陽面無表情的站起來,丢下一句“我去上廁所”就從後門走了出去。
他今天沒穿校服本就已經很顯眼了,因着這些更顯眼的動作令整個班級都窸窸窣窣騷動起來。老師拿着粉筆點了點黑板,有些嚴厲地喝道:“安靜,都給我注意力集中點。”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節課,上課期間的走廊十分幽靜,褲兜裏的手機依然毫無動靜。那些分別之後的不安随着時間的發酵不僅沒有沉寂下去,反而使得盛松陽整個人都有點焦躁難安。他正想拿出手機再給樓遠遠打電話,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風風火火的出現在了樓梯口。
盛松陽看見沈單單亂糟糟的發型心跳忽然變得不規律起來,他強行壓下那些忐忑,鎮定開口:“你怎麽來了?”
“壞了壞了壞了壞了!”沈單單一把抓住盛松陽的衣領就把他朝下拖,“小不點出事了!”
那一瞬間盛松陽很明顯聽到有什麽碎裂的聲音,而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沈單單的巴掌已經揮到他臉上了:“喂!盛松陽!發什麽呆!我在跟你說話呢!”
沈單單的巴掌聲很響很清脆,盛松陽卻毫無痛覺,少年維持着冷若冰霜的神情,目光卻不知道落到了哪處:“他出什麽事了?”
“我兄弟的朋友的同學跟我講小不點被人打了!”
“被誰?”
“鄭錫!張弘的兄弟!哎呀說了你也不認識!”沈單單像個猴兒似的嗚啦呱啦的亂叫,“他媽的我還給了他兩萬的醫藥費!早知道就把他的骨頭打斷幾根!你快給小不點打電話!我打你的那個手機號碼他一直沒接!”
盛松陽掏出備用機,似乎有些迷茫:“可是我打他的電話他也沒有接。”
“我已經問過了!他不在學校!門口保安說他下午第二節 課的時候就出校門了!”沈單單瞧着盛松陽一臉淡定的模樣,緩了口氣繼續說道,“現在他們已經放學了!你快想想他可以去哪!”
自從沈單單出現以後盛松陽就覺得腦子裏很吵,亂哄哄的吵,吵過之後又覺得很疼,那些疼痛沒經過緩沖,橫沖直撞的翻湧上來。
“盛松陽!盛松陽!你在想什麽啊!別發呆了!”
原來真的會有因果循環這種說法,他們打了張弘,鄭錫打了樓遠遠,他們種的因,報應到了樓遠遠的頭上。盛松陽很輕很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三步并作兩步,直接從樓梯的欄杆上翻了下去。
“喂!你去哪!等等我啊!”
太陽将要下山,晚霞錯亂的描繪了整片天空。沈單單跟在盛松陽身後一路狂奔,跑着跑着他猛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盛松陽!你去哪!這不是回你家的路嗎!”
然而在前頭跑的那個身影根本不會回頭應他。
老舊的樓道永遠是那副灰撲撲的模樣,盛松陽一口氣跑回了家,果然在家門口看見了那個小小的人影。
粗重的呼吸聲驚醒了坐在臺階上的人,他抱着膝蓋擡起頭,看見來人眯起眼笑了起來:“陽陽哥哥,你回來了呀……”
樓遠遠笑得很安靜,目光卻很空,太陽落下之後整個樓道也随即暗了下來,可借着外面微弱的光亮盛松陽還是一眼就看見了他臉上一塊又一塊的陰影,他看不清它們是什麽顏色的,只知道它們在他臉上真的很礙他的眼。
盛松陽放輕呼吸,盡量平靜地問:“怎麽回家了?”
那個縮在臺階上,把自己抱成一團的男孩輕聲回答:“是你說要我放學就回家的呀。”
他明明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盛松陽卻感覺到情緒洶湧快要把他淹沒。那些碎裂的東西割出一道一道傷口,慢慢地磨着那個明明沒被傷害的人。
“嗯,”少年繃緊下颌,很淺很淺的笑開,“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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