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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你心不在焉。”酒吧裏讨論一個合作項目時,青彥突然說。

逸恒放下酒杯,不緊不慢地說:“我認為你很滿意我剛才的提議。”

“是,很滿意。但是你的注意力還是不夠集中,這很反常。”

“你到底想說什麽?”

“韓露遲走了,所以你沉不住氣了,不再裝深沉耍酷了?”

逸恒狠狠地灌下一口酒,深邃的眼瞳裏隐藏着黯然與沉寂。

“既然放不下,為何不把她找回來?”

又是一陣默然。

突然酒吧內一個低沉沙啞的女聲響起,擡眼望去一個穿着黑色晚禮服的冷豔女子坐在吧臺上獨自吟唱着,冷然的拒絕所有示好的男人。

酒吧裏頭喧嘩的音樂聲

讓她暫時忘了女人的身份

放肆搖動着靈魂貼着每個耳朵問

到底哪裏才有夠好的男人

沒有愛情發生

她只好趁着酒意釋放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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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凝視每個眼神卻只看見自己也不夠誠懇

推開關了的門在風中晾幹臉上的淚痕

然後在早春陌生的街頭狂奔

直到這世界忘了她這個人

逸恒擡眼望向依舊吟唱的風塵女子,卻是一陣失神。

幾個打扮妖豔的女子搖擺着身子走了過來,一見到青彥就眉開眼笑地粘了上去,送上門的美女當然不會拒絕,逸恒坐在角落裏,并不參與。

他舉起酒杯,冷眼旁觀周圍的一切。

幽深昏暗的燈光下,幾對男女跳着熱舞,不遠處一個打扮流氣的男子暧昧地摟着一個風塵女子退場。

多少能夠體會來這裏尋歡的人們,寂寞吧、欲望吧!

他是很少出入這種地方,偶爾進入,時刻都會保持清醒,酒喝到好處就好,絕不貪杯。

沒有打擾好友和美女的游戲,他起身走出酒吧。

深夜的寒冬,行人罕見,偶有幾個行人哆哆嗦嗦的急速經過,卷起一陣風直吹過來,逸恒拉了拉衣領,依舊漫步在暗巷裏,今晚的他格外的心神不寧,仿佛有什麽事要發生似的。

然而就是在這一晚,逸恒沒有想到的是此時此刻露遲正在搶救室內和命運抗衡着。

急救室外,萱怡和徐景包紮完傷口就一直守在急救室的門口。看着搶救室的門開開合合,不知道進進出出了多少個醫生。萱怡手指不自覺地拽緊徐景的袖子:“徐景你說露遲會不會…會不會‘死’?”

一向冷靜的徐景,被她這麽來回問着,不由慌亂起來:“不會的,你不要胡思亂想。”

“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徐景,你說露遲會好好地活着的,是嗎?”萱怡已經慌的六神無主。

頓了頓,徐景幽幽低語:“對,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就算是為了‘他’!”

不知道被折騰了多久,露遲終于有了些微意識。

輕輕地動了動手指,左手傳來一陣疼痛,眼睛勉強撐開一條細微的縫,想移動下僵硬的身子,頭部傳來一陣猛烈的暈眩,讓她痛苦地閉上眼睛。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胸口有股強烈的電流通便全身,全身的肌肉急劇地抽搐,疼痛難忍。不知道被搶救了多久,等到她稍微有些意識時,耳邊想響起各種雜亂的聲音,:“……說話聲……器具聲……腳步聲……”突然又是大喊:“嚴主任不好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聽到一個女人恐慌的聲音,然後又陷入昏迷中。

不知道昏昏睡睡了幾次,也不知道又反反複複地被折騰了幾次。

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

寂靜的病房內,露遲努力地掀了掀眼簾,掙紮了很久才完全打開眼睛,映入眼簾的陌生的昏暗。

她這是在哪裏?

