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坦白

☆、坦白

楚添源出院兩周後第一次複查,他的嗓子終于能發出一些聲音來,但是破碎又喑啞。

連日來情緒上的低落以及身體和心理上的雙重疼痛讓他暴瘦。傷口恢複得也不太好,有明顯增生情況。

檢查結果顯示多項指标都達不到最低值。

醫生說甲狀腺近全切除後,甲狀腺功能減退,是會出現情緒調節障礙、乏力嗜睡、局部乃至全身水腫等一系列不良反應。一般情況只是暫時如此,如果按時服藥,情況會得到改善。

雖然甲狀腺癌的預後普遍很好,死亡率極低,但如果後期再次出現複發、轉移等情況,還是有可能會影響到壽命的。

也就是說,如果他的恢複情況不好,誰都不知道他還有幾年可以活。

楚添源拒絕吃藥,也拒絕一切治療。他在放縱自己向更壞的地步發展。

楚添源的父母不知道他們的兒子為什麽會消極治療。

沈聽白知道,許妟之也知道。

楚添源在愚蠢地用自己的生命贖罪。

他試圖讓自己不好受,就好像自己不好受一點心裏的罪惡感就會減輕一些。

他辜負了一個人,踐踏了一個人的真心,他後悔了,也失去了。

複診回家後,楚添源呆滞地坐在沙發上,沈聽白坐在他面前,嚴肅說道:“楚添源,你現在的态度是想幹什麽?找死麽?你之前肯做手術證明你并不想死,那你告訴我,你現在為什麽又想死了?”

楚添源搖了搖頭,用又輕又啞的嗓音說:“我沒有情緒調節器了。”

“醫生不是說了嗎,你只是暫時這樣。你按時吃藥,一切會恢複到以前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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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添源擡起頭來,眼裏無神地重複:“我沒有情緒調節器了。”

沈聽白明白了他的意思。楚添源不是在說他沒有甲狀腺功能了,他說的是他沒有周凱了。那天手術室門口的那個電話斷了楚添源僅剩的一絲希望。

“添源,一切都還來得及。”沈聽白拉起他的手,按了按手心,“等你好起來,你去找他不就行了?”

楚添源搖了搖頭,紅着眼說:“他不會原諒我。”

“他會。”沈聽白堅定說道。

“我……沒有資格找他。”楚添源指着自己,“我現在是別人的未婚夫。”

是啊,哪怕是形婚,他也是方孟舟名義上的未婚夫。

門鈴響了,許妟之去開了門,發現是楚添源的父母。

他的父母坐在楚添源身邊,許妟之給他們泡了茶之後,拿着手機不知道在發什麽消息,和大家打了個招呼就匆匆離開了。

陳韻麗看着楚添源消瘦的模樣,還沒開口說話眼眶先紅了,她勉強地笑着,問:“源源,今天藥吃了嗎?”

楚添源低着頭,用盡可能放松的語氣說:“媽,別擔心。”

“源源,是媽媽不好。”陳韻麗自責地說,“是媽媽沒有給你一個健康的身體,讓你遺傳了這樣的病。”

“媽,幹嘛這樣說啊。是我自己生活習慣有問題,跟你沒什麽關系,不要自責。”

楚聞川拍了拍楚添源的肩膀,問:“源源,那你能告訴爸爸你為什麽不肯吃藥嗎?”

“我在吃呢。”楚添源擡起頭笑了笑,“你問小白嘛。”

沈聽白:“川叔,以後我會管着他吃藥的。你和麗姨別太擔心了,自己身體也要顧着點。”

楚聞川:“哎,辛苦小白了啊。”

沈聽白:“辛苦什麽,我早幾年的時候,楚添源不也像照顧兒子一樣照顧我麽。再說,一家人說什麽辛苦啊。”

楚添源聽到這話,笑了聲:“沈聽白,我爹還在這兒呢。”

見楚添源笑了,陳韻麗趁機說:“源源,今天媽媽來其實還有件事情想問你。”

“嗯?”

陳韻麗摸着他的頭發,輕聲問:“媽媽發現你沒有以前開心了,是最近遇到什麽事了嗎?”

楚添源又把頭低了下去:“嗯,這不是生病了麽。”

“除了生病呢?”

楚添源低着頭想了很久,他擡起雙手捂住臉,顫抖的聲音從指縫中傳來:“有件事,我早該向爸媽坦白的。”

楚聞川問:“是你跟舟舟之間鬧不愉快了嗎?”

楚添源搖了搖頭,擡起頭來哽咽道:“我……我喜歡周凱。”

在場三人皆是一愣。沈聽白沒想到楚添源會在這個時候這麽直接地說出來。二老似乎在想兒子口中的這個人是誰。

楚聞川回憶道:“有點耳熟啊,老婆,你覺不覺得在哪兒聽過?”

