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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麽不平常的晚上會失眠,是理所當然。這天晚上露遲在床上輾轉了大半夜,将近天亮時,才迷糊的睡着。

第二天早晨會起晚,那是必然。

打車趕到公司時已經是七點五十六分,正當她站在電梯口等電梯時,感覺一道不容忽視的視線,順着視線看過去,正好對上他的眼睛。

他微微愣了下,向她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露遲心髒一顫,舉步向他走去。

“hi!早。”

他低頭看了下腕表,涼涼地提醒:“已經不早了,再過兩分鐘,你就遲到了。”

“啊!”她驚呼一聲,顧不上話別,匆忙跑進正要關閉的員工電梯。

幾天了?自從上次電梯口的偶遇過後,她再也沒有見過他,聽胡傑說他去外地出差了。

他應該很忙吧?

外人或許會羨慕杜逸恒年紀輕輕就擁有今日的成就,可是有幾個人關心他成功背後的辛酸與付出,又有幾個人真的關心今日的他過得好不好?

她知道能在短短幾年內獲得今日的成就,他勢必要比常人付出得多。也許,當人們在與家人享受天倫之樂時,而他正坐在冰冷的辦公室內夜以繼日的工作。

憑他一介窮書生,畢業後沒有依靠任何關系,能夠穩坐聖大集團總經理位置,這絕對要擁有相當雄厚的實力才行。即使依靠裙帶關系能夠順利進入聖大集團,而腦子裏沒些東西,這個總經理的位置恐怕也是做不來的吧。

露遲坐在辦公桌前,想着這些,又是一陣心酸。

逸恒,這麽多年來你到底吃了多少苦才擁有今天的成就?你可知道我對你的在乎永遠都不是你身上的光環,從來都不是,我在乎的是你生活中的每一個心情,每一段不為人知的艱辛。

只是如今,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權力去關心。突然頭被一團紙屑砸重,露遲愣愣的擡頭,辦公室裏的人看着她呆傻的表情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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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傑問:“想誰呢,這麽出神?”

“沒想什麽?”

“秘密情人,這麽神秘?”胡傑逗她,洋洋得意的說:“放心我不跟你搶。七夕節本人有約。”

薛秘書推門進來就聽見幾個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聲音,笑着問:“七夕是人家分居兩地的夫妻過的節,你們小女孩湊什麽熱鬧啊?”

袁遠坐在辦公桌前翻看着財經雜志,見薛秘書進來,向她點頭微笑,繼續看他的雜志。

“誰說的,七夕是中國的情人節。”胡傑開玩笑地說,“薛姐不懂浪漫了吧?”

“都我這個年齡了,還什麽浪漫不浪漫的,那些都是你們小女孩玩的東西。”

胡傑将座椅滑向陸怡琳,小聲說着:“哎,我聽說七夕節大賣場搞活動,三千多的戒指才兩千,要不要去看看?”

薛秘書一聽‘打折’來了興趣,拉過胡傑問:“小傑,那其他東西有打折嗎?”

“薛姐不是不玩浪漫嗎?”胡傑轉過頭來笑着問薛秘書。

“薛姐人家跟老公老夫老妻的,才不稀罕我們這幫小毛孩子的浪漫呢。”陸怡琳突然說。

被大家一鬧,她解釋着:“我愛人的領帶該換了,我是想趁着打折給他買條,順便再買些日常用品。”

對于薛秘書,雖然大家不在同一間辦公室工作,但是工作中的往來算是最為頻繁的了,露遲對她并不陌生,于是問:“薛姐你有何居心,都送領帶了?”

薛秘書剛想回答,就看到袁遠笑了起來,和這群小姑娘逗嘴是占不到便宜的,這一點他早就領教過了。

迎上大家暧昧的眼光,薛秘書居然害羞起來,頓時臉頰一片緋紅,想不到都這個年齡了,反倒被這些小輩搞的不知所措了。

“不跟你們說了,我還有事情要做。”薛姐說完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走出去老遠還能夠聽到辦公室裏的調笑聲。

七夕這天,辦公室裏充滿了歡聲笑語,下班後,大家帶着歡愉的心情去約會,只剩露遲一個人不知道該如何打發時間。

反正也不着急回家,先去公司附近的銀行取錢,然後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閑逛。

經過車站時一個手捧玫瑰花的小夥子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東張西望的樣子像是在等人,她搖頭笑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繼續向前走,路邊的一家咖啡廳裏居然播放着‘分手快樂’,在今天這樣特別的日子裏。

‘分手’快樂嗎?

