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流氓! 要跟我一起睡覺嗎?……
默然看着她哭了很久,預見她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沈岑沒了耐心,蹙眉“喂”了一聲:“你哭什麽?”
她許是沒料到周圍還有人,因這突然的說話聲吓得一哆嗦。
抽噎着強忍住眼淚,低下頭,淚濕的臉埋進了雙臂間。
沈岑又盯着她看了會兒,擡手把煙遞到唇邊,這才發覺煙已經燃燼。
拿走床頭櫃上的煙灰缸,把煙頭丢進去。
“走了。”沈岑簡短告知她。
拎着煙灰缸打算離開,剛站起,就被身後前伸摸索的一只手拽住了衣角。
沈岑止步,低下視線,回頭看她。
“能讓我摸摸你的臉嗎?”窦瑤試探着詢問。
她好像是想确認什麽?
沈岑忽然間有些好奇她提出這一要求的動機。沒多想,彎下腰把臉湊過去。主動抓住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臉上。
她的手指有些涼,指尖因常年拉大提琴積了層薄繭,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軟。
雖是她主動提出的要求,但在觸碰到他臉的剎那她明顯有些畏縮的跡象。
動作僵硬了數秒,她蜷指捧住了他的臉。
大着膽子順着他的鼻骨往上摸,在他眉眼處細細描摹。
咫尺距離,沈岑凝望着她失焦的眼睛,慢半拍記起要問她:“為什麽想摸我的臉?”
“我想……”窦瑤話音稍頓,找了個相對合适的理由:“我想弄清楚,救了我的人長什麽樣。”
話雖這麽說,但這樣的觸碰跟她想象中的差別很大。僅靠觸覺摸索,她還是很難想象對方的具體相貌。
“弄清楚了,是要報答我嗎?”沈岑問。
“當然!”窦瑤肯定道,“只要你把我送回家,我們全家一定會傾盡所能來報答你這份恩情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沈岑裝沒聽懂她這話的意思,問:“你,打算報答我嗎?”
“送我回家,你想要怎樣的報答都可以。”窦瑤又強調了一遍。
“那……”沈岑沒拐彎,直接問:“要跟我一起睡覺嗎?”
話音剛落,“啪——”一聲響亮的耳光利落扇在了他的臉上。
窦瑤一臉嫌惡地推開了他,啐了聲:“流氓!”
“……”
一起睡覺有什麽問題嗎?
還是,他問的太直接了?
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沈岑一想起這臉還是他自個兒給她送過去的,直接氣笑了。
舔了舔發麻的口腔內側,直起身。
一回頭,撞見杵在門口的趙志雄捂着左臉正微張着嘴驚愕看他。
無聲對視了數秒,沈岑挑眉,豎起拇指,在脖間比劃了個拉撕動作。
趙志雄接收到威脅信號,很惜命地點了點頭。
捂臉的手下滑,護住了脖子。權當自己是空氣,默默轉開視線,一臉呆滞地望着頭頂的天花板。
**
一前一後出了房門。
沈岑給候在門外待命的啞嫂打了個手勢,示意她進去伺候。
看着啞嫂進屋,門關上了,沈岑才把手裏的煙灰缸往後遞了遞。
趙志雄急忙上前一步,雙手接過。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沈岑問。
“就在老大你發出‘一起睡覺’邀約的時候。”趙志雄謹慎看他一眼,“差不多,更早一些?”
“為什麽不敲門?”沈岑問。
“忘了。”趙志雄說。
“你飯怎麽沒忘了吃?”沈岑損了他一句。
“這事,偶爾也會忘。”趙志雄如實道。
“……”沈岑回過頭,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老大,這說到一起睡覺,有句話我覺得當兄弟的還是很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趙志雄笑得谄媚,邁着小碎步鬼祟靠近。一手攏在嘴邊,壓着聲:“這人才剛醒,別那麽心急。萬一玩兒大了……”
他話沒能說囫囵,被沈岑一胳膊肘撞開。
“滾。”沈岑說。
趙志雄捂住被撞的肚子吃痛“诶”了一聲,很聽話地轉頭就走。往前走了沒幾步,記起還有事沒交代,又折了回去。
“嗐!瞧我這腦子,差點忘了。”他一拍腦門,道:“老大,金皓骅那孫子找上門了。保安沒能攔住,這會兒正擱公司等着呢。”
該來的總得來。
沈岑點了頭,表示聽明白了。
交代了聲:“那就把金先生請進辦公室吧,也省得擾了別人。”
**
沈岑回了公司。
辦公室門剛推開,就聽到了金皓骅的叫嚣聲。
“沈岑!你膽子也太大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這是非法拘禁!”金皓骅猛踹了一腳近前的裝飾櫃,“瑤瑤呢?我知道她在你這,你快把她給我交出來!我把話撂這,今天你只要把她給我交出來,這事就算這麽翻篇。不然,別怪我不道義!”