勉強撐着眼睛環顧了下四周,也只有三四秒鐘又疲乏地閉上眼睛。

“水,水。”她毫無力氣地□□着,嗓子火辣辣地疼着。

萱怡倒垃圾回來聽見床邊微弱的□□聲,扔下垃圾桶跑到床前,興奮地問:“露遲你醒了是嗎?你等等我馬上來。”

“葛醫生,露遲醒了,您快來看看,她醒了。”

又經過一番的量血壓,測心跳,測體溫……醫護人員确定她已經脫離危險。待他們離開後,她已經筋疲力盡地閉上眼睛。

萱怡趴在床前,拉着她的手,又哭又笑的說:“露遲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們跟我一起來西藏瘋,幸好你沒事,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徐景不禁皺眉,這算是安慰病人的話嗎?

打斷情緒激動的人,徐景說:“萱怡,露遲剛剛醒來還需要休息,不要和她說太多話。” 怎麽她的情緒比人家病人的情緒還不穩定。

露遲看着兩個好友一個情緒激動的眼角含淚,一個卻是一臉的擔憂與心疼,心底升起一股暖暖的潮流。

徐景轉向露遲:“你才剛醒來,醫生說需要多多休息,不要想太多。”

她倒了杯溫開水放到櫃子上,然後用棉花球沾濕輕輕地塗在她幹裂的唇上:“醫生剛剛交代你要好好休息,我和萱怡就睡在你旁邊的床位,如果你有什麽事,一定要叫我們知道嗎?”

露遲點點頭,嗓子幹澀的說不出話來。

夜裏醒來,不知道已是幾點。明明躺在床上身體很累很累,卻是了無睡意。翻個身,看着擠在一張床上的兩個好友,她努力回想着那天發生的事情。

剛剛聽萱怡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她聽出了大概。那天他們在米拉山口發生車禍,在她失去意識後,搶險隊把她送到米拉山口附近的一家醫院,後來又轉到拉薩市的中心醫院。

擡眼看了眼放在床前的氧氣機,想到那種窒息般的疼痛及掙紮,到現在都是一陣後怕。

她想一個人無論對這個世界還是一個人有多麽的絕望,在真正面臨死亡時,也是有求生欲念的吧,那種幾近滅頂的窒息一次就夠了,她不想再嘗試一次。

凡是經過大起大落的人,凡事都會看得比較坦然吧,和生命比較起來這些瑣碎的小事實在是微不足道。

有時候明白一個道理和親身體會到一個道理的含義是有不一樣的意義,到現在她才體會到原來這個世上沒了誰都可以活下去,只是過的開心與不開心罷了。

從西藏回來,已是元月20號,想想有些好笑,居然會用這種方式迎接新的一年。

晚上十點整飛機抵達Y市機場,下了飛機進入大廳,老遠就看到兩個男人焦急地等在接機口,萱怡一看到沉着臉的李明福,扔下行李,沖上前緊緊地抱住他。

“老公。”萱怡撇嘴,哭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亂跑了。”

李明福臉色仍是鐵青,抱着她的手臂像條鐵鎖似的緊緊地将她禁锢在懷裏。“回家再找你算賬。”男人語氣雖然是惡狠狠地,眉眼間卻露着擔憂,任她蹭在胸前撒嬌。

徐景攙着露遲走出來,看到陸炫錫,兩人相視一笑:“炫,讓你擔心了。”

“回來就好,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

“嗯。”徐景用力點點頭,眼角泛着淚光。

看着兩個好友和家人相聚的場面,露遲的胸口驀地一陣鈍痛,霧氣剎時模糊了眼眶。

那個人,如果她真的回不來了,他也不會知道吧?

從口袋裏顫抖的掏出手機,打開聯系人,手指在杜逸恒的電話號碼上摩挲了一會兒,她閉上眼,狠心将他的聯系方式删除。

終于出了機場大廳,由于萱怡家和露遲的住處是兩個方向,所以徐景先讓他們回去了,自己和陸炫錫送露遲回去。

安頓好後,徐景還不肯離開,堅持要留在這裏。

露遲看的出陸炫錫眼底的心疼,強顏歡笑:“徐景我沒事,對門的房東太太人很好的,有什麽事,我找她就可以,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那我和炫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來看你……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出門前,徐景忍不住囑咐。

“哎呀,行了,我知道了,快回去吧。” 她推推徐景,強壓下湧上眼眶的淚水。

一下子多出這麽多時間,竟然不知道幹些什麽?

