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知道陸琛真的回來了,但就是怎麽都反應不過來。
因為他的概念裏,陸琛現在應該在家裏,吃着酒店自助般的年夜飯,和家裏人在一起?
賀曉遠漏掉的心跳仿佛順着手臂來到他貼了便簽的手背上,他感覺到突突兩下,心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陸琛也看到了賀曉遠貼在手背的便簽。
他看過去,擡手撕了下來,背膠粘在自己手上,垂眸看了看,跟着擡起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賀曉遠。
賀曉遠卻在便簽被撕下的時候,莫名的清晰的感受到了背膠拉扯皮膚的感覺,暗暗一個激靈。
再回視陸琛,他胸腔裏有什麽輕輕墜了下,心跳一下便快了。
「傻了?」
陸琛笑。
賀曉遠這才放下捂唇的手,驚訝地問面前的男人:「你不是在家裏過年的嗎?」
陸琛的黑眸注視賀曉遠:「吃完了,吃完當然就能走了。」
賀曉遠眨眨眼:「明天年初一。」
初一不也應該在家嗎。
陸琛含笑:「聚過就行了,都忙,他們忙他們的,我當然也要忙我的。」
賀曉遠依舊愕然的神情:「然後你就飛回來了?」
陸琛點了下頭。
賀曉遠:「不走了?」
陸琛看着眼前的男生,十分肯定道:「不走。」
賀曉遠這才跟終於反應過來一樣,開心的笑了起來,眸子裏閃着光,再問陸琛:「和我一起過年?」
陸琛:「嗯,和你一起過年。」
!
賀曉遠一下雀躍起來,擡手按住陸琛的肩膀道:「你可真是我親哥!」
這說得什麽話。陸琛好笑。
賀曉遠跟着又問了句不過腦子的話:「你晚上吃了嗎?」
陸琛故意道:「沒吃。」
賀曉遠反應過來自己的話太不過腦子,但還是從陸琛身邊繞開,進廚房,邊卷着袖子邊準備去開冰箱,對陸琛道:「我帶了菜回來,嘗嘗?」
陸琛沒說什麽,跟着進廚房,擡手摟住賀曉遠的肩膀,把他帶着轉了個方向,道:「看看那裏。」
?
賀曉遠不解陸琛讓他看什麽。
他看向外面餐桌,确實也沒看到什麽。
直到目光眺望,來到落地玻璃那兒,才發現窗前大貓墊着貓步走來走去的地方,赫然摞着一堆包裝精美的大小不一的盒子。
賀曉遠有所猜測,扭頭看向身邊的陸琛:「禮物?」
陸琛肯定道:「禮物。」
賀曉遠:「都是給我的?」
陸琛:「都是給你的。」
賀曉遠臉上的笑斂都斂不住:「你不是已經送我衣服了嗎?」
陸琛:「衣服是明天穿的,算不上禮物。」
說着搭肩的手輕輕帶了下,「走吧,去拆禮物。」
走近,賀曉遠才發現落地玻璃前不止有禮物,還有裝飾用的一堆藍白氣球,看起來很随意的丢在地上,實則精心設計過,格外有氛圍感。
賀曉遠拿起手機拍照。
陸琛等在一旁讓他拍,拍完從賀曉遠手裏接過手機,讓男生去窗前,給他也拍幾張。
賀曉遠過去,從前不太會在別人的鏡頭下擺pose,近幾個月和橫幅合照合多了、被陸琛拍多了,漸漸也知道該怎麽拍了——
他坐到地上,禮盒旁邊,不擺任何pose、就這麽放松的坐着拍了幾張,又擡手示意禮盒的方向、面露驚訝的拍了幾張,再從禮盒堆裏拿過一只大盒子抱到懷裏,對着鏡頭展顏微笑……
陸琛
用手機,把有關賀曉遠的每一幀都記錄了下來。
拍完,賀曉遠沒起來,直接坐在地上拆禮物,陸琛特意給他拿了裁箱子的小刀,在一旁看着。
賀曉遠拆了第一個盒子,打開蓋子,裏面赫然是一雙球鞋。
賀曉遠從盒子裏拿出球鞋,面露驚羨的看着,又去看身邊的陸琛。
陸琛含笑。
賀曉遠看看鞋,問陸琛:「你知道我的鞋碼?」
陸琛答得輕松:「電梯口有你的鞋,随便拿一只看看就知道了。」
賀曉遠看到鞋子上的對勾就立馬知道是什麽牌子了。
他脫了一只拖鞋直接當場套上了腳,确實剛剛好,又見鞋子款式新潮時髦,擡眼問陸琛:「你挑的?」
陸琛好整以暇:「賀賀挑的。」
賀曉遠便笑,知道自己又問了句廢話。
他把另一只也套上腳,穿着新鞋開始拆第二個盒子,拆出來發現是一個平板。
「哇!」
賀曉遠又哇着從盒子裏拿出嶄新的平板。
他拿到眼前看了看,又舉起來沖陸琛示意,平板诶!
