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小哭包
宿醉之後的早晨總是容易起不來床,鬧鈴響了不知道多少遍,楚添源仍是睡得雷打不動。
周凱做好早飯敲了敲他卧室的門,叫不醒他。他推開門走進去,把鬧鐘按掉。
周凱站在他床邊,看到床上一團鼓鼓的淺灰色,找不到楚添源頭在哪裏。他伸出手按了按,發現楚添源的頭竟然在床尾。他是怎麽睡的覺?以前睡相也沒這麽差吧。
周凱掀開他的被子,輕聲說:“起床了源源,再不起來上班要遲到了。”
穿着白底藍色豎條紋睡衣的楚添源蜷縮着,懷裏抱着個枕頭,臉朝下睡着,沒一點動靜。
周凱跪在他床邊,撐着臉看他:“該起床了,小哭包。”
聽到這三個字,楚添源秒醒。他睜開雙眼,從懷裏緩慢地抽出枕頭,捏在手裏,擡起頭來看着周凱。
周凱知道他想幹嘛,也不躲開,仍是笑着臉看他。楚添源看了他一會兒,又把枕頭抱了回去,低下頭去繼續睡覺。
周凱起身躺到他身邊,把人抱到懷裏,輕聲哄着:“還在生氣麽?”
楚添源臉埋在枕頭裏,悶悶地說:“我生氣你會道歉麽?”
“對不起。”
楚添源擡起頭來,翻了個身看着他。
周凱摸了摸他有點哭腫的眼皮,輕聲說:“不知道你這麽敏感,昨天晚上不該笑你。”
“……”楚添源又翻回去了。
“好了源源,你就當自己酒後亂個性,身邊沒個趁手的工具,借你室友的手用了下,行不行?”
“是我自願的麽?”楚添源郁悶地說,“還有,誰家室友還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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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讓我幫你的麽?”
“周凱,做人不能太婊。我倒是想自己來,雙手都被你綁在身後,我怎麽來?”
周凱蹭了蹭他的脖子:“不舒服麽?”
“不舒服。”
“楚添源,做人不能太婊。”周凱笑了聲,“昨晚你的表情告訴我你明明很愉悅。”
楚添源翻了個身,在他臉上啪啪啪拍了三個巴掌,“閉嘴!”
“我閉嘴可以,那你起床麽?我早飯做的挺清淡的,起來吃一點?”
楚添源把被子拉過頭頂,人往被子裏一卷:“不吃。”
“胃難受麽?”
“不關你事。”
周凱站起身看那一團被子:“楚添源,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洗完臉過來喝醒酒湯,給你10分鐘。”
楚添源從被子裏探出個腦袋來:“你他媽的跟誰說話呢?管起我來了?”
周凱用手指蹭過他的臉頰,笑着說:“你再不起來,我就再弄哭你。”
楚添源蹭地起來了,起猛了站在床邊晃了兩下往浴室走去。周凱看着他重重關上了浴室門。
想起某人昨晚眨巴眨巴眼試圖不讓眼淚掉下來,憋得眼尾通紅,到最後自暴自棄地哭起來聲音都變得奶裏奶氣的,周凱不禁笑了起來。
小哭包。
哭起來怎麽這麽可愛,讓人很難忍得住不去欺負他啊。
楚添源17歲的時候很愛哭,27歲還是很愛哭。
17歲的楚添源為頻頻出事的沈聽白哭,為被病痛折磨的家人哭,為各種感人肺腑的狗血電影哭,他甚至還為自己的死對頭許妟之哭過,就是沒有為一直哄着他的周凱哭。
27歲的楚添源淚腺大概長周凱身上了。
**
楚添源到公司的時候,離上班時間已經過去1小時了。
“組長大人……這是怎麽了?”阮一寧歪着頭去看他,“眼睛怎麽有點腫腫的?你又去喝酒了麽?”
楚添源面無表情繞開她坐到自己位置上,低着頭翻文件夾,“朋友結婚,喝了點。”
祝星星也注意到了楚添源的異常,輕聲問:“源哥,你臉色不太好,病了?”
“沒有。”楚添源打開文件夾,站起身說,“圍過來,開個小會。”
Caroline轉着椅子坐過來,拉了拉楚添源的手臂,難得沒有嬉皮笑臉:“Elio,take care of yourself。”
楚添源點了點頭,看向角落裏的那個黑框眼鏡,問:“梁旭,你在吃藥?生病了麽?”
“沒事。”梁旭把白色小藥罐擰好放進抽屜,往楚添源這邊走了過來。
“你看上去有點累,要是哪裏不舒服跟我說一下好了,去趟醫院,別撐着。”
梁旭點了點頭。
楚添源拿着文件夾說:“快放假了,我說一下最後這幾天的工作安排,有三件比較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們共同完成。第一件事,配合隔壁一組分門別類整理好這一年的翻譯文件。你們手頭上還沒收尾的翻譯稿盡快做完,整理好打包給梁旭吧。梁旭,我這有一份總表,你幫我檢查一下有無遺漏的。星星你幫他一起。”
“好的,源哥。”祝星星說。
“第二件事,就是年會,本周五晚上。”楚添源面露難色,“這個部門才藝展示……鑒于我們翻譯部專業水平很到位,才藝水平略微低了那麽一點點,所以免了吧行不行?”