慌神間,一輛汽車突然停在她跟前,幸好露遲及時剎住腳才不至于撞上車子,她皺着眉頭看了眼墨色的車窗,然後繞開。

現在人真是越來越霸道了,車子都開到人行道上來了。

“上車。”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驚訝地轉過身,墨色車窗被搖下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孔。

“怎麽是你?”

“先上車再說。”

上了車後,他将車子開向南三環。

露遲見車子開上高速,忍不住問:“你找我有事嗎?”

他專注的開着車,在聽到她的問話後,微微愣了下,沒有說什麽。

“嗯……我們要去哪裏?”她換種方式問,卻換來他冷冷一句:“到了你就知道了。”

露遲頓時無語了。

直到車子在藍沁閣前停下,她才知道他要請她吃飯。

他解下安全帶,淡淡地命令:“下車。”

本來就很有格調的藍沁閣,今晚又多了份浪漫神秘的色彩。上等木材的餐桌、竹子吊椅配上一盞溫馨的小夜燈以及每位餐桌前插着的各色玫瑰花再加上室內緩緩流瀉的溫馨浪漫的純音樂,讓人從走進藍沁閣的那一刻開始就感到進入到另一個世界。

可以想象,老板定是個品位不凡的人。

然而,再美的環境,再可口的餐點,對上那張撲克臉,也沒了享受的心情。坐在對面的男人除了剛才問她吃什麽外,一直沉默着,到現在她都不知道他突然找她吃飯到底為何?

突然一道稚嫩的聲音打破沉默:“叔叔,買只花吧,祝您有情人終成眷屬!”

逸恒和露遲同時擡起頭找人,半晌卻沒有找到人。

“叔叔、阿姨,我在桌子下面。”小男孩指指自己被忽略的身高。

“嗨!”小家夥笑眯眯地向他們打招呼。

這是誰家寶寶,好小漂亮的小帥哥。

小男孩穿着紳士服,左臂挎着小花籃,右手拿着一只玫瑰花遞到露遲眼前

“阿姨,祝你七夕節快樂。”

收下玫瑰花,露遲笑着問:“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轉身,她伸手拿出皮包裏的錢包。

“謝謝叔叔。”小桐接過錢後回答笑吟吟的告訴露遲,“我叫小桐。”

小孩子拿了錢并沒有離開,一雙靈動的大眼俏皮地打量着逸恒,然後童言童語地問:“叔叔,長大後我能像你一樣帥嗎?”

逸恒愣了一下,随後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對,你長大後一定會是個小帥哥兒。”

“真的?”小家夥想了想,又笑呵呵地問:“那也能娶到像阿姨這麽漂亮的老婆嗎?”

兩個人同時擡頭,視線毫無預警地在空中相遇,露遲臉頰微紅,不自在地別開視線。

“小桐,你又在調皮了是不是?”

突然一位和她年齡相仿的女子走過來,颔首向他們一笑,“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打攪了。”

露遲微微一笑:“不會,小桐很可愛。”

女子牽起小孩的手再次話別:“二位請慢用,有哪些需要盡管說,我是店裏的老板娘。”

目送着那對母子走遠後,她轉回視線,讷讷地說:“謝謝你的花。”

他點點頭,沒有說什麽。

一陣沉默後,他突然說:“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

“啊?”

他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手機,直接将自己的聯系方式輸入進去,然後用她的手機打他的號碼,等電話打通後,挂斷,還給她。

她伸手去拿,微涼的指尖不小心碰觸到他溫熱的掌心。

露遲一愣,快速地拿走手機。

逸恒收回手,深邃的眸光纏繞著她,直到她的臉頰再次出現不自然的紅,才沉沉開口:“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車子開到樓下,露遲走下車說:“你開車注意安全,明天見。”

他沒有說什麽,車子絕塵而去。

她站在原地,望着那急速駛離的車子,心裏一陣難受。

逸恒冷漠決絕的态度亦如他們分手那年她決絕的話語般傷人。時間仿佛将她帶進他們分手的那一年的那一月的那一天的那一刻。

我站在空曠的操場看着你跌撞遠去的背影心如刀割,我舍棄了世界上最瑰麗的真情,舍棄了你許給我的未來,把自己硬生生從你生命中剝除。

你一定恨之入骨吧,恨我給了你這世間最溫暖的溫情又把這一切硬生生的從你生命中剝除。

我又何嘗不怨呢?

