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私鹽案

才回了董府,少卿似乎就聞到了一股子不尋常的味道,下人們都是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就連平日裏忙前忙後的東來和添福都不見了蹤影,少卿有些奇怪,卻是先回了藏香閣裏,這連喚了好幾聲,卻是每一個丫鬟應門。

“桓香,”少卿索性跑到院子裏,這一聲卻是吼出來的,許久,這偌大的院子裏也只有少卿一個人的聲音在飄蕩,少卿神色不禁凝重了些,這些個下人丫鬟不見了也就算了,可是這桓香都不見了,可見是大事了。

“少爺,少爺。”不一會,這桓香卻突然從後院裏急忙趕來。

“人都到哪去了?”少卿一把抓住桓香的手腕,今個的氣氛真是太不尋常了。

“少爺。”桓香才喊出兩個字卻是開始莺莺燕燕的哭起來了,這般景象可是上次墨香出嫁才有的。

“你別急,慢慢說。”少卿知道這般是急不得的,只是一邊安慰着桓香坐在這院子裏的小石凳上,一邊聽着桓香說話。

“大少爺被府衙裏的人帶走了。”桓香總算緩過氣來,說出了這而最關鍵的一句話。

少卿心裏一涼,莫不是這大哥拿劍殺人的事被人知道報了官去,這罪名可不小,但又想到這大哥的腿疾未愈,卻又是不忍心,畢竟是自己的親哥哥,少卿既然認定了是哪個不知好歹的告發了自己大哥,便直接開口惡狠狠的問了句,“是哪個下人嘴巴不幹淨到處亂說的?”

“我們下人哪裏知道這件事,”桓香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是這碼頭上的運貨的老孫頭說的,”也不管這少卿有沒有聽懂,桓香只管繼續說下去,“人證物證俱在,大少爺是逃不了的了。”

少卿卻是有些不明白了,這是一陣風起,初冬了,這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風卻是讓少卿大了個寒戰,卻又轉頭問道,“碼頭?運貨?認證物證?”

桓香眼淚已經幹了,可是眼睛還紅腫着,看着自家少爺什麽都不知道的恍然的模樣,嘆口氣說道,“少爺,你這幾日總往外邊跑,都不知道府裏發生了什麽變故,”桓香冷靜了下來,繼續說道,“這前兩日就突然有人上門抓人,說這大少爺販賣私鹽,這貨物在碼頭被截了了,這運貨的是黑道上的老手老孫頭,說得明明白白的,這買鹽賣鹽的人用的名號和銀號就是董家大少爺,老爺起先還不相信,也不準他們随便動手,可是今天,那幫衙差卻是明明白白的帶了官府的批文,說這就把大少爺抓進去了,如今董府人人自危,這販賣私鹽五斤以上可就是殺頭的罪名,可官府截住的可是整整一貨船啊,這董府裏出了事,老爺只是讓下人們放了長假,我本來也想着回老家的,可是想着少爺你,實在舍不得,又怕衙差真來抄家,就躲進了後院的柴房裏。”

聽着桓香說完,少卿心裏愈發沉重了,這比自己想得嚴重多了,若是單單因為大哥恍惚間殺了唐姥姥的事,如今沒有認證沒有物證,這也是無從查起,可這販賣私鹽的罪名,鐵證如山,何況牽連的是整個董府,少卿頭有些疼了,使勁的敲了敲,看着眼眶還紅着的桓香,自己這幾日實在是錯過了太多的事,張口只問了句,“二哥呢?他那邊有什麽辦法?”