陳韻麗反應過來:“是周懷銘的兒子?”

沈聽白:“姨你怎麽知道周凱爸爸的名字啊?”

“寧城新聞看到的。”陳韻麗看着楚添源,“之前周懷銘給市局題新字的時候,帶上了他的夫人。我不是見過她一次,認得臉。”

楚聞川恍然大悟:“是不是小白阿妟婚禮上,小白這邊的另一個伴郎啊?”

“嗯。”楚添源小聲道。

“他啊,”楚聞川想了幾秒,笑了起來,“挺帥一小夥子啊。個子高,長得也好。斯斯文文的,人還很有禮貌。不過,你要說他是周懷銘的兒子,我是真沒想到一塊兒去。父子倆也不像啊。”

“他跟他媽像啊。”陳韻麗說,“兒子長相大部分都随媽。”

楚聞川連忙說:“對對對,源源也像你。不僅長得像,性格也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楚添源強調了一遍:“爸媽,他是周懷銘的兒子。”

“對啊。”兩人異口同聲道。

楚添源指着自己:“兒子,不是女兒。”

“臭小子,你媽我還沒老年癡呆呢。”陳韻麗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我當然知道是兒子。”

楚添源怔怔地看着她:“媽,你……”

“來,楚添源。”陳韻麗靠着沙發說,“我先不跟你掰扯你跟方孝恒女兒之間到底怎麽一回事,我們先把你跟周懷銘兒子的事情講講清楚。”

楚添源愣愣地看向沈聽白。沈聽白兩手一攤,也愣愣地搖了搖頭。

陳韻麗:“你喜歡他,他喜不喜歡你啊?”

楚添源遲疑地點了點頭。

楚聞川:“那你為什麽之前不告訴爸爸媽媽呢?”

“我……我怕你們不同意。”楚添源小聲說,“我不敢說。”

“為什麽會覺得我們不同意?”陳韻麗問,“是他爸媽不同意,讓你害怕了嗎?”

“不是,他爸媽同意,對我也很好。因為我之前不是一直都是和女孩子交往的麽。而且我怕萬一說了,你們會覺得我是……”楚添源看了眼沈聽白,說不下去了。

沈聽白明白過來,笑着說:“姨,添源怕你們覺得他是受了我跟阿妟的影響才這樣的。”

楚添源緊張地瞅了她一眼。

陳韻麗神情嚴肅,正色道:“楚添源,感情這種事,是別人可以左右你的嗎?”

楚添源似乎沒有聽明白這句話。

陳韻麗繼續說道:“連法律都無法強制你去喜歡誰,小白和阿妟有什麽本事左右你去喜歡什麽樣的人嗎?難道你今年只有三歲嗎?別人怎麽做,你就要跟着做?你喜歡誰,只會是聽從了你本心的意思,不會是受任何人的影響。”

楚添源低下頭去:“媽,你對他倆看得開,對我就不一定了。我畢竟是你親兒子,跟小白他們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你們三個有什麽不一樣?要是蘭心還活着,我巴不得跟她換換,我要小白這個兒子。”

沈聽白憋不住笑了聲。

楚添源幽怨地看着她:“媽,不至于這樣看不中你兒子我吧。”

“要說真有點什麽不一樣,”陳韻麗認真又慈愛地看向他,“那就是給你的愛要多一點。畢竟你是媽媽懷胎十月吃了不知道多少斤酸葡萄,吐了不知道多少次,才辛辛苦苦生下來的。”

“媽。”楚添源鼻子一酸,“爸說那是你吃撐了才吐的。”

陳韻麗大呵了一聲:“胡說八道!”

“我那是為了寬你心呀,源源。”楚聞川小聲解釋,“我不是怕你太心疼你媽媽嘛。你要是這樣說,晚上回去我要跪搓衣板的。”

陳韻麗瞪了父子二人一眼,問:“那你為什麽還要跟舟舟訂婚啊?”

楚添源低着頭,輕聲說:“爸媽不是一直盼着我結婚生子麽。正好方孟舟家裏催婚催得緊,你們對她又那麽喜歡,那就訂婚了,兩全其美。”

陳韻麗說:“楚添源,那是因為你之前确實都是和女孩子戀愛,我跟你爸才希望你按照一般人的路來走。但你如果早告訴我們你喜歡的是個男孩子,我們也不會逼着你之前的路。之前的路走不通,那就換一條好了啊。”

“說到這兒,你真得感謝阿妟跟小白走在了你跟周凱前面。我跟你爸現在能這麽坦然接受,都是看在他倆的份兒上。是他倆讓我們覺得,兩個男孩子之間一起生活也可以很好,很幸福。所以我們對你也是一樣的,無論你選擇和誰在一起,那個人是男是女都行,只要你能快樂幸福,爸媽都不會反對的。”

“那我在搞什麽呀。”楚添源哽咽道,“我早知道你們這個态度,我就不會……” 不會把他弄丢了啊。

楚聞川安慰地拍着他的背:“凱凱在哪呢?”

