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賀曉遠這回喝的啤的,酒意上得不兇,只是微醺,沒上車就睡,也看得出來人有些興奮,就算安靜,也是一個人睜着閃閃亮的眸子坐在副駕,跟只雀躍都寫在臉上的小獅子一樣。

小獅子路上一直是知道自己正跟着陸琛去宴瀾灣的,沒多想,到了小區地庫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等會兒,這麽晚了,他來陸哥家乾嘛?

賀曉遠:?撸貓嗎?可是都這麽晚了。

賀曉遠的腦子又有點不夠轉了。

他下車才想起是陸琛讓他來的,來乾嘛來着?

賀曉遠怎麽都想不起來。

等進了電梯,賀曉遠才木愣愣的看向陸琛問了一句。

陸琛回眸,理所當然的語氣:「不是慶祝你簽成合同麽。」

慶祝?

賀曉遠還是想不起來有這回事。

又想他們不是聚餐慶祝過了嗎?

直到電梯抵達頂層,梯門緩緩向兩側敞開,賀曉遠眼一擡,看出去,看到了客廳那面巨大的落地玻璃上挂着的一條大紅金字的橫幅,橫幅上書:熱烈慶祝恭賀賀曉遠經理項目簽約成功。

賀曉遠:?

賀曉遠:!

賀曉遠:⊙⊙

瞬間,真的是瞬間,賀曉遠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被激了出來,尬得腳趾頭恨不得當場給電梯轎廂的地板摳出個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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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震驚得心想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也太尬太羞恥了吧!

啊!

賀曉遠當即轉身向電梯內,根本無法面對、沒眼直視,想了想,意識到這是陸琛特意給他準備的,震驚又哭笑不得的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說謝謝吧,是應該的,可這真是太尬了太羞恥了,說別的吧,顯得自己很沒有禮貌很不識擡舉。

賀曉遠這輩子都沒有這麽左右為難過,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陸琛了,最終「啊」一聲擡手捂住眼睛,終於明白陸琛說的「慶祝」是什麽意思了,他又尴尬又哭笑不得,笑對陸琛道:「怎麽還有這個!」

他是真的沒眼看啊!

陸琛好好一個大boss,平時從上到下的品位不知道多好,怎麽這方面接地氣到又俗又土?

賀曉遠還記得自己上一次看見這種大紅的橫幅是大四畢業的時候,在男寝樓看到有人挂「國足!呸!退錢!」

陸琛怎麽能挂這種?

看得讓人太——羞恥了!

賀曉遠捂着眼睛,電梯都沒法兒出,各種哭笑不得。

最後是被陸琛搭住肩帶出電梯的。

陸琛抓住賀曉遠一只手,把那只手從臉上扯下來,示意賀曉遠去看,還尋常道:「不是挺好的嗎,應景。」

no!

賀曉遠拒絕去看,堅決不去看,扭着頭、眼睛往身。

陸琛索性擡臂攬着年輕男生的肩膀,把人帶向客廳,越過沙發,靠近窗邊。

賀曉遠不得不跟着走近,走近就後悔了,要往方向走,被陸琛拉住。

賀曉遠一臉拒絕,笑着求饒:「我不看我不要看!」

陸琛伸手撈着他:「沒什麽,別害羞,看看就習慣了。」

「習慣不了!」

「來。」

兩人在橫幅前「過招」似的拿手「你來我往」「一個要走一個拉住」,最終賀曉遠鬧了一個大紅臉,還是面對看向了陸琛特意給他準備的這條大橫幅。

真的,賀曉遠一點兒都想不通這種品位卓越的超級豪宅裏,為什麽要出現這種紅燦燦俗裏俗氣的東西?

他好沒眼看,尤其沒眼看橫幅上那句「賀曉遠經理」。

但他雖然害羞,看的時候卻一直帶着笑,內心裏還是喜歡高興的。

他把橫幅從頭到尾看了幾遍,一句「謝謝」正要出口,一束花突然從天而降,來到他的面前。

賀曉遠驚訝,扭頭,陸琛拿着花,含笑:「恭喜。」

跟着道:「努力有了結果,付出有了回報,确實值得特意慶祝下。」

賀曉遠又驚訝又感動。

他從來沒有想到能在這樣的時候收到花,他以為大家道句恭喜、一起開開心心的吃頓飯喝喝酒,就已經是對他最好的祝福和能力的肯定了,竟然還有花?