“二少爺如今和老爺也是想破了法子,明着的暗着的都試了,哪知道這知府大人是柴米油鹽一概不進,想着是要依法公辦了。”桓香有些絕望了,這董府在揚州何嘗不是大戶,可是遇到了官府,照樣要被牽着鼻子走了。

“我看不是要公辦,這是要報私仇罷了。”少卿感慨了一句,這季然和知府公子的婚事是早已傳遍了大街小巷的,可後來季然卻突然嫁給了小王爺,而知府公子卻落得只娶到董家一個下人丫鬟的下場,這口氣,這桀骜記仇的馮永康自然是不會忘的,只怕娶墨香這一招,少卿想到這,嘆了口氣,只怕墨香在馮府裏過得也是不好的。

“那可如何是好。”桓香聽着少卿的話,愈發緊張了,卻是如病急亂投醫般的說道,“要不我們去找小王爺幫忙。”

“使不得,”少卿擺擺手,若是這馮家公子要辦了董府,找董府麻煩早就下手了,如何不是忌憚這董府和小王爺家的親家關系,可如今不一樣了,販賣私鹽,還是鐵證如山,這般嚴加查辦,定然也是知道這事小王爺即便是插手也是無事于補的,與其要将小王爺拉下水,倒不如劃清界限,好歹能夠保住季然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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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董家這回豈不是。”桓香說道這卻是沒有勇氣繼續說下去,瞄了眼自家少爺,卻硬生生的将後邊的猜想咽了回去。

“如今二哥和爹在那?”少卿無心管桓香,只是直接問了句。

“今個早上在少爺你出門前二少爺和老爺就出去張羅了。”桓香回到,“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少卿在院子裏踱了兩步,又站立着不動,思考了許久,才張口對桓香說道,“這事定又蹊跷,桓香你留在董府裏,若是又消息立刻來報。”說這卻是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少爺這要是去哪?”桓香在後面跟着,對啊,這少爺說自己有消息來報,卻不說去哪,這消息該是報到哪去。

“挽月樓。”少卿回過頭,卻是抛下了這三個字。

挽月樓,這種煙花之地,如今董家大難臨頭的時候,少爺卻還有心思去那風塵之地尋歡作樂。

少卿看看桓香的樣子,知道這丫頭又想到其他地方去了,加了句,“這副表情做什麽,我是去找春兒幫忙的。”

挽月樓了,依舊歌舞升平,董家的事消息傳得不快也不慢,大家都知道了個大概,這看着忠厚老實的董家大少爺做了些販賣私鹽的勾當,如今董家也是處在風雨飄搖之中了,可是這關挽月樓裏什麽事,這依舊又達官顯貴來這尋歡作樂,少了個董家,還有李家張家,富人是數不完的,這豪門大院也是算不盡的。

少卿在這房裏等了許久了,這姚媽媽雖然也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可是如今人人都是要避疾的,這董家都傳着說撐不了多久了,這姚媽媽能讓少卿進門已是天大的恩情了,可是少卿在這上房裏等了許久,卻還沒等到春兒來,自然是不好出去問,只能無奈的敲着桌子。

外邊已經是明月高懸了,房外還是一番熱鬧,就在少卿幾乎要沖出去的時候,春兒總算是來了,見到是少卿連忙關上了門,拉着少卿就說,“如今董府人人自危,你還這樣亂跑做什麽。”

少卿沒想到春兒居然有這麽大的反應,但是正是要緊,只拉過春兒說道,“我正是因為這件事才來找你幫忙的。”

春兒先是一愣,居然搖搖頭說道,“這件事,”又看着少卿百般無奈的說道,“這件事三少爺你管不得的。”

“哪裏管不得,”少卿這一下,氣焰就上來了,直接喊了出來,“這馮永康公報私仇的,傷的是我大哥,傷的是整個董家,不管也得管了。”

“哎喲,我的爺,”春兒連忙就捂住了少卿的嘴,央求這說,“這話你可只在我這說了,可千萬別說出去才是。”

“春兒,”少卿一把扯下春兒的手,一本正經的說,“如今我親哥哥就這樣被人冤枉了,二哥和爹日日在外邊忙着,你要是知道些什麽,你就忍心不說嗎?”

