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賀曉遠擡眸回視, 某一瞬間，産生了一種陸琛待他格外溫柔的錯覺，令他有片刻的愣神。

幸而這愣神的時間非常短暫, 短暫到只在眨眼間, 誰也沒有看出來。

陸琛說完擡手看了看表，問：“還早, 逛逛？”

賀曉遠回神：“可以啊。”

他別的未必擅長，陪徐若萌買東西買多了, 陪着逛街還是挺會的。

兩人一起, 去坐扶梯下樓。

一前一後站在扶梯上的時候，賀曉遠扭頭問：“陸哥，你有什麽要買的嗎。”

陸琛的目光往樓層四周的商鋪掃了眼，道：“看看男裝。”

賀曉遠便以為陸琛要買衣服，一起下樓去了男裝那層。

可進了某家專營襯衫西服的品牌店, 有營業員迎過來招待的時候, 陸琛卻沖營業員往賀曉遠那邊示意了下, 說：“給他選幾身夏裝, 一套。”

賀曉遠：？

賀曉遠意外, 轉頭沖陸琛眨眨眼，面帶困惑：給他買？

陸琛單手插兜的站着, 解釋道：“你給我很好的茶葉做見面禮，我怎麽能什麽表示都沒有？”

營業員要領賀曉遠去挑衣服, 賀曉遠轉頭示意了下稍等, 走近陸琛，低聲道：“陸哥, 這就不用了吧, 你太客氣了。”

何況他送茶葉, 一方面做見面禮，一方面也是感謝陸琛之前對他和組裏的幫助。

他覺得他買點東西表達下心意是應該的、必須的。

陸哥現在買衣服回贈算怎麽回事？

但這些話不好直白的說，賀曉遠只能委婉的表示陸哥太客氣，然後拒絕。

陸琛卻不以為意的樣子，也像根本沒把賀曉遠的拒絕聽進去：“去挑吧，挑喜歡的。”

賀曉遠堅持不要，擡着眸子看男人：“陸哥。”

陸琛抿了抿唇角，覺得小男生還挺有原則和為人處世的态度的。

不過他在與人相處上更有自己的一套——

陸琛回視賀曉遠，聲音不高不低、語氣不緊不慢，說道：“今天吃飯，我付了，下次吃飯，你付，對嗎。”

賀曉遠點頭：是。

陸琛接着道：“我們見面，你過來，帶了禮物，我收了，沒有拒絕。現在我要送你，你不想收？”

又道：“我會怎麽想？”

賀曉遠被說得頓住。

陸琛心知自己這番說詞起效果了：“去吧，幾身衣服，花不了什麽錢。”

又說：“別在人家店裏這樣，影響不好。”

賀曉遠這才沒繼續堅持不要。

他想了想，道：“那謝謝陸哥了。”

好吧，先這樣，來日方長，反正他以後還會請吃飯、送陸哥東西。

賀曉遠跟營業員去了，選了幾身，拿進裏面更衣室。

很快換了衣服走出來，陸琛看過去，眼前倏地一亮——

尺碼合适、剪裁熨貼的一身襯衫搭西服褲的正裝穿在身在，就是比普通材質的休閑款看着精神有氣質。

何況賀曉遠本就容貌出衆，用營業員的話，簡直跟馬上要去結婚的新郎官兒一樣，又帥氣又有精氣神。

陸琛不知是因為眼前看的，還是聽營業員誇的，一直賞心悅目地看着賀曉遠，笑意蘊在眼底。

賀曉遠對着鏡子照了照，學着徐若萌，轉過身來，征求身邊陸琛的意思，神色帶着詢問：可以？

陸琛點頭：很好看。

賀曉遠回過身重新轉向鏡子，看了看，也覺得挺不錯的。

但他又很快轉身，迎向陸琛，手搭了把男人的胳膊，帶着人一起走遠了幾步，低聲道：“但是太貴了，我剛剛在裏面看了标簽，光襯衫就要一千多。”

陸琛聽到了，注意力卻沒在話上，而在兩人靠的很近的距離上，以及與他近在咫尺的那張漂亮面孔上——男生膚質細膩，靠得這麽近，臉上細小的絨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睫毛也濃密纖長，蝶翅似的，店內燈光一照，眼睑處拓下淡淡的陰影。

還有就是——他們有了第一次肢體觸碰。

陸琛不動聲色的看着感受着，內裏心猿意馬，面上毫無表露。

他同樣低聲，語氣尋常的回複身邊的男孩兒：“我這邊有件事，你可能需要理解下。”