拆第三個盒子,是一塊價格不菲的手表。
第四個盒子,一只毛絨小熊。
第五個、第六個、第七個……
陸琛索性取了自己的手機,賀曉遠每拆一個每看一個,陸琛就都拿相機拍下來。
拆到最後窗邊滿滿一地的盒子,賀曉遠坐在一堆禮物裏,陸琛又按下快門,把這一幕記錄下來。
切到視頻模式,賀曉遠剛好擡頭看過來,邊笑邊道:「也太多了!你這是一次把別人一輩子的禮物都送完嗎?」
陸琛看着手機裏的男生,從來沒像這一刻這麽喜歡手機的拍攝功能。
而手機只能拍到外在,拍不到賀曉遠的內心,更不能抓住賀曉遠此刻心中溢滿的甜意——
他也不知道他怎麽了,總之就是拆禮物拆得特別的高興。
心裏跟蜜裏倒了糖似的,甜得不行。
也很喜歡陸琛送的這一堆禮物,特別喜歡,所有,每一件。
只是他這時候沒有深想他的高興喜悅是因為陸琛回來了,因為收到精心準備的禮物,還是因為禮物背後代表的關系的親密和重視,又或者其他什麽。
賀曉遠當然也有東西送給陸琛,如果他的這份禮物能算作禮物的話——
窗邊的禮物拆完後,陸琛坐到沙發上,腿上趴着賀賀。
正撸貓,賀曉遠從背後過來。
賀曉遠站在沙發後,人往沙發靠背彎腰半趴,手裏是一張銀行卡。
陸琛轉頭便看到賀曉遠手裏拿着的銀行卡,沒理解,擡眸看看男生。
賀曉遠解釋:「我真的想了好久要送你什麽。」
說着聳肩,意思是沒有想到。
陸琛猜測道:「所以給我卡,讓我自己去買?」
賀曉遠特別正經的點了點頭。
陸琛便笑了。
賀曉遠想起什麽,趕忙道:「我這不是懶得想沒有誠意啊,我都想過的,」一一細數,「領帶、表、袖扣。」
賀曉遠:「後來我想這些你都有,而且都有好多,我送的話說不定你早有了,沒什麽稀奇的。」
陸琛道:「禮物貴在心意。」
賀曉遠:「說是這麽說了,但你看你送我,不都是我沒有的也不便宜的東西嗎。」
比如很貴的潮鞋、表,以後可以用到的簽合同的鋼筆等等。
賀曉遠實在道:「後來我就想,應該沒人給你送過工資卡吧,那我索性就送這個。」
給陸琛聽笑了。
陸琛又看了
看賀曉遠手裏的卡,問:「這是你的工資卡?」
賀曉遠:「是啊。」
陸琛:「工資都在裏面?」
嗯。
賀曉遠點頭。
陸琛再問:「一分沒動?」
賀曉遠一臉「你也知道啊」的表情:「我住你的吃你的用你的,衣服都是你那邊做的,到現在除了給賀賀買東西,什麽都沒花過。」必須幾乎沒動過。
當然,也是因為工作忙确實沒時間消費。
賀曉遠拿着卡,在陸琛肩頭輕輕碰了碰,知道陸琛肯定不會輕易要這樣的禮物,於是商量的口吻:「都給你呗。」
陸琛一眼看破,說:「在這兒找借口跟我攤房租水電?」
賀曉遠:「沒有!」
一再強調:「都說了是禮物。」
陸琛:「卡裏有多少?」
賀曉遠:「一百多萬。」
年終還沒發,要到下月初。
陸琛來了句:「沒地方放就去開個賬戶,都買公司的股票。」
賀曉遠:「……」
賀曉遠語氣放軟,像在哄陸琛:「拿去呗。反正對你來說也沒多少。」
陸琛心道某小男孩倒也清楚是對他這邊來說沒多少。
陸琛:「不是要攢錢買房的麽。」
賀曉遠:「我反正一個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錢還可以再攢。」
又拿卡碰碰男人肩膀。
陸琛想起什麽:「我送你這些,一大堆加起來也沒一百萬,你給我一百萬,倒顯得我小氣了。」