“不行!”阮一寧和Caroline異口同聲回答。
楚添源看着這兩人問:“你倆有什麽特——別的才藝麽?”
阮一寧舉手:“我會唱英文歌!”
Caroline附議:“我也會!”
“會”這個字好他媽刺耳。
楚添源一手叉腰,一手扶額道:“阮一寧這個英語高級口譯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已經很離譜了,Caroline你還記不記得你的母語就是英語。”
“那不是很好嘛,組長大人。”
“可是,阮一寧你記不記得去年的年會你做了什麽?”
“唱英文歌啊!”
楚添源微笑着她:“So……?”
“哦。”阮一寧閉嘴了。
楚添源繼續說:“我們部門确實沒什麽才藝可以展示的,所以這部分放棄吧,不要為難自己。不過,今年新增了一個交誼舞會。每個部門派一對代表參賽,一二三名獎金很可觀,你們可以争取一下。”
祝星星笑着說:“源哥,我們這兒好像沒人會跳舞。”
“丹丹會的呀!”阮一寧拍了拍Caroline,“她會華爾茲和桑巴呀!”
Caroline點了點頭:“我更會Waltz一點。”
楚添源垂着目光看她:“哦?是麽,你看起來更擅長Samba呢。”
“為什麽呀?”阮一寧問。
楚添源看着文件說:“You’re just like Samba,warm,lively and hot。”
“……這話我怎麽覺得有點耳熟?”阮一寧問祝星星,“星星你覺得呢?”
“是有那麽點耳熟,但我記不太清在哪裏聽過了。”
Caroline捂着臉說:“是凱凱誇我的啦。California!”
“噢!對哦!”阮一寧反應過來,“組長大人,你的記性好好哦!”
“呵。”楚添源看着另外兩位男士,問:“那麽,梁旭,星星,你們誰願意和Caroline一起跳華爾茲?”
祝星星笑着說:“源哥,我肢體不協調。”
楚添源把目光移到梁旭臉上,他說:“我也是。”
楚添源又轉了回去,說:“很好,那麽Caroline,這個舞會我們也不……”
“可以請外yuang麽?”Caroline打斷了他的話。
“外yuang?”楚添源皺了皺眉,“是什麽東西?”
Caroline眨了眨眼,握着筆在白紙上寫了個橫不是橫,豎不是豎的大字。
其餘幾人圍在一起讨論了半天,得出結論:這是個“援”字!
“哦,外援。”楚添源甚感欣慰,“Caroline雖然發音不标準,寫的也是鬼畫符,但是她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很厲害,大家掌聲鼓勵一下。”
掌聲過後,楚添源問:“你要請誰?你有朋友在中國?”
“凱凱呀!London man!”Caroline激動地說,“英國男人一定會跳的!”
楚添源糾正道:“Caroline,他是中國人,不是英國人。”
Caroline幾乎是蹦起來說:“哦,一樣的!凱凱一定會跳waltz!他長得就像會跳waltz的男人!”
“……”
楚添源瞪了她一眼,将信将疑撥了個電話。
“喂,怎麽啦,小哭包?”
楚添源剛接起的電話立刻挂掉,把手機哐當往桌上一扔,正色道:“他說不會。好,我們說下一個任務。”
“Wait!”Caroline舉起手在空中,另一手撥了個電話:“凱凱,我是丹丹。你會跳waltz麽?”
“Great!”通過Caroline神采飛揚的五官,楚添源已經知道答案了。
Caroline一挂電話,楚添源立刻說:“好了我知道了,你倆好好練習,不要給我們部門丢臉。現在說下一個任務。第三件事,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最後一天的工作日下午,我們有一個年度工作總結大會需要翻譯,會議放在1號會議室召開。英語我們組負責,另外兩個小語種,星星等下去趟總經辦幫我說一下,叫他們自己安排人手。”
楚添源補充道:“叫他們切記安排妥當,不要再像上次,叫我去給他們找人。”
“嗯,我明白了。”
“我講完了,忙去吧。”楚添源坐下,看了眼手機微信消息。
消息列表頂上備注叫“欠揍室友”的人發了三條消息來:
【我錯了。】
【別生氣。】
【Caroline叫我和她一起跳華爾茲,源源同意麽?】
我有什麽同意不同意的。楚添源手指敲敲回了個:關我屁事。
欠揍室友消息回得很快:
【真的?】
【等下生氣了又是我哄,你又要哭。】
【你想好了再告訴我,我再回複她。】
我他媽的哭你姥姥。楚添源這一刻想把手機砸了。
下一秒消息又發過來了:
【周漾問你中午想吃什麽?】
楚添源托着腮想了一會兒,回了個:油爆蝦、紅燒肉、雞蛋豆腐。
【嗯。】
楚添源放下手機,拿起水杯去茶水間接水。他走到茶水間,突然想起早上周凱說的“多喝點蜂蜜水,果糖解酒。”
于是,他開始在置物櫃裏翻翻找找。
“源哥,找什麽呢?”祝星星走到他旁邊接了杯水。
“星星,我記得這兒不是有罐蜂蜜麽?怎麽沒有了。”
祝星星湊過去幫他一起找,邊找邊說:“估計被喝完了吧。快放假了,行政那邊應該也不會補了。”
楚添源不滿地說:“小氣鬼。”
祝星星笑了聲,拿過他的水杯幫他接水。他問:“源哥,心情好些了?”