春兒沉默了,只是低着頭不說話,風塵女子不過是吃着皮囊飯收人擺布的小角色罷了,哪裏有說話的地方,這冤假錯案到處都是,哪裏是個小女子管得了的。

見着春兒不說話了,少卿卻蹲在春兒面前,看着春兒說,“春兒,這個關頭我來找你就是相信你,也知道你這挽月樓消息靈通,那馮永康也是愛找你的主,你必定也是知道些什麽,你說我利用你打探消息也好,說我咄咄逼人不講情義也好,我向來糊塗慣了,可是如今事關整個董府,我不能再做那個閑散少爺了,你知不知道。”少卿看着春兒的眼睛,很是真誠。

“我知道,我都知道,”春兒總算是開口說了話,“春兒知道爺你與常人不同,春兒也喜歡喝爺相處,只是如今,這馮永康是鐵了心的要董家好看,只怕,”春兒瑟瑟的擡頭看了少卿一眼,又連忙低下頭說道,“只怕,就算是爺你鬧到上頭去都沒用。”

“那你只管說,是怎麽一回事,你盡管說了,我就不鬧了好不好?”少卿這半是勸說半是承諾。

春兒有些猶豫,又看着少卿的眼睛裏閃現的光,總算是憋不住了,才說道,“昨個馮公子來過了,看着興致很高,喝多了些,就開始胡言亂語了,大底就是說這董家已是囊中之物了,還說自己在董家有個內應,這董家大少爺的銀號和名號,都是那內應作假做出來的。”

“他可說了那內應是誰?”這是少卿最關心的事。

“沒有聽清,”春兒搖了搖頭,努力回想着,“當時馮公子喝醉了,糊裏糊塗的說了一大通,我聽着和董家有關,才留心了些,”看着少卿失落的模樣,又說道,“雖然沒聽清,可既然這大少爺是被冤枉的就一定會有破綻,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這個內應,聽着這馮公子的語氣,這內應還在董家,爺,你快想想,這董家裏有沒有和大少爺有過節的人?”

“哪裏會有,”少卿撓了撓頭,這大哥一向是忠厚老實的人物,從未得罪過人,唐姥姥的事,不可能,流毒如今下落不明,這事嫁禍大哥販賣私鹽的事想來是預謀已久的,流毒沒有這個可能,想破了腦袋,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搖了搖頭說道,“實在不可能。”

少卿還在冥思苦想着,這是門外卻傳來一陣女人吵鬧的聲音。

“我說小姑娘,我都說了多少次了,我們這兒,可不是哪個女子都進的來的,若是要找樂子啊,我這可沒有兔兒爺供你玩樂。”這是姚媽媽的聲音。

“我呸,要不是有急事,我這輩子都不會進你們這破窯子,不幹不淨的。”這聲音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少卿聽着好事熟悉,正準備出去看看,卻被春兒攔下了,也是,少卿如今是在不宜到處露臉。

“哈哈哈哈,”這時傳來姚媽媽一聲嬌媚多情的笑聲,可這笑聲裏卻藏着幾分狠毒潑辣,“那便是不識好歹了。”姚媽媽話音剛落,卻是傳來了一陣打鬧聲。

少卿再也忍不住了,方才這聲音熟悉得很,許是在争吵中有些變聲,連忙打開門,卻看到這和姚媽媽争吵的正是桓香,這丫頭果然不簡單,報信都直闖殺進這挽月樓的大堂了,再一看,這桓香身邊還站着東來,看來事有些不一般了。

“少爺,”看到自家少爺總算是出來了,桓香連忙奔到少卿身邊,也是懂些分寸,壓低了聲音,卻依舊掩飾不住慌張,說道,“方才聚德苑裏少夫人想要自盡,幸而被救下了。”

少卿眉頭一緊,也不多加虛禮,直接就出了大堂。

“少爺,”桓香跟在後面喊着,東來也連忙跟着,“少爺,你這又要是去哪?”

“還能去哪。”少卿回頭一聲,擰着眉頭說,“回府,去聚德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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