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有了沈單單的陪伴,對于樓遠遠來說有些難熬的培訓終于度過去了。盛松陽上課的時候他們倆出去瞎玩,盛松陽下課的時候就變成了他們仨出去瞎玩。幾天後三人踏上了回去的路,只不過來的時候盛松陽帶了一個人,回去的時候盛松陽帶了兩個人。
沈單單偶爾會去盛松陽的班裏找他,班主任見過沈單單幾次,他對這類叛逆難以掌控的學生向來沒什麽好感,但是他也不會傻到主動去挑釁人家。
因為就跟他們這些手底下全都是好好學生的好教師一樣,他們看不起壞學生,覺得他們天天打架鬧事,成績一塌糊塗,從來不會聽老師的話;而沈單單這樣的壞學生同樣看不起他們,他們覺得像班主任這樣的好教師刻板,婆媽,管得太多,一天到晚就盯着你,挑着你的各種毛病。
沈單單與盛松陽和樓遠遠照樣坐在了最後一排,而車上的其他同學都有些怵沈老大的墨綠色頭發,沈單單挑眉環視了一圈車內的情形,大家都刻意避開了他的視線。這種微妙的氛圍一直持續着,沈單單自動把他們害怕的目光過濾為崇拜,而坐在他們中間的樓遠遠抱着書包,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小不點,回去就要去一中上課了,做好準備了沒?”
樓遠遠偏頭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那個保持沉默的人,然後點了點頭。
昨晚盛父致電盛松陽,告訴他事情都已經擺平了,他給樓遠遠安排到了國際一班。盛松陽聽到這個班級的時候多少有些不滿意,因為實際上一中的國際班只有兩個,一班和兩班。而一班裏都是他們市裏有頭有臉太子公主一般的人物,而二班比一班稍微遜色了一點,裏面大多數都只是家裏有錢的角色。概括講就是一班裏大部分學生的家庭背景是政客,而二班是商人。
盛松陽本以為盛父會把樓遠遠安排進二班,雖然兩個班都是火坑,可在任何人眼裏二班都要比一班好一些。當初自己講的時候父親不可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盛松陽有些惱火,質問盛父為什麽要這麽做。
盛父在電話裏跟他裝瘋賣傻:“你不跟我講清楚我怎麽知道呀?我就讓校長給他随便安排了啊,本來就只有兩個班,二選一,50%的概率,進了一班不是很正常嘛。”
盛松陽接這個電話的時候并沒有避着樓遠遠,樓遠遠坐在沙發上豎起耳朵,連嘴裏的餅幹都不嚼了。盛松陽與他對視,繼續追問:“一班都是些什麽人你還不清楚嗎?你忘記我當初為什麽不想進一班了?我讓他轉學過來不是讓他繼續被欺負的。”
“可是盛松陽,”無機質電流的噪音把時間無限拉長,盛父感受着兒子的怒火,幽幽嘆了口氣,目光逐漸變得有些深遠,“他本來就應該是那群人裏的其中一個。”
一句話頓時讓盛松陽啞口無言。
“我不能保證我的選擇是絕對正确的,你也無法保證你的選擇是他想要的。”盛父的語氣裏緩緩流淌出愧疚和遺憾,“我們都不能幫他做選擇,我考慮了很長時間,最後還是覺得這應該是他們想要看到的。”
樓遠遠咬着餅幹,他看着面前盛松陽凝重的臉色,以為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所以趕緊把餅幹吃完,站起身走到了盛松陽面前。
“再說了,他被人欺負了不是還有你嗎?你們現在都在一個學校了,大不了你讓他每天上學帶個喇叭,有人要揍他的時候讓他對你隔空喊話。”盛父似是為了緩解沉重的氣氛,開了一個并不好笑的玩笑。
盛松陽盯着眼前這張比別人白了許多的小臉,沉默了半晌才說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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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陽哥哥......”
樓遠遠仰頭望他,嘴角還挂着沒吃幹淨的餅幹屑,盛松陽沒什麽情緒的回答:“沒事。”
“是......關于我的嗎?”
“嗯。”
“什麽事呀......”
“明天我們就回去了,然後你就可以去上學了。”盛松陽略微彎了下嘴角,很快便與剛才接電話時的狀态判若兩人,“開心嗎?”
樓遠遠使勁點了點腦袋,大聲應道:“開心的!”
“樓遠遠,”盛松陽回想起父親與他講的那幾句話,旁敲側擊的問他,“你有想過自己的新班級嗎?比如想跟怎樣的人交朋友?”
從樓遠遠住進盛家的這段時間裏,他漸漸變得活潑起來,話也變多了不少,很多時候盛松陽都能看見他的笑容。同樣,眼前的樓遠遠聽到問話後笑得很開心:“有——想跟陽陽哥哥,單單哥哥這樣的人交朋友!”
“如果沒有這樣的人呢?”
“啊......”樓遠遠思考了一會兒,找了一個替代位,“那就跟樓遠遠這樣的人做朋友......”
盛松陽本來還有點擔心,然而男孩的回答卻讓他啼笑皆非:“樓遠遠這樣的人,是怎樣的人?”
“就是我這樣的人啊......”
“可是樓遠遠,”盛松陽難得把話說得有些殘忍,“你這樣的人十個人裏也找不出一個。”
這并不是一句誇獎,樓遠遠也聽出來盛松陽在說他懦弱膽小的性格,甚至盛松陽是在暗示自己新班級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麽美好。不過這個生性天真的人雖然話變多了,卻一如既往的天真:“陽陽哥哥,我還有你呀。”
樓遠遠說這些話時的聲音并不重,卻震得盛松陽的胸口有些麻:“以前班級裏的那些人對我不好的時候我就在想,反正不會有人幫我呀那我還是不要說話了......“
“但是後來有陽陽哥哥了!”樓遠遠長長的睫毛翕動着,“我喊疼的時候陽陽哥哥總是能聽見,所以我一點都不會疼了!”
那種既視感随着時間的推移變得愈發分明,同樣對幼時記憶僅有片段的盛松陽把這些碎片拼拼撿撿,最終拼成了兩個面容不太清晰的小人。
“樓遠遠,”盛松陽伸手用拇指抹掉他嘴角的那些餅幹屑,語氣很淡,“以後我不想聽見你喊疼,所以你最好不要讓自己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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