敢這麽對他叫嚷?看來這家夥是已經查到了點什麽。
也是,越心虛的人,往往越心急。
沈岑止步于門前,看着氣勢洶洶找來的那位,給趙志雄遞了個眼色:“太吵。”
懶洋洋往門邊靠了靠,低頭咬了根煙在嘴裏。
趙志雄得了指示,“咔噠咔噠”掰着指骨越過他。
三兩步走到金皓骅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口:“孫子欸,我看你膽兒才是真的肥啊。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跟誰嚷嚷呢?”
“你幹什麽?松手!”金皓骅掙紮了幾下,沒能掙脫,聲更大了幾分:“我讓你松手!聽到沒!你們這裏是土匪窩嗎?這又是耍的什麽流氓手段!”
“土匪窩?”趙志雄笑了一聲,“真流氓難道不比你這僞君子來的敞亮?”
“你……”
“你什麽你!”趙志雄亮了刀,“再廢話,老子割了你的舌頭!”
金皓骅被刀尖抵住了喉,沒再敢出聲。
終于消停了。
沈岑摁了一下打火機,把煙點上。
不疾不徐地進了門,反手把門關好,“咔噠”一聲落了鎖。
在辦公桌後坐下,手肘撐搭在膝蓋上,傾身側頭往桌子底下瞧。
他喜收藏匕首、短刀類的冷兵器,看對眼就拿回去,随處丢幾把。在辦公桌下挑了柄BK7戰鬥刀,在指間翻轉着把玩。
“來者是客,別這麽沒規矩。”沈岑擡指夾走唇邊的煙。
刀尖一挑,示意趙志雄把人松開:“志雄,給金先生倒杯水。”
趙志雄應了聲“知道了老大”,收起刀。彎腰拿了個杯子,故意把茶具砸的哐當哐當響。
倒了水的杯子往金皓骅面前一放,背過手,退至沈岑身後站好。
金皓骅沒了之前的嚣張氣焰,視線與對面正把玩刀子的沈岑撞上,匆匆撇開。
清了清嗓子,把被揪皺的襯衫領口捋平整。
沈岑無聲盯着他看了兩秒,見他又轉回了視線,對他露出個笑。
擡指往下一壓,客氣道:“坐。”
金皓骅瞥了眼沈岑身後拿鼻孔怼着他的趙志雄,沒多話。
讓他坐,他便走過去,乖乖坐了下來。
沈岑主動開口打破僵局,明知故問:“金先生來我這,是找人?”
“沈爺,真是抱歉。剛剛是我太着急,失态了。”金皓骅态度軟了下來,替自己開解:“這有些話說出來,面子上是有些難看。不過現如今都到這份上了,我也就不瞞您了。或許您也知道,我雖是窦家那老爺子指定的準女婿,但這門婚事也實屬高攀。如今外頭都傳我在吃軟飯,我也認了。只是窦家那寶貝千金出去送幅畫的工夫,人沒了。這窦家上下尋不到人,把氣都撒在了我身上,都在指責我沒能照顧好那位大小姐。我這心理壓力也實在是大,先前口不擇言有得罪您的地方,還望您別太往心裏去。”
沈岑點頭“嗯”了一聲:“理解。”
“不過我不太明白,金先生你的未婚妻失蹤了,怎麽會找到我這來?”沈岑狀似不解道。
“沈爺,您就別跟我開玩笑了。”金皓骅坦言,“這誰不知道,當初窦家老爺子那麽急着給自家唯一的寶貝閨女張羅婚事,還不都是因為您嗎?這與窦家門當戶對的人家都不敢得罪沈爺您,不然這樣的好事哪兒能輪上我啊。”
沈岑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來金先生倒是真不怕得罪我。”
金皓骅的視線躲閃了一下,表情明顯有些僵硬:“這左不過就是,富貴險中求。”
“金先生孤身尋上門,該不是為了空口白牙要給我安個‘非法拘禁’的罪名吧?”沈岑話音稍頓,道:“是查到了點什麽?這才找到我這了?”
金皓骅沒否認,附和了句:“沈爺果然是聰明人。”
“我與金先生之前也算是打過交道,以我對金先生的了解,你可不是會莽撞行事的人。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查到了那窦家小姐的去處卻沒以此邀功第一時間告知她的家人。”沈岑摁滅了手裏的煙,擡眼看他:“是想探探我的底?還是,有所顧忌?”