賀曉遠哄着:「禮物貴在心意不在價格嘛。」
陸琛扭着頭看男生:「你倒是放心我。」工資卡都肯給。
賀曉遠理所當然道:「放心啊,我當然放心。」
再拿卡碰碰陸琛。
陸琛回過頭,摸着懷裏的貓想了想,這次伸手從賀曉遠手裏把卡接了過去,道:「既然是這樣,工資我先幫你保管。」
賀曉遠立馬報了密碼。
陸琛:「需要用錢跟我說。」
賀曉遠撐在沙發靠背上笑,是「禮物」送出的愉悅。
恰在這時,窗戶上映出絢爛的光彩。
賀曉遠和陸琛一起轉頭看去,發現是煙花,這才想起今晚跨年,不遠處的江邊到了時間會有煙花秀。
不久後,沙發被拉到窗邊,賀曉遠和陸琛挨着坐,一起看今晚的跨年煙花。
他們樓層高,離江邊近,從地面看煙花是在天空,從他們的視野,綻放的絢爛的焰火則跟電影投屏般近在眼前,是完全不同的視角,格外好看。
某一刻,賀曉遠原本只是很随意的往身邊一瞥,卻看見奪目的光彩映在玻璃上照着陸琛的面孔與眉眼,令光的色彩與夜的昏暗交織出斑駁,落在男人深邃立體的五官上。
賀曉遠看着,莫名出神。
陸琛回過頭,賀曉遠忙在對視間笑了笑,陸琛也笑了笑,回過頭繼續看煙花。
賀曉遠表情斂起,漆黑的映着光的瞳眸裏,滿滿的都是陸琛。
這個晚上,陸琛明明在,賀曉遠躺在床上又沒有很快睡着。
他翻過來、轉過去,總想起晚上一起在窗前看煙花時陸琛的側影,還有陸琛突然出現,挑他的下巴,對他說除夕夜快樂,喊他小遠貓。
時間便這樣在毫無睡意中跨過零點來到新的一年。
剛邁入新的一年,平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的賀曉遠便有種直覺,覺察到自己心中某個他道不明的心境,和從前不一樣了。
次日,年初一,賀曉遠穿上新衣,紅紅火火高高興興的随陸琛一起去動物園——這個行程是陸琛前一晚安排的,說賀曉遠是
小朋友,帶小朋友出門玩兒。
賀曉遠許多年沒去過動物園了,尤其是現在重建的分了好幾個主題板塊的動物園。
他入園後當真跟個小朋友一樣,看到火烈鳥要「哇~」,看到上樹的孔雀要「哇~」,看到站在圍欄邊被人投喂白菜的鴕鳥也要「哇~」。
陸琛就像家長,負責領路帶人、買水投喂、拍照留影一條龍。
在小寵區的時候,陸琛給賀曉遠一口氣買了十份投喂包,讓賀曉遠小朋友在其他真小朋友羨慕的目光中喂兔子喂羊喂馬喂牛的喂了一大圈。
喂馬的時候,陸琛站在一旁,手伸進木栅欄裏摸了摸那匹矮腳小馬,喜愛的樣子。
賀曉遠邊喂馬邊問陸琛:「你會騎馬嗎。」
陸琛:「嗯。」
賀曉遠以陸琛的身家猜測:「馬場高級vip客戶?」
陸琛笑,笑完糾正賀曉遠:「俱樂部一般是交會費的。」
賀曉遠一聽什麽會費,就又猜測道:「你不會還有自己的馬吧?」
陸琛:「差不多。」
賀曉遠:「養馬貴嗎?」
陸琛:「不清楚,算是個人投資,陳君會負責這部分。」
賀曉遠問重點:「投?你不會養的其實是馬場吧?」
得到肯定的回複後,賀曉遠一手喂馬一手擡起來作勢要掐自己的人中。
陸琛看了好笑,伸手去拉賀曉遠那欲要掐人中的手,沉穩道:「馬場而已,花不了多少錢。」
賀曉遠心道這叫花不了多少錢嗎?
都是給資本家打工的,哥你雖然是金領裏的航母,但也是不是太會花錢了?
尋常人馬都不會養,何況馬場?