？

什麽？

賀曉遠看過去。

離得很近，陸琛看進賀曉遠眼中：“我職務不低，經濟情況優渥，一千的衣服在我這裏，算不上什麽。”

賀曉遠眨眨眼，近距離看，長睫忽閃忽閃的：“我知道。”好歹是大企業的高管。

他解釋：“是我覺得我不能收這麽貴的衣服。”

陸琛沉穩道：“單件衣服一千，在我這裏遠達不到‘貴’。”

賀曉遠商量的語氣：“陸哥，你也理解下，我不能心安理得的花你的錢。”

就算一千在他這裏是小錢也不行。

陸琛突然問了句：“你送我的茶葉多少錢？”

賀曉遠：“……”

三千。

陸琛說話很有技巧，輕輕松松四兩撥千斤：“你看，我就沒覺得不能收你的茶葉。”

言下之意，茶葉可比一件襯衫值錢多了，他茶葉都大大方方的收了，輪到襯衫，怎麽就覺得貴、不好意思收了？

賀曉遠：“……”

賀曉遠這下沒說什麽，看着陸琛，陸琛也默默回視，兩人就這麽相互看着、看着。

賀曉遠抱着僥幸心理，指望他陸哥能在他的眼神和堅持下收回想要給他買衣服做回禮的念頭，然而——

陸琛擡起頭，示意營業員，揚聲：“你好，這套衣服要了，幫我包起來。”

賀曉遠：……

陸琛跟着又道：“剛剛挑的其他款，同樣的碼，都要了。”

賀曉遠：？？？

賀曉遠萬萬沒想到他認識的陸哥是這樣的陸哥，一面睜大了眼睛驚訝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面無語又無奈，道：“哥，你不用這樣吧？”

這是有多鐵了心的一定要送這個回禮？

陸琛卻在聽到這聲“哥”後笑了，再看看小男生那張睜大着眼睛的無奈的樣子，要不是因為時候還不到、兩人沒熟到那份上，真想伸手捏捏小男生的臉。

陸琛“嗯”道：“就要這樣。”

又半真半假道：“我再帶你樓下逛逛？”

一樓全是奢侈品大牌。

賀曉遠：別！千萬別！

那還是一千的襯衫吧。

賀曉遠老老實實從善如流，立馬道：“我接受，謝謝陸哥。”

包衣服結賬的時候，賀曉遠眼看着陸琛摸了張黑卡出來，又眼看着刷卡的機器嘀嘀嘀吐出了賬單——總共買了兩套襯衫西褲的上下裝，店裏有活動、商場有滿減，一起打完折5689。

賀曉遠心道：他不久前發完工資還過一筆債後，總共也只給自己留了五千多。

五千多，他留了做一個月的生活費和以防萬一需要的大額支出，但在陸哥這兒，不過是随便刷的兩套衣服，還不是買給自己的，而是送人的。

賀曉遠沒別的感想，除了覺得今天真是太讓陸哥破費了，就是覺得有錢真好。

他站在營業臺前分了下神，營業員結好賬把兩個紙袋遞出來的時候，他伸手晚了，被身邊的陸琛接了過去。

“走吧。”

陸琛拎着袋子轉身往外。

賀曉遠跟上，納悶怎麽陸哥幫拎了，手伸向靠他這邊的兩個紙袋，忙道：“我自己拿吧。”

陸琛沒應話，很自然的換手拎袋子，問了句：“還逛嗎。”

賀曉遠沒拿到袋子，也不好特意去争。

他收回手，邊往外走邊回複道：“差不多了，挺晚了。”

明天還要上班，“我們走吧。”

“嗯。”

陸琛十分理所當然地拎着袋子，邊走邊聊道：“怎麽來的？”

賀曉遠：“打車。”

陸琛看到直梯的提示牌，領着路：“走吧，一起下去，我送你回去，順路。”

一句“順路”，再次讓人無法拒絕。

進電梯，人多，兩人被擠了挨着站在一起，賀曉遠一時的內心活動有些多，悄悄的默默的擡眸看了看身邊的男人，看了幾秒，收回目光。

他想陸哥就是陸總，他之前接觸陸總的時候就覺得陸總為人溫和、脾氣好、挺好相處的，竟然是同一個人，這也就難怪他認識的陸哥也這麽好相處了。

今天見面，陸哥又買單又買衣服什麽的，太破費，讓他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而且陸哥也太客氣了吧，竟然幫他拎袋子，要知道平時他陪徐若萌逛街，都是他替女生拎東西。