“啊?”楚添源靠着桌子看他接水,“我心情沒有不好。”
祝星星接完水把水杯遞給他,說:“源哥,你不是個藏得住自己情緒和感情的人。”
楚添源喝水的動作頓了頓,他低着頭問:“星星,如果你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你會怎麽做呢?”
祝星星思考了會兒,問:“什麽叫做不該喜歡的人?”
“比如……你和那個人天生是死對頭,性格截然相反。或者你們在一起了,但是後來遭到父母的極力反對。再或者……你們……是同樣的人。”
“源哥,你這句話有點歧義。”祝星星說,“你前面說我和那個人性格截然相反,後面又說我們是同樣的人。”
“我的意思是……你們是同性別的人。”
祝星星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沉默了一會兒,“源哥,你剛才的問句用的是完成時态。已經發生了的事情,再去思考做不做這件事還有什麽意義呢?你已經喜歡上了那個人,就沒有什麽該不該喜歡的道理。”
楚添源側過臉看他,祝星星笑着說:“如果能喜歡,就證明你們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對頭。性格完全相斥的人很難走到一起,你們之間一定存在互補關系。至于你說的另外兩點,我覺得也并不是完全無法解決的。父母極力反對,那你們就全力溝通。天下父母都是愛孩子的,如果你能讓自己的父母看到你和那個人在一起過得很好很幸福,我想沒有哪個父母會剝奪自己孩子幸福的權利。同性問題的話……我覺得源哥這方面應該比我更懂的。可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
祝星星笑了笑:“Elliot喜歡Elio,不是麽?”
楚添源看着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祝星星笑着問:“Elio也喜歡Elliot,對不對?”
一句反問,一句疑問。祝星星把楚添源和周凱目前的關系看了個透。周凱喜歡楚添源是已經确定的事實,而楚添源喜歡周凱是不知道該不該确定下來的未知。
楚添源收回目光,眨了眨眼:“我不知道我該回答對還是不對。”
“那就再等等吧。等等就知道啦。”
楚添源嘆了口氣,然後笑着揉了揉祝星星的頭發:“我的好星星,怎麽這麽會開導人啊。”
“因為希望源哥開心啊。源哥既是我在北外的學長又是我在這個公司的老師,源哥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希望你每天都能開開心心的。”
楚添源笑了聲:“我大四的時候你才剛大一,沒當到你多久的學長。”
“可是,讓我堅定了自己想走同傳這條路的人是源哥啊。”祝星星看着他,“源哥還記得你大四的時候,由我們學校主辦的全國大學生翻譯大賽嗎?”
“記得。”
“那次比賽我去看了。”祝星星低着頭回想,“我當時并不是特別想學英語,我對英語的興趣愛好不算大,但是從小英語成績很好。學了這麽多年英語真的好膩啊,我想過大二要不要轉專業。但是,那次比賽以後,我再也沒想過要轉專業。”
祝星星擡起頭看他:“源哥在舞臺上自信滿滿、意氣風發的樣子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總決賽一共12個人,你是第五個出場的,明明後面還有7個人,但我就是覺得你會是冠軍。”
楚添源笑了聲,祝星星笑着說:“最後,你也的确是冠軍。實至名歸。”
“星星啊。”
“在呢,源哥。”
“原來你是我的小迷弟?”
“是啊。我想成為和源哥一樣的人。雖然我不像源哥這樣才貌雙全,但我想像源哥一樣在翻譯的舞臺上熠熠生輝。”
“星星。”楚添源揉着他的頭發說,“是誰說你不好看了嗎?”
祝星星有點不大好意思說道:“沒有,我覺得自己不大好看。”
“祝星星,你這麽一個清新俊逸、活潑可愛的小奶狗,怎麽會覺得自己不好看啊?業務部那幾個小姑娘總跑到我們部門的茶水間來接水,你難道不知道是來看你的嗎?”
“不知道啊。”祝星星眨了眨眼,“我以為是來看源哥的呢。”
楚添源笑着拿起水杯,說:“你源哥不搞辦公室戀情。走了。”
“源哥先去,我打個電話。”祝星星站在原地,等楚添源走出去看不見身影了,才長長呼出一口氣。他低着頭,自問自答:
“Noah也喜歡Elio,不是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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