“英國。”楚添源低聲說,“他可能不回來了。”

“楚添源,你喜歡周凱這沒問題。但你告訴我,你跟方孟舟要怎麽辦?”陳韻麗皺着眉說,“你怎麽能同時喜歡兩個人呢?”

“我不喜歡方孟舟啊。我從來沒喜歡過她啊,她也不喜歡我啊。”

陳韻麗愣了愣,“這是什麽意思?”

楚添源一咬牙全盤托出:“我跟方孟舟是形婚,都是為了應付家裏催婚的……”

“楚添源!”陳韻麗揪着他的耳朵,“你再給我說一遍!”

“媽媽媽媽媽……”楚添源吃痛,扶着她的手說,“別……我都這麽大了,你還揪我耳朵。”

“你再大也是我兒子!”陳韻麗松開他,憤怒道:“真是太不像話了!你怎麽能把婚姻當兒戲?!”

“對不起。”楚添源低着頭說,“是我沖動了,我做錯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我……”楚添源想了想,“我打算跟方孟舟商量一下。”

“商量什麽?”

“我想退婚。”

陳韻麗抱着手臂看着她兒子的頭頂,十多秒後,她站起身來:“你自己處理好,處理完給我一個答複。”

“啊?”楚添源擡起頭來。

“你要是退婚,我跟你爸不得給方孝恒登門道歉嗎!”陳韻麗吼道,“我怎麽有你這樣不成器的兒子!說不定我之後還要給周懷銘他夫人登門道歉!”

“為什麽啊?”楚添源不解。

“我那天對着凱凱他媽媽怎麽說的?我說舟舟是你女朋友,我還問凱凱女朋友找沒找好。”陳韻麗瞪了他一眼,“我現在想起來腸子都要悔青了。”

“……對不起。”

“楚聞川我們走!”陳韻麗拿起包來,“楚添源,你一個奔三的人,我希望你慎重、理智地把這兩件事處理好。還有,你最好給我按時吃藥,不然我揍死你。”

“我吃!我一定按時吃!”楚添源保證道,“我保證好好跟方孟舟說清楚!”

“源源,小白。”楚聞川笑着起身,“幫我們跟阿妟說一聲,我們先走啦。什麽時候有空回家來吃飯啊。”

“好的,川叔。”沈聽白笑着揮了揮手。

“爸媽,路上小心啊,開車慢點啊,要不我送你們吧?”

“閉嘴!”陳韻麗一個眼刀刮過來,“你這聲音這麽難聽,別講話了!好好養着!”

“……爸媽再見!”

“啧啧啧……”沈聽白笑着看楚添源,“果然還是得你媽來收拾你。”

“你叫來的?”楚添源瞪着他。

“不是我啊。”

“那就是許妟之。”

“不知道啊。”

楚添源喝了口水,“沒想到我爸媽竟然是這個态度。”

沈聽白收了笑容,坐到楚添源身邊,輕聲說:“添源,在我們國家,同性之間的愛情并不被主流認可。很多同性.愛人走的路崎岖、坎坷,甚至可以說是在走獨木橋。他/她們的感情不被自己的家人理解,他/她們的關系不受法律保護。出門在外一起旅游連牽手都要擔心會不會被人說三道四。時時刻刻都要注意周圍人的目光,連擁抱都要躲在家裏關上門來才可以做。”

“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也許好了一些。很多人看似很支持同性.愛情。但是有多少人是真心祝福的呢。說得難聽點,很多人只不過是湊熱鬧,覺得兩個好看的同性在一起很有趣,滿足了他們的獵奇心理罷了。”

楚添源想起了沈聽白和許妟之被迫分開的七年,“小白……”

沈聽白笑了聲:“沒事。”

“添源,比起很多同性戀人走的羊腸小道,你走的已經是康莊大道了。身邊最親的人都理解支持你們。你的父母,周凱的父母,你的朋友都支持你們。雖然在當今社會,很多人是湊熱鬧,但也有很多人是真的在為同性.愛情祝福,為争取同性婚姻合法努力。”

“你們的感情其實來的正好,如果你們高中或者大學在一起了,也許不會像現在這般順利,至少父母這一關,你倆都很難過。添源,其實自始至終,這段感情裏,最不确定的因素是你,從頭到尾都是你在主導這場戀愛。”

沈聽白看着他,溫聲說着:“難道你不愛他麽?愛的。你推翻了自己異性戀的限制,決定和他在一起,這得多愛啊。但你不夠信他,他也不夠信你。你不信他對你不渝的忠誠,他不信你有這麽愛他。你們之間,愛太多了,分一點給信任吧。”

楚添源低着頭,任眼淚掉落在地毯上,也說不出一個字。

門鈴響了,沈聽白拍了拍楚添源的肩膀,去打開門迎接自己的愛人。

許妟之抱了抱沈聽白,拉着沈聽白的手走到楚添源身邊,說:“楚添源,看一下你的手機。”

“嗯?”

