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他們一起坐了差不多有半個小時, 才一起離開了露臺。

往電梯間走的時候,兩人随便聊了幾句工作忙不忙這種話。

賀曉遠突然想起什麽,邊走邊仰頭把玻璃杯裏最後一點紅茶喝完了, 杯子遞回去, 道:“陸哥,杯子還你, 謝謝你的紅茶。”

陸琛卻沒伸手接,目光從賀曉遠沾了點水痕的唇邊掃過他手裏的杯子, 不緊不慢道:“杯子送你了。”

賀曉遠:?

賀曉遠心道這杯子不是一次性的, 不是洗洗還能用嗎?

他道:“那我帶回去洗洗,下次拿給你。”

兩人說着來到電梯間。

陸琛按了一側的高管電梯,單手插兜,回道:“不用,我那邊杯子多的是, 你拿去用吧。”

賀曉遠看了看手裏的杯子。

行吧。既然都這麽說了。

一個杯子而已, 完全沒有多想。

賀曉遠就這麽拿着杯子, 心情通暢地回了人事部那層, 路過茶水間的時候, 他推門進去,站在水池前把杯子沖洗了下, 擦幹淨,帶回辦公室, 擱到電腦旁, 與自己的水杯放在一起。

江薇薇見他消失了一陣才回來,心情尚可的樣子, 這才道:“一個下午聊了兩趟了, 怎麽樣啊?”

賀曉遠沒再悶悶不樂, 說:“我在想。”

江薇薇随口道:“你就那麽想去金服啊?”

賀曉遠沒說什麽,含糊道:“看吧。”

當晚,賀曉遠和徐若萌約了在公司附近吃晚飯的時候,把人事部分派不建議他去金服,以及公關部boss親自過來游說的事說了。

徐若萌差點被一口肉噎死,拼了命地咽下去,滿臉吃驚道:“第一年就有八十萬?!三年全款買房!?”

她想都不想,脫口而出:“賀曉遠!那你還糾結什麽?去啊!”

她不顧場合,放聲就道:“我們上班拿工資難道是為了理想嗎?不是啊!我們不就是為了錢嗎!?”

半個餐廳差點被她這一嗓子吼得安靜下來。

賀曉遠哭笑不得地示意她小聲點,別喊。

徐若萌歉意地看看安靜下來的四周,低聲沖賀曉遠:“八十萬!八十!萬!都特麽能三年全款買房了!還要什麽自行車!?你說,要什麽自行車!”

“你不去我去啊!”

賀曉遠:“你別激動。”

徐若萌做不到不激動:“我來公司第二年了,你知道我現在薪水多少嗎?才二十多萬出頭!”

這讓她怎麽不激動?

不但激動,還跟着摸出手機:“我幫你問問金服那邊現在多少錢。”

賀曉遠心裏有數:“不太好參考的,我就算過去也是管培的工資。”

徐若萌更激動了:“那也沒有八十萬啊!管培能三年全款買房?不能吧?”

晚上,回寝室,躺到床上,賀曉遠靜下心,默默琢磨起來。

他現在能考慮的方方面面其實不多,畢竟既不算了解金服,也沒有多了解公關部。

但他不得不承認,呂總的八十萬許諾下來,他現在只要一想分派和部門,八十萬和三年全款房就一直在腦海裏萦繞。

賀曉遠默默佩服:呂總不愧是公關部的boss,她是懂人性,知道怎麽勸人的。

賀曉遠翻了個身,思路很清晰,又想:本質上這是錢的問題嗎?

當然不是。

對,他是缺錢,甚至有債,自己也沒錢。

但如果輪崗的最終考核他能排到第一,就有40萬的獎勵,能一次性還完欠的債。

退一步說,就算他不是第一,錯失那40萬,管培工資一年就有稅前50萬,他也能一年內還清債務了。

當賀曉遠不再因為給他的部門分派建議是去公關部而覺得沉悶氣餒時,他的思路變得非常清晰且開闊:

他想債務在未來既然是一定能夠還清的,那現在,他考慮去哪裏,是該把重點放在年薪多少、多久可以全款買房上?還是想辦法去把理想照進現實?又或者其他?

賀曉遠再翻身,平躺,默默看着天花板,大腦飛速運轉:

首先,錢的問題完全不用放在首位來考慮,不僅因為管培的薪資在他看來不低,也因為他生活中是個沒什麽物欲的人。

還完債後,在他看來一年賺八十萬很不錯,一年賺五十萬也可以,如果不能三年全款買房,他也不介意攢一攢,五年七年的付個首付買個小房子。

其次,沒錯,他是想去金服,他始終有一顆金融心,但既然總有人勸他說金服不是個好去處,比起喪氣、不高興,他更該去弄清楚金服部如今到底如何。

然後,失望歸失望、排斥歸排斥,他是不是也該準确的去了解下公司的公關部到底是做什麽的?畢竟呂總都親口說了,公關部并不是聽起來的那樣。

況且呂總能親自來,面對面的跟他聊,某種意義上也是對他實力的一種肯定,并不會只是純看中他的臉。

他已經不是學生也不是小孩兒了,面對問題,是不是該更理性客觀一些,而不是總下意識先讓情緒開道?