紅着臉的年輕男生滿臉驚訝。

他面前持花的男人溫柔而沉穩。

他們無聲的互相對視,時間在這一刻都仿佛為他們靜默了。

賀曉遠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驚訝?觸動?意外?高興?應該是都有的。

可又像有別的什麽在心田間一閃而過。

賀曉遠沒有抓住那感覺,就覺得陸琛待他真的太好太好了。

一個項目的合同罷了,以陸琛的身份職位,什麽沒見過?

可陸琛卻說這是他努力的結果、付出的回報、是值得慶賀的時刻。

把明明很小很小的一件事形容得那麽重要。

還給他特意拉了橫幅,專門買了花。

不,不止,甚至特意等到現在,等他聚餐結束,知道他喝了不少,還特意開車把他從餐廳接過來。

賀曉遠心念間忍不住便想,這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啊,這樣的人得好到什麽程度,才能做到眼下這些?

賀曉遠心間何止暖流淌過,他有種整顆心整個人都被溫柔裹覆愛護的感覺。

他回視陸琛的眸光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海邊陽光下的貝殼。

賀曉遠緩緩擡手接住花,很輕的說道:「謝謝。」

陸琛漆黑的眸光凝視面前的男生,帶着溫和的清淺的笑意。

賀曉遠這會兒反倒有些羞赧不好意思了,覺得自己剛剛看到橫幅的反應太大,跟不識好歹似的,浪費陸琛的心意。

他不再和男人對視,轉眸看向窗戶玻璃上的橫幅,抱着花,嘀咕道:「特意訂的嗎?」

陸琛高高的站在面前,莞爾:「不是。」

嗯?

賀曉遠回頭。

陸琛幽幽道:「路上撿的。」

賀曉遠這才意識到自己問了句廢話,不是特意做的還能是什麽?都寫着「慶祝恭賀賀曉遠」了。

賀曉遠笑,趕忙道:「對不起對不起。」

陸琛含笑,看着男生:「沒關系,反正是撿的。」

賀曉遠知道陸琛在跟他鬧着玩兒,也玩笑,笑問:「那花也是撿的嗎?」

陸琛從容的「嗯」了一嗓子,道:「是貓從路上叼回來的。」

賀曉遠笑,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順着話道:「那真是辛苦你們了,又是撿又是叼的。」

「不辛苦。」

陸琛說着,擡手張開手臂和懷抱,上前小半步,輕輕環抱了下年輕男生,附耳輕聲道:「祝賀你,賀曉遠,你很棒,你做得很好。」

賀曉遠心口瞬間就被撞了下,眼眶跟着熱漲了起來——被人肯定的感覺真的太好太好了,那些辛苦的不厭其煩的來回奔波、熬過的夜、加過的班、費盡的口舌等等,終於都有了價值與意義。

尤其肯定這些的、親口說出這些話的,是他仰視的向往的、甚至可以說是依賴的那個,又強大又厲害對他又好的陸琛。

瞬間,溫柔與熱意填滿心間。

賀曉遠的觸動太深太多,本來想笑,差點就要哭了。

他吸吸鼻子,忍住了,才沒讓觸動的眼淚掉下來,眼眶已然濕潤。

陸琛放開他,不再抱着,改雙手搭肩,笑:「怎麽還要哭鼻子了?」

賀曉遠托着花在懷裏,吸吸鼻子,垂眸斂目:「沒哭。」

陸琛面對面,好整以暇的看看他:「肩膀借你。」

賀曉遠笑出來,擡眸,眼淚也收了回去:「真沒哭,你又逗我。」

長毛大緬因已經在旁邊站了有一會兒了,好奇的仰頭看着家裏的兩個大人:「喵。」

賀曉遠才注意到它,彎腰把它抱起來,和花抱在一起:「吵到你睡覺了?」

陸琛這時往沙發那兒走,走遠了幾米,摸出手機,手機橫過來舉在手裏。

賀曉遠看過去。

陸琛的用意顯而易見:「幫你拍幾張。」

「好啊。」

賀曉遠現在不嫌棄橫幅了,很開心,把貓放下,來到橫幅一頭,不擋着橫幅上的字,抱着花面對鏡頭,想了想,還微笑着對着鏡頭比了一個剪刀手。

陸琛平舉手機,彎下腰放低手機調整鏡頭的高度,給賀曉遠拍照。

拍一張當然不夠,拍了很多張,有賀曉遠站在橫幅頭部、橫幅尾部、橫幅中央的,有賀曉遠抱着花抱着貓或者花貓一起抱的,比剪刀手的、沒有剪刀手的,抿唇笑的、露齒笑的,各種各樣。