在家裏休養了幾天,腳上的紗布雖然拆了線,但是醫生叮囑還不能随意走動。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喃喃自語:“看書、睡覺還是看電視呢?都沒意思。”

正當她無聊到發荒時,門鈴響了起來,露遲起身,一瘸一拐地走過去開門。

拉開門的瞬間,一下子愣住了。

“程毅,怎麽是你?”

外面的寒風呼呼地吹着,她打了個冷顫,趕緊讓他進去。

程毅走進去,扶她在沙發上坐下:“你們去西藏發生的事,萱怡已經跟我說了,我過來看看你,身體恢複的怎麽樣?”

“好多了,其實也沒那麽嚴重。”

程毅皺着眉瞅着她,微微懊惱:“你非要這麽逞強嗎?”

露遲被他突來的怒氣吼得莫名其妙,只好摸摸鼻子不再言語。

“你吃飯了沒,我叫份外賣?萱怡拜托我過來照顧你。”程毅瞪了她很久,才開口解釋。

“謝謝。”

程毅神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機打外賣電話。

已經連續三天了,程毅每天傍晚六點半準時踏進她家,然後陪她吃飯、陪她聊天陪她看電視,然後九點多離開。然而,對于這樣的厚待,總會讓人吃不消。

今晚程毅匆忙趕過來時已經七點多了,到達她家後才發現忘記帶飯了,于是兩人決定到小區附近的小飯館吃飯。

晚上來飯店吃飯的人格外地多,程毅和露遲到這裏時已經沒了空位,在服務生的安排下,坐在大廳內等了會才排上座位。

服務員拿着菜單走過來,等他們點完菜,接過菜單,好奇地問:“先生、小姐不是來吃團圓飯的嗎?今天我們店裏推出各色水餃……”

經服務員一提醒,才想起今天已經是小年了。

“小年?”程毅訝異。

“小年了。”

兩人相視一笑。

露遲感慨:“時間過得真快,馬上我們又長了一歲。”

北方的習俗除了在除夕夜這天吃餃子外,在臘月二十三也是要吃餃子的。

記得在很小的時候,家裏還沒有這麽好的條件,只有在過年的候才能一連吃上小半個月的肉。

露遲家鄉這邊從小年這天就進入了準備階段,街坊鄰裏們在過了小年後開始殺雞宰羊置辦年貨,爆竹聲也是随着新年的臨近噼裏啪啦地響個不停。

回想起來,那時候的肉真香,哪怕只是白水加點鹽煮的,吃的都是津津有味。現在有條件了,反倒覺得再美的食物吃到嘴裏也是索然無味。可能是因為那時候太單純很容易滿足吧,也可能是現在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南北口味都嘗遍了,對于吃都麻木了,更多的時候,吃,只是為了填飽肚子。

不知道是因為長久不能團聚對家人已經失去了那種親情,還是年複一年麻木且重複的風俗習慣,讓一部分人對除夕這個中國最為重要的節日,從心裏上講已經變得不再那麽重視了。

許多人認為在家觀看無聊的春節晚會還不如約幾位朋友出去玩有意思,在家聽父母唠叨還不如哥兒幾個在外瘋狂一夜來的有趣。

會這樣做的人多半是常年陪在父母身邊的人,根本體會不到這種‘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感受吧。

吃飯時韓母打來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回去,一個電話絮絮叨叨說了十來分鐘,才挂掉。

從餐館出來外面飄起了小雪,程毅取車回來就看到她站在路燈下發呆,單薄的身影顯得格外的孤寂。

程毅坐在車內盯着她落寞的身影有一會兒,出聲喊她:“上車了。”