“我不是很明白沈爺這話的意思。”金皓骅揣着明白裝糊塗。
沈岑盯着他看了片刻,嘴角勾起個笑,肯定道:“你明白。”
金皓骅沒接話,悶聲揣度他這番話的用意。
他不說話,沈岑也不急着開口,往後靠了靠。
換了個極慵懶的坐姿,抛了抛手中的BK7戰鬥刀。
握緊刀柄,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腕。翻腕一轉,手中的刀子脫手飛了出去。
刀背堪堪擦過金皓骅耳側,“咚——”的一聲,紮在了他身後那堵牆上挂着的靶子上。
正中靶心。
辦公室裏一瞬靜的詭異。
趙志雄看着金皓骅一副吓丢了魂的樣子,噗呲笑出聲,恭維道:“老大好準頭!”
“運氣好,偶爾也有失手的時候。”沈岑順勢謙虛了一下。
“志雄,你找時間把我這屋裏的刀子都清出來,挪個地。”沈岑曲肘撐住桌沿,看着金皓骅,露出一個極“友好”的笑:“這萬一不小心傷到人就不好了。”
“老大高見。”趙志雄的馬屁拍得格外響亮。
“金先生。”沈岑叫了金皓骅一聲。
他沒什麽反應,仍是一副靈魂出竅的呆滞表情。
沈岑沖他打了個響指,又叫了一聲:“金先生?”
金皓骅慢半拍回了神,點頭應道:“沈爺,您叫我?”
“金先生應該了解我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吧,這人就是好奇心重。對金先生有些興趣,就派了幾個兄弟去随意查了查。也是巧了,還真讓我這幫兄弟查出點東西。”沈岑看他一眼,繼續慢悠悠說道:“有句老話怎麽說來着?可能,這天下确實也沒什麽不透風的牆吧。”
“您……都查到什麽了?”金皓骅問。
“你和那位私底下謀劃的那些腌臜事,要真細算起來,還真是不少。別的不論,單這‘殺人未遂’一項……”沈岑眯眼“呲”了一聲,“得判多久?金先生心裏有底嗎?”
“沈爺你……”金皓骅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下更沒了底氣,欲言又止。
“跟我做筆交易怎麽樣?”沈岑問。
鋪墊了這麽多,無非是想要挾他。金皓骅猜到了點什麽,警惕道:“交易?你……到底想要什麽?”
“明說了吧,在你們的計劃內原本該消失的那位。”沈岑斂起了嬉笑的神色,回歸正題:“你的未婚妻,我要了。”
趙志雄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心裏不由犯了嘀咕。
老大這會兒的語氣神态,像極了往常看中了旁人手裏的短刀、匕首,簡單丢下一句“我要了”,把“搶奪”自然過渡成“拿走”。
這是把人當物件了?
金皓骅想着這人死了也就罷了,可偏偏人還活着,不處理幹淨,日後這棘手的雪球恐怕只會越滾越大。頓時急了:“沈爺,你……你不能這樣,你這……你這就是明搶!”
“是。”沈岑承認了,挑釁道:“又怎樣?”
“沈爺,這事您還是好好考慮清楚。您是可以困住她一時,但以後……她該怎麽看你?”金皓骅企圖打感情牌。
沈岑像是聽了個笑話般:“我為什麽要在意她的看法?”
不在意,就是也沒多喜歡?
金皓骅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說假話,不解道:“那沈爺您這麽費盡心思地想得到她,到底圖什麽?”
“圖,爺高興。”沈岑毫不猶豫道。
“……”果然是這瘋子的行事風格,毫無章法。
或許真如他說的那樣,他只是想得到而已,根本就不在乎中間使了什麽手段,更不在意會結出怎樣的果。
金皓骅沒轍了,被對方抓住把柄掐中了要害,徹底落了下風。猶豫片刻,糾結道:“這事就算我同意,那窦家也沒那麽好糊弄。”
“這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沈岑給他提了個醒,“你不是還有個幫手嗎?”
“看來沈爺,是有備而來。”金皓骅說。
沈岑略颔首:“那也得感謝金先生,給我創造了這麽好的先決條件。”
金皓骅沉吟半晌,終于松了口,确認道:“沈爺,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們替你隐瞞住窦瑤的真實去向,你就不把我們做的那些事抖出去?”
“當然。”沈岑肯定道,“都說了,是交易。”
“那……還望沈爺能守信。”金皓骅說。
“考慮清楚了?”沈岑問。
金皓骅被迫點了頭:“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金先生果然識時務。”沈岑直起身,心情不錯地朝他伸手:“合作愉快。”
金皓骅看着他主動朝自己伸來的手,怔了片刻。明知這樣的交易無異于與虎謀皮,但也別無他法。
只能硬着頭皮把手伸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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