這麽想想,他的思路一下變得更加開闊,思維方式也跟着發生了轉變。

次日,他到公司,就先去人事部找主管,主管在忙,暫時沒空,賀曉遠就跟朱璇敏站在人事部辦公區外的走廊聊了會兒。

朱璇敏的意思:人事部這邊,對應屆管培生的分派工作,每年都是重中之中。從輪崗開始,無論考核還是評分,都會格外謹慎,到最後的分派确認,部門上下光會議讨論就要N輪,更別提主管、經理這些更高層級的內部商議。

也就是說,人事部這邊給出的每個分派結果,都是非常謹慎的。

勸賀曉遠去公關部,絕對不會僅僅是因為他長得好看。

好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公關部是個特別鍛煉人、能夠觸及的業務層面的天花板也特別特別的高。

朱璇敏給賀曉遠透底:“呂總你見過的,你知道同樣都是‘總’,她這個‘總’,相當于哪個‘總’嗎?”

朱璇敏說這些話的時候是捂着嘴的:“和總裁辦的喬特助是平級!直接對接大老板!”

賀曉遠驚訝。

朱璇敏跟着實話道:“公司不是學校啊,主管給建議,你接受,OK,不接受,主管也不會把有些內情掰碎了喂你嘴巴裏啊。”

“所以小遠你今天自己主動過來聊,我還挺高興的。”

“真的,你再和主管談談,公關部也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麽一聊,賀曉遠心裏多少又有了些數。

等到和主管聊,見賀曉遠态度誠懇,主管便也心軟地透了些底,說讓他先不急着确定去哪裏,反正二三組還在輪崗,還來得及,現在可以找點時間去多了解了解金服和公關部,就算不考慮這兩個部門,也可以多看看多了解了解其他部門。

賀曉遠從人事部回辦公室,就坐在電腦前打開了OA,內部通訊錄上找到呂詩詩,斟酌了翻字句,發了條消息過去,問方不方便跟她這邊了解下公關部的具體業務。

呂詩詩估計在忙,隔了半個小時才回,給他推了一個同事的名片,說可以跟這個同事了解。

賀曉遠收到回複,便第一時間私戳了那個同事,聊了幾句,很快關掉電腦屏幕,起身離開工位。

見賀曉遠一個早上都不在辦公室,回來又馬不停蹄地很快走了,辦公室裏其他人聊道:

“遠哥咋了?”

“不知道啊。”

“他那兒聊OK了?”

“估計沒吧?”

知道一點情況的江薇薇道:“他去了解公關部那邊的情況了。”

有人驚訝:“他真要去啊?”

江薇薇:“了解和去不去沒什麽關系吧?”

袁淼一語道破:“去還是不去,了解清楚,才好做選擇,以後才能沒有遺憾。”

其他人:“這倒是。”

辛蕊這時道:“我現在是真的佩服小遠,你們沒發現嗎,他做什麽事都會全力以赴,而且思路特別清晰,執行力也特別強。”

鄒帆平耍嘴皮子,笑道:“所以他是第一麽。”

等賀曉遠這趟跑出去再跑回來,下午茶時間都過了。

辦公室裏基本空了,他也不知道人都跑哪兒去了,自己一整天也奔波得夠嗆,随手拿起電腦旁的水杯,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喝的時候才發現不是自己的杯子,是陸哥給他的那只。

他喝完水頓了頓,想起陸哥,摸出手機,果然發現手機裏躺着兩條陸琛二十分鐘之前發過來的未讀消息——

陸:【今天如何?】

陸:【做出選擇了?】

賀曉遠又拿水杯接了點水,才邊走回工位邊回複消息:【還沒,不着急。】

手機那頭回複的語音,陸琛的聲音聽起來仿佛永遠沉着,也很有耐心:“怎麽又‘不着急’了?”

辦公室沒人,賀曉遠也回複的語音,邊在工位坐下邊道:“因為我想了想,做決定之前還是得先了解清楚。”

發第二條:“不了解清楚,理所當然的做出判斷,感覺就跟在賭一樣,對我自己也很不負責。”

手機這頭,陸琛戴着耳機,聽到了賀曉遠清澈爽朗的聲音和話語。

他挺意外也挺欣慰的,覺得小男生比他想的還要堅強、思路清晰,也更有執行力。

陸琛和之前在露臺的時候一樣,依舊沒給出任何建議,由賀曉遠自行去“解決”目前的局面。

而陸琛在此時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想知道在“部門分派”上,賀曉遠到底會有怎樣的表現。

是堅持去金服?

還是選擇去公關部?

又或者是其他地方?

和之前的輪崗作業與歲歲星考核一樣,對賀曉遠,陸琛依舊在期待着,并且越來越期待。

只是陸琛沒想到他這邊期待着,賀曉遠那邊沒動靜了——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整整24小時,賀曉遠都沒有再聯系他。

陸琛陡然想起來這點的時候,人正在會議室開高管會議,他突然就沉了口氣,又因為會議室一時太安靜,這沉的一口氣讓在場所有的高管都聽到了,每個人心頭都咯噔一跳,跟着提了起來,高高的要命的懸着,連坐在一旁的喬思行都默默抻直了後背。

要發火了。

這是發火的預兆。

——對大老板有所了解的高管們齊齊在心裏想。

又齊齊想:

呂總說錯什麽了嗎?

沒有吧?

連站在PPT前的呂詩詩都止住了聲音,顧慮又疑惑地看向橢圓長桌另一頭的陸琛。

呂詩詩:她錯了?不是吧?她錯了!?哪兒?!

并不清楚陸琛這時候出了兩秒的神,在想賀曉遠:從昨天到這會兒,一天了,他在做什麽?很忙?怎麽一直沒聯系?

回神見呂詩詩站在PPT前隔桌遙看自己,而不是在做項目數據的彙報,桌上其他高管也在瞄自己這邊,他不緊不慢的淡漠出聲道:“看我做什麽?我臉上有數據?”

陸琛看着前方,沉穩且氣場自開地說道:“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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