“嗯。”

她淡淡地應了聲,完全陷入到自己思緒裏去,讓程毅想說什麽都怕打擾。

直到車子開到樓下,程毅傾身幫她解下安全帶,才讓她微微回神。

清淺的呼吸淡淡地打在她臉上,和逸恒一樣清爽的氣息,卻激不起她心底的任何悸動。

“程毅,明天你不用特地過來了,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沒關系。”

“我真的可以的,你總是花時間照顧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等解開兩人的安全帶,程毅眼睛盯着她,緩緩地問:“露遲,你對朋友的定義就是這樣的嗎?”

“嗯?”

“發生這麽大的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難道朋友之于你就是這樣的嗎?”

程毅苦澀一笑,而後低沉壓抑的聲音響起:“韓露遲,我要用多少愛才能填補你心中的空缺?”他閉上眼頹然地倒向椅背,再次睜開眼,漆黑深幽的眼眸灼灼地盯着她。

“露遲,你知不知道你很自我?你總是以自我的方式頑固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別人進不去你也出不來。很多人說你溫和、親切,實際上你是最不好說話的人。”程毅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有沒有人說你的防備心很強?很多事你的态度随和是因為對你無關緊要,凡事只要處及你所謂的原則時,你是最不給人留情面的,雖然你不願意承認,但是,這就是事實。”

一顆心毫無預警地被撞了一下,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實被程毅一一攤開,她雖然難堪,卻也感動。一直以為她的心情沒人懂,卻被程毅分析的這麽透徹。

她必須承認除了親人和逸恒之外沒有第二個男人對她如此好過,他今天的這番話是為了她好。可是,她還是無法承受他那份沉甸甸的感情,因為他給的愛,她不能同等付出,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她想告訴他的是與其執着在一個沒有希望的人身上,不如給愛自己的人一個機會,有些事,只有放下了,才能得到幸福,而過分地執着只會讓自己傷的更深從而無法自拔。

而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這個世上有她一個人不幸就夠了,何必再多一個人徒增煩惱。她心疼這樣的他,明知道等不到結果,還要執着地等下去。

“程毅,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夠幸福,你那麽好,理應有個好女孩才能配上得你。”

“而我,不值得。”她痛苦地閉上眼,晶瑩的淚水隐約溢出眼眶。

“露遲,我是不會動的。如果哪一天你覺得累了,記得我會在原地等你,用老朋友的方式。”他指指自己心髒的位置:“我這裏永遠為我的老朋友打開着。”久久,她聽到程毅對她說。

她用力點點頭,伸手打開車門。

程毅會意,趕忙走下車繞到這邊,動作溫柔地扶她下車,然而誰都沒有發現拐角的角落裏,一輛轎車已經停了很久很久。

逸恒下班後,不知不覺打動手裏的方向盤向着城西的方向駛去。車子停在巷子的入口,直直地對着某個樓層漆黑的窗戶。

雖然不願承認些什麽,他還是來了。

慶典過後,這個鐵打的男人終于被累垮了,在家裏躺了兩天,感冒才見好轉,卻怎麽也睡不着,晚上十點多終于忍不住撥打那組熟悉的電話號碼,是關機狀态,他又一連撥打了幾遍,還是關機狀态。他去找過她,在她家門口一連等了好幾晚都不見她回來,最後好心的房東太太告訴他,她只是去旅游了。

這段時間只要有空,每隔幾天他都會過來看看,看她有沒有回來。

逸恒從口袋裏摸出煙,點上,狹小的空間內頓時煙霧缭繞。

突然白光一閃,一輛黑色的奔馳停靠在熟悉的樓口下,然後他看到一個男人摟着一個熟悉的人走下車,直接走上樓。

逸恒眼睛陰沉地盯着那一對身影離開的方向,握的青筋暴起的左手久久才松開。

他狠狠地拈滅煙,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有待修改。謝謝朋友們的耐心等待,因為不滿意,我想把它改到最好,改好後會盡快分享給朋友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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