怨,有時候命運的無可奈何,怨自己為何不能自私一次,一定要讓你展翅高飛完成你的夢想?

逸恒,對不起!我發誓以後再也不算計你了,若是再有機會,我一定會自私一次,不再将你推離……

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直到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才讓她從不堪的回憶中掙脫。

露遲掏出手機,一邊接起一邊舉步上樓。

“喂,胡傑什麽事?”

“你明天下班後有事嗎,如果沒事的話咱們兩個去逛街吧。我看上一款褲子,你陪我去買好不好?”

“你不用去約會了嗎?”她問。

“他明晚要加班,我不想那麽早回家。”

原來是這樣!

露遲想想明晚也沒有什麽安排,就爽快答應了。

第二天,下班時間一到,胡傑拉着露遲就向外沖,跑到樓下時,突然大叫:“呀,我的采購清單落在辦公桌上了,你先去車站等我,我馬上回來。”

胡傑穿着高跟鞋又折回公司,露遲看着丢三落四的人,無奈一笑,心想,她的男朋友要有多麽強大的心髒才能夠經得住她時不時的大驚小怪啊。

也未必,有時候她不得不承認身邊有這樣一位吵吵鬧鬧的朋友,讓她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

這間辦公室裏,就胡傑跟她混得最熟,按理說兩個南轅北轍性格的人是很難有共同語言的。她是那種慢熱型的人很少主動與人接近,可胡傑的性格卻完全和她相反,可能是胡傑的熱情與開朗才使得兩人在短時間內有了現在的交情吧。

露遲微微一笑,站在原地耐心的等待着胡傑,并沒有想到自己的身影會落入一個人的眼。

剛剛結束完一場會議,逸恒站在八樓會議室的落地窗前,習慣地俯視着街上的車水馬龍,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淡的夕陽斜照在她柔美的臉上,徐徐微風吹亂她的長發,她伸手輕柔地将發絲勾回耳後。那一舉手一投足,不經意間的輕柔還是深深地吸引着他。

杜逸恒即使清楚地知道這個人并不像外表這麽‘娴雅’,實際上她固執又倔強,偶爾還會迷糊又遲鈍,可是已經入了心,即使知道了也無法從心底驅逐。

他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前,掏出手機,撥通她的電話號碼,當聽到手機裏傳來一聲長長的‘嘟’聲時,馬上切斷。

然後他看到她拿着手機,一臉茫然的左顧右盼。直到胡傑走近她,拉着她向車站跑去。

“露遲,你發什麽呆呢?快點,車子來了。”

商場裏,胡傑拉着露遲,難以抉擇:“露遲,這裏的指甲油我都想要,怎麽辦?這裏的七彩褲也很好看,你說紅色的好看還是藍色的好看,或者墨綠色的适合我?”。

“那條橘紅色的吧,比較适合你。”

“我覺得都很喜歡,你說我要買哪一條?”胡傑存心為難她。

“那就都買了吧。”

“九種顏色呢,我買那麽多幹什麽?”胡傑忍不住對她抱怨:“露遲你今晚怎麽了,整晚都魂不守舍的。”

“哪有!”不想胡傑繼續追問下去,她問,“晚上想吃什麽?我請客。”她一整晚都在想逸恒剛才為什麽打她電話,既然打了,為什麽響了一聲又挂斷。

難道是打錯了嗎?

“真的,那我不客氣了啊。”胡傑挽着她的手臂興奮地說:“我想吃烤鱿魚、炸在臭豆腐、阿香婆的奶茶……哦,對,還有炒年糕、意大利面……”松開手臂,發現她根本就沒聽她在說什麽。

“露遲,你有心儀的異性嗎?”她來公司一個月了,胡傑從來沒有看見過有哪個異性找過她,就連七夕節也不曾有過,所以胡傑斷定她沒有男朋友。

“怎麽,八卦到我身上了?”