賀曉遠當着小矮馬的面誠心誠意的對陸琛道:「早說啊,早說去馬場喂馬了,還能省掉動物園門票和投喂包的錢。」
陸琛忍俊不禁:「能省多少?」
賀曉遠理所當然:「毛毛雨也是雨,一點點錢也是錢。」
陸琛含笑,賀曉遠和他對視了眼,心情別提多愉快了。
初二,依舊是陸琛安排的行程,臨時帶賀曉遠去了昨天他們聊過的馬場。
馬場很大,室內外場地都有,賀曉遠自己騎,又與陸琛同乘一匹,試着快騎,連聲驚呼。
陸琛拉缰繩,把馬的速度降下來,好笑的問身前男生喊什麽。
賀曉遠開心雀躍道:「我高興啊。」
又說:「有錢真好,我也想投馬場。」
跟着問:「賺錢嗎?」
陸琛:「不賺。」
賀曉遠立馬改口:「好的,那我不配。」
把陸琛逗得不行。
換賀曉遠問身後:「你笑什麽?」
陸琛一手牽缰繩,另一手從賀曉遠腰側穿到前面抓着馬鞍上裝的扶手,摟護着身前男生,道:「笑你的腦袋瓜裏整天想什麽。」
賀曉遠扭頭,理所當然:「不賺錢為什麽要投?」
陸琛也理所當然:「錢如果不花,扔那兒做什麽。」
賀曉遠再次暗暗咋舌陸琛太會花錢,花錢的款式路數還格外多。
他這時候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麽要在意陸琛花得多不多,投的錢會不會打水漂。
休息的時候職業病發作,竟然還跟陸琛讨論了下馬場的經營模式和日流水多少才不會虧錢。
在确定這馬場是真的不賺、年年有虧後,賀曉遠默默嘆了口氣。
陸琛笑問:「已經開始替我心疼錢了?」
賀曉遠:「你自己不心疼嗎?」
陸琛答得沉穩:「總會有虧的時候。」
賀曉遠:這敗家男人。
後來到了
馬廄,試着給馬刷鬃毛洗澡,賀曉遠完全忘了投馬場虧錢這件事,刷洗得別提多開心了。
初三,依舊是陸琛安排的行程,跟楊贇、管星平去郊區釣魚。
釣還不是普通的岸釣,而是坐船,把船開到湖中心去釣。
賀曉遠跟着陸琛學加餌料、學甩鈎放繩,再親自釣了條大魚上來,一下就體會到了釣魚的樂趣,格外開心。
初四,兩人一起去了賀曉遠一直想去的某影視主題的樂園。
一個個主題園玩下來,雖然人多總要排隊,賀曉遠依舊玩得特別開心。
因為晚上有煙花秀,兩人玩兒得差不多了也沒馬上走,而是先去吃了個晚飯,吃完後來到煙花秀的其中一個觀看點。
他們到的時候觀看點已經聚了不少人,沒位置坐,大家都是站着的。
白天天氣晴朗有陽光不覺得,到了此時弦月高懸的晚上,冷風一吹,涼意立刻上身。
周圍不少情侶,有男生把外套脫下來披在女生身上。
賀曉遠從那對小情侶身上收回目光,轉眸看向陸琛:「不冷啊。」
說着,一朵藍調的焰火在他們頭頂炸開。
賀曉遠趕忙擡頭,陸琛跟着擡眸,周圍想起「哇哦」的聲音。
絢爛的煙花一個接一個、一捧接一捧,因視角不同,和他們除夕夜那晚見到的感覺很不一樣。
賀曉遠擡首看着,手自然垂落在身側。
不知什麽時候,陸琛的手悄無聲息地伸過來,溫熱的掌心包覆住冰涼的指尖,輕輕握好牽住,帶向了沾染着暖意的大衣口袋。
賀曉遠感覺到,轉眸和陸琛對視了一眼,繼續看煙花。
可就在陸琛手上的溫度源源不斷的向自己帶着些涼意的指尖傳送的時候,賀曉遠在耳膜上聽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
煙火的色彩映照着面孔,然而賀曉遠的注意力已經從頭頂來到了身側。
他悄悄看着陸琛,一點點感受到了胸腔中的異樣,也終於清晰的抓住了這些暗中湧動的感覺。
這些感覺雖陌生,他卻在靈光閃現中兀自理解得明明白白,明白到不用再問自己,就已經有了答案——
是心動。
什麽心動?
什麽樣的心動?
喜歡的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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