賀曉遠心道陸哥可真紳士。

而就在賀曉遠看完身邊男人收回目光的後一刻，陸琛垂眸、亦往肩側的年輕男孩兒臉上看了看，雖然短暫，眸光專注。

兩人側後方有個女生，全程目睹，都看呆了。

等電梯到了一樓，順着人流往外走，她低頭捧着手機發消息給閨蜜，拇指按着屏幕一通噼裏啪啦，恨不得把手機戳出洞——

【救命——！！！！】

【我剛剛在電梯裏看到兩個超級大帥哥！！！】

【稍微矮一點的那個又白又帥，跟男明星一樣，高的那個的氣質氣場一看就是精英金領！！！】

【他們剛剛就站我旁邊！矮的那個先擡眼看了高的那個，那個眼神！簡直跟小嬌妻看老公一樣！！！】

【然後！然後！然後高的那個跟着低頭看了矮的那個！眼神裏的那個黏糊勁兒，妥妥霸總寵溺眼神看老婆！！！】

【我在旁邊看得，都特麽快嗑瘟了！！！】

……

電梯下地庫，賀曉遠跟着陸琛走到車位。

車是輛寶馬SUV，嶄新，今天沒有司機。

陸琛把幾個袋子擺去後座，自己上了主駕，賀曉遠去到副駕坐好，車啓動、開出去，迎着夜晚的夜色和都市霓虹、車流尾燈，車內安靜，一時誰都沒有說話。

等某個紅燈、車子跟着前車緩緩停下的時候，陸琛把音樂調出來，是首賀曉遠喜歡的輕音樂。

在這首沒有歌詞只有曲調的音樂下，賀曉遠安靜的坐着，身心得到了放松。

他沒說什麽，陸琛亦沒多言，兩人行在路上，聽着歌，偶爾聊幾句，氛圍融洽尚可。

路上，賀曉遠偶然間轉頭瞥了開車的陸琛一眼，看到男人英俊深邃的面孔在窗外路燈霓虹的照耀下明明滅滅，莫名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竟然是陸總。他想。

陸琛感覺到目光，開着車的人很快的回頭掃了副駕一眼，對于來自年輕男生的好奇又帶着些探究的目光，報以很輕的一笑。

到寝室樓下，賀曉遠推開副駕門，陸琛也下車，打開後座門，取出袋子，繞過車，來到賀曉遠面前，把兩個紙袋遞過去，囑咐道：“不早了，今天就別回去熬了，早點休息。”

賀曉遠接過袋子，回視陸琛漆黑的瞳仁，“嗯”了聲：“陸哥也早點回去吧，路上開車小心。”

等目送車子離開，一個人了，賀曉遠心中的不真實感成倍的擴大。

再等坐電梯上樓，袋子擺上桌，伸手拿出裏面的衣服看了看，賀曉遠開始有種小半個晚上跟做夢一樣的感覺——

陸哥就是陸總？

陸總請他吃了飯？

陸總還給他買了衣服？

賀曉遠立在桌邊，怎麽想怎麽覺得今天像在做夢。

待他洗完澡、衛生間出來，手機裏躺着陸琛幾分鐘前給他發的消息：【睡了？】

聊天頁面的頂端還是原本的“陸”字，賀曉遠再看那個“陸”，卻看出了不太一樣的味道——以前是“陸哥”的“陸”，現在，那可是“陸總”的“陸”。

賀曉遠看着發過來的兩個字一個問號，再看看頂部的“陸”，心裏的感受多少是有些別樣的。

他捧着手機站了會兒，才回複道：【還沒。】

問：【陸哥到家了？】

陸：【嗯。】

賀曉遠想了想，又想了想，【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陸哥也早點睡吧。】

【小恐龍晚安睡覺.jpg】

表情包是個好東西，尤其是在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

陸：【嗯，晚安。】

陸：【大恐龍摸小恐龍腦袋.jpg】

賀曉遠以前從來沒覺得陸哥經常給他發的這個表情包有什麽，此時看，莫名的，覺得就跟陸琛站在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腦袋一樣。

而這麽一代入真人，賀曉遠立馬跟着想起來見面前他有的沒的給陸琛那邊發的比心、愛心發射piupiu~等表情包。

賀曉遠：“……”

賀曉遠“啊”一聲往床上一撲，臉埋進被子裏——早知道是陸總，他才不會那麽發。

好、羞、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