“你想到哪去了?”胡傑瞪了她一眼,“我一個師兄在百度工作,月薪一萬,如果你沒有目标的話,可以認識一下。”

她身邊的人都怎麽了,二十八歲單身很丢人嗎,為什麽所有人都急着想把她推銷出去。

難道她就不能過自己的生活嗎?

為什麽身邊的人個個逼她走進不願将就的婚姻?

她的親人、朋友都将他們認為最好的人推到她跟前,她知道身邊的人都是為她好,可是又有誰知道她想要什麽呢?

見她不語,胡傑放下筷子,難得地認真起來。

“我跟你講啊,女孩子嫁個好老公比較實際。對女人來說,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比擁有一番事業還重要。”胡傑頗有感觸,“‘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句話一點也不假。上學時記得我的一位老師說這句話時遭到我們班所有女同學的嘲笑,畢業後,突然覺得她說這句話其實也是很有道理的。”

以前她也那麽認為,找個好男人嫁了才比較重要,可是在心裏認定了一個人,即使有再優秀的人出現,也無法入了眼、進了心。

她的幸福離她越來越遠,不是她努力就能抓住的。

晚上回到家時已經九點多了,簡單地洗漱一下就睡了,明天還要回X縣。

周六的清晨,公交車裏被擠的水洩不通。

上了車後,露遲找個靠窗的角落裏站着。然而,就在公交車将要進站時,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等車子停穩,她迫不及待地跳下車,奔了出去,卻在距離他三四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剛剛沒有細想為什麽出現在他面前,可如果就這麽突兀地出現,又覺得有些不妥,于是就這麽愣在原地。

似乎感覺到有一雙注視的眼睛,他擡眼,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

她眼神微微閃躲了一下,想逃,然而雙腿卻死死地定在原地,怎麽也不肯移開半步。

他扔掉手裏的煙頭,走向她:“你怎麽在這兒?”

“我……我正要回家。你怎麽也在這兒?”

“車子送去保養了。”他回頭指向身後的汽車檢修廠。

“哦!”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他說

“好。”

兩人同時轉身,她向左,他向右。

“逸恒?”她突然轉回身,困難的問:“可不可以……陪我走走?”

露遲站在原地,望着他高大的背影,靜靜地等着他的回答,然而這幾秒鐘的等待,卻讓她備受煎熬。

沉默在繼續,而她再也沒有勇氣等下去了,她暗暗嘆息,放棄了。

“對不起,打擾了。”

她迅速的轉過身,邁開步伐,一步、兩步、三步……

當不知道走到第幾步時,她聽到他的聲音響起:“等等。”

她僵在原地,沒有轉過身看他。

良久,他追上她,淡淡地說:“走吧。”

“謝謝。”

一路的沉默一直維持到他們上了長途汽車,他掏出皮夾準備買票。

“逸恒,我有兩張公交卡。”她拉住他,從背包裏掏出兩張公交卡,遞給他一張。

“謝謝。”

他沒有看她,低頭接過公交卡,刷完後去找座位。她跟在他身後,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竟覺得有些陌生。

是什麽,讓他們變得如此陌生?又是什麽改變了他們呢?

是時間吧,時間可以把任何東西消磨殆盡,包括他們的感情,它居然偉大的能将如此親近的兩個人變得這般陌生!

真正改變他們的真的是時間嗎?

也或許真正改變他們的,是她!

是她,讓彼此變成了陌生人,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

或許,她該為當年的口不擇言道歉。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當有些話,沒有機會說出口時,急切地想說出來,但是當等到有機會開口時卻又開不了口。

如果她說了,他會原諒她嗎?帶着紛雜的思緒,她漸漸地進入夢鄉。

車上,逸恒僵着身子看着腦袋搭在他肩上睡得一派安然的人,她看起來是那麽地憔悴,略顯消瘦的臉頰以及眼眶下面深深的黑眼圈,都在告訴他,這段日子她和他一樣過的并不好。

感受身邊那纖細柔軟的身子是那麽信賴地依偎着他,輕緩溫熱的鼻息輕輕呼在他的胸口,逸恒的心沒來由的變得柔軟起來。

等車子快要進站時叫醒露遲,她睜開惺忪的眼,環顧車裏的環境,竟有種不知身處何方的錯覺,直到被他拉下車,才發現已經到X縣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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