“微信。”

楚添源擦掉眼淚,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點進微信一看,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有三個人,他都認識。周凱,周凱的媽媽,周凱的爸爸。

是那張留在照相館被當做樣片的親子照。

一家三口穿着白底T恤,T恤上畫着可愛的三個小人的卡通畫,還用黑色塗鴉筆寫上了三個人的名字,看字跡是周懷銘寫的。周凱的那件T恤上,凱字被劃了一道,旁邊不同的字跡寫了個漾字。三人的T恤上還用紅色馬克筆畫了幾個愛心,周凱身上的T恤愛心特別多一點。

“林昭在拍照的時候,看到這張照片認出了周凱便拍給了我。”許妟之說,“我剛才去了一趟,問了照相館的工作人員,他們說沒有經過照片主人的同意,沒辦法把照片給我,所以我只能拍了張清晰的來。”

楚添源看着那張照片,放大看了看中間的那個人。他看起來是真心很高興,笑得好可愛。楚添源看着看着也笑了起來。

許妟之坐在楚添源對面,說:“添源,我需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什麽?”楚添擡起頭來。

“我不知道周凱有沒有告訴過你,高三的時候我跟他說過一句話。”

“什麽話?”

“當時高三,你們吵架和好之後,周凱來告訴我他想明白了自己喜歡你,但想不明白你的意思。他想找我要個答案,我說我也不知道。他說他知道你不喜歡男孩子,也知道你有99%的可能性不會接受他。他要回班級的時候,我當時不知道為什麽補充了一句:能讓楚添源花一個月時間這樣哄的人,除了他沒有別人了。”

許妟之頓了頓,“大概是我這一句話給了他1%的希望,所以他堅持了下來。他真的喜歡你喜歡的很辛苦也很不容易,楚添源。”

周凱憑着這一句話和不知道能否成真的1%可能,一腔孤勇地開始了長達七年的暗戀。

他陪在楚添源身邊,看着他花大量的時間陪沈聽白,也看着他和別的很多女生戀愛約會。

楚添源的時間和喜歡都沒有大方地給過周凱,但是楚添源的壞情緒和差脾氣全部給了他。楚添源的歡喜他不一定都分享到,但楚添源的悲苦周凱無論在不在他身邊都一起承擔。

他一直護着楚添源平安,也一直守着楚添源快樂。

他盲目又勇敢地,清醒又絕望地,近乎偏執地喜歡着楚添源,只為楚添源有朝一日可以施舍他這1%的可能。

楚添源幹的最殘忍的一件事,不是在周凱的生日訂婚。而是,他給了周凱1%的可能性,又收了回來。

周凱用七年時間一點一點攢起來的那1%,楚添源用剩下99%中的随便分之一,輕而易舉地埋沒了。

楚添源聽完許妟之的話,又把頭低了下去。

沈聽白蹲下去擦掉他臉上的淚,輕聲說:“添源,其實你喜歡他比你自己以為的要早很多。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從很久以前你就習慣把周凱和許妟之放在一起比較。你為什麽會這樣比較,是真的覺得許妟之優秀到可以成為同樣優秀的周凱的榜樣嗎?還是因為別的呢?添源,你好好想想。我們先走了。”

楚添源沉默地看着照片上的那個人,眼淚滴落在手機屏幕上,滴落在那個人燦爛的笑容上。

他伸出手擦去屏幕上的眼淚,喃喃:“原來那個喜歡不自知的人是我。”

楚添源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喜歡把許妟之和周凱放在一起比較。

他們明明同樣優秀。一樣的第一名,一樣的文理綜創一中新高,一樣的北大,一樣的劍橋。

不是真的在比較,而是楚添源覺得沈聽白有許妟之,他也有周凱。

他的周凱就是沈聽白的許妟之。

他一遍又一遍地強調他和周凱的關系不是沈聽白和許妟之那般。但在他心裏,他默認了自己和周凱就像沈聽白和許妟之一樣。

等沈聽白和許妟之走後,他把手機緊緊捂在心口,窩在沙發裏低低地哭着。他一遍又一遍痛苦萬分也後悔萬分地輕輕喊着漾漾。

遠在一萬公裏外的人卻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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