賀曉遠還自己摸出手機,抱着花挑角度各種自拍、讓陸琛站到橫幅前拍陸琛、和陸琛湊在一起拍合照。

自拍合照的時候,兩人挨得很近,不但陸琛摟了賀曉遠的肩膀,陸琛舉着手機鏡頭對準兩人的時候,賀曉遠也用胳膊搭了陸琛的後背。

總之拍得很開心,兩人之間的互動也很自然親密。

拍完,賀曉遠窩在沙發裏翻照片看,看到覺得有趣的就傻笑,還把手機舉起來給身旁的陸琛看,兩人一起笑。

賀曉遠被酒意醺着,人沒醉,狀态放得很開,之後還跟陸琛坐在沙發上聊了好一會兒的天。

什麽都聊,天馬行空,從十幾歲的學生時代說到二十歲的大學,從工作項目聊到員工寝室,還說11樓露臺上養的烏龜好能吃,每次他過去喂食的時候都跟八百年沒吃過飯一樣,大口大口的伸着脖子;又說現在工資真多,上班真好,他以前從來沒有過這麽多錢,這些錢他都不用轉給任何人,都是他自己的,平時住在寝室、吃在公司,他也沒什麽大額花銷,錢都自己留着,真好……

說着說着,閉着眼睛的賀曉遠腦袋一歪,枕到了身邊陸琛的肩膀上。

陸琛轉頭看了看,由着他挨着。

賀曉遠沒醉,就是有點困,知道自己是靠着陸琛的。

他由着自己靠了,覺得沒什麽,反正他和他陸哥的關系那麽好。

靠了會兒,賀曉遠在陸琛肩頭無意識的拿腦袋輕輕蹭了蹭,身體動了動、調整了下靠姿,臉埋在了男人的頸彎裏,帶着些熱意的鼻息輕輕噴灑在頸前喉結下的位置,嘀咕:「你怎麽這麽好啊。」

陸琛沒動,肩膀撐着男生,眸光往身畔轉了下。

賀曉遠跟着嘀咕:「你真好。」

陸琛輕聲:「多好?」

賀曉遠應道:「特別好,特別特別好。」

說着又拿臉頰在男人頸間蹭了下,像家裏那只大緬因似的。

陸琛不是柳下惠,年輕男生主動的接近、不自覺間的蹭貼都令他有些心癢難耐。

他也調整姿勢,與賀曉遠靠近的那只手臂伸到男生身後摟了下,把人又摟近了點,差不多半靠在自己懷裏,接着手擡起,掌心捧住男生腦後,輕輕的撫了撫,男生貓一樣,閉着眼睛挨靠在懷裏,臉頰又蹭了蹭,喉嚨裏發出很輕的舒服的喟嘆。

陸琛頭一偏,唇前、鼻息下便是男生的額頭。

陸琛這時候當然是有些隐秘的念頭的,男人麽。

他沒真的做出點什麽,全憑他自己個人的在行為舉止方面的驕傲,覺得「趁火打劫」很沒品,他根本不屑做。

但懷裏的狼崽暖烘烘的,半抱着還覺得軟,香香的,身為男人的各方面都正常的陸琛,便開始有點心猿意馬。

他也知道靠着他肩頭懷中的男生睡着了且信任他,現在他要做什麽,男生不會有任何反抗——

他的另一只手來到賀曉遠的面孔前,手指托着下巴輕輕擡起。

他垂眸望去,随下巴擡起的薄唇粉潤好看,一口就能含住抿進嘴裏。

陸琛的喉結輕輕滾了滾,唇與氣息離那兩片粉瓣近極了。

但最終,陸琛放下了挑下巴的手,只偏頭,在賀曉遠發頂輕吻了一下。

還是個小孩。

他心中笑想。

早晚有一天……

陸琛對無法預估的未來持有樂觀心态。

而就在陸琛剛親完發頂的時候,賀曉遠睜開眼睛、擡頭,平靜如水的目光看向陸琛。

陸琛垂眸從容回視,什麽都沒說,也沒任何表現,就好像自己什麽都沒做一樣。

賀曉遠不知是恰好醒了,還是感覺到有人在親他才醒的,總之他眼睛睜得挺快挺巧的,也不知是沒有睡着還是什麽,目光也挺清明的。

但他的反應不像是清醒的,又或者說,他清醒的狀态下或許不會做出下面這番舉動——

他和陸琛對了眼,便繼續枕着男人的肩頭,動了動,伸手摟住了陸琛的腰際,把自己以更舒服的姿勢更親密的貼靠進男人懷中,再無聲的重新閉上眼睛,像狼崽在頭狼懷中,又像是在這樣的懷裏格外有安全感,身心都在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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