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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心肝兒,剛頭是爺豬油蒙了心,見那尹二瞧着你眼珠子都直了,心裏嫉火竄上來,卻委屈了爺的大姐兒,爺在這裏給你陪不是了,饒過爺這一遭才是……”顧程跪在地上心肝兒肉的,說了不知多少好話兒,大姐兒只是不搭理,他繞過一邊去,瞧她的臉,她哼一聲,轉到另一邊,他又跪過去,她又轉回來,只臉上半點回轉的神色都無。
想顧程長到這麽大,除了跪過祖宗,跪過他爹娘,外公,何曾給個婦人下跪過,更別提個丫頭了,剛頭一時鬼迷心竅,不知怎的就跪了下來,不想他都這般做小伏低的跪着了,大姐兒還不回轉,臉上便有些下不來。
徐苒餘光瞄着他的臉色,暗暗撇嘴,當誰傻子不成,這男人別看跪下了,一口一個爺的自稱,雖跪着,心裏哪會覺得自己有半分錯處,不過就是為了哄她罷了,見他神色慢慢陰下來,徐苒忽然瞧了他一眼,開口道:“怎麽,要惱了,可見跪着也不是真心要賠不是的,只哄我一時罷了,這才多會兒功夫,就煩了。”
顧程不想她如此刁鑽,剛要惱起來的心思,嗤一聲又散的沒影兒了,且就着燭火瞧大姐兒,一張俏臉粉面似嗔似惱,說不出的好看,哪裏還顧得什麽,一疊聲道:“爺何曾惱了,大姐兒可是爺的心肝兒,便是讓爺跪上一宿,若大姐兒歡喜,爺也樂意呢,只爺今兒在千戶府裏吃多了酒,這會兒酒氣上頭,有些暈,不若今兒且記下,日後再罰爺的跪可好?”
“記下?”徐苒斜眼睨着他:“那好,這可是你說,你且等着我去那邊尋了紙筆來,撥亮燭火讓你照着自己剛兒的話記下,畫押按了手印才作數。”
說着立起來便真要去尋紙筆,顧程哪想這丫頭如此認真,雖說關上門,跪她一跪無妨,只當個情趣兒,若真落到白紙黑字上,趕明兒倘若真被人瞧了去,自己這名聲可還要不要了,忙扯住大姐兒的袖子笑道:“縱是爺寫了,你也不識,有甚大用,爺便糊弄了你,你也不知的,倒不如折了銀子給你,值當罰過了如何?”
顧程這也是實在沒法兒了才對症下藥,知道這丫頭一向喜歡金銀,便用這個勾她,果然,大姐兒停住身形,回頭瞧着他:“折多少?”那財迷的樣兒真把顧程逗笑了。
顧程知道,她這是依了,便也不跪了,自己站起來,撣了撣膝蓋,摟着她坐在榻上道:“你說多少便多少?”
他這一痛快,徐苒反倒為難上了,若是依着她,自然越多越好,最好要他個一千兩,什麽都不愁了,只這厮自然不會給她,需的要個合理的數目,既不虧了自己,顧程又能接受。
想了半天,卻拿不準,她那個左右為難,又想要,又張不開嘴的樣兒,把顧程稀罕的不行,按着她親了個嘴逗她道:“若再想不出,爺可要睡了。”
他一催,徐苒着急了,張嘴就說了句:“十兩。”顧程目光閃了閃,把腰間的荷包摘下來從裏頭掏出一錠金元寶在徐苒眼前晃了晃:“爺還說把這個金元寶給了大姐兒呢,不想,你卻稀罕銀子,罷了,罷了,這會兒身邊沒有,明兒爺再取來給你。”
他手裏拿個金元寶在大姐兒眼前晃來晃去,真真令人眼饞,徐苒瞄着他的手,一下搶了過來道:“有了金子誰還稀罕銀子,既要給了我,哪有還拿回去的道理。”小心的放在自己的荷包裏,被顧程笑着抱到那邊床榻之上,狠折騰了半宿,安置了不提。
只自此後,顧程卻對尹二更存了防心,便不會跟他疏遠,也極少讓進府來,舉凡吃酒不是在外頭酒肆,便在院中,過不多少日子,尹二倒也丢開了,只後來又見的時節,才又勾起今次這番心思來,卻被顧程使了手段,弄了個家破人亡,故此,古人雲色字頭上一把刀,乃是良言,奈何世間男子多見色起意,便忘了其他,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再說顧程,被鄭千戶如此擡舉,在信都縣裏卻大大出了回風頭,那些衙門裏的差官都頭平日便多有交往,都瞧着顧程這要發達了,如今更是恨不得巴結上來,間或也被鄭千戶叫去應酬吃酒,接連半個月見天的在外頭,不到掌燈不見回轉。
徐苒倒沒什麽,顧程不在,她自己一個人更自在,數着自己的財産,眼巴巴盼着她舅舅早來,這些銀子擱在她手裏卻不大妥當,不如讓他舅舅帶了家去,藏起來,日後她出去了也好度日。
徐苒想着,自己手裏這些東西加在一起,也該值不少了,前兒詢李大娘,略知了些行情,似柳兒那樣模樣兒好,會彈唱的丫頭,也才值五兩銀子,她自己的身價更不用提了,遠的不說,便說顧程盤下的那個當鋪買賣,連本錢帶鋪面,也才三四百兩銀子,可見她手裏這些不算少了,只如今她又愁如何擺脫顧程,若一心惹他厭煩也不妥,回頭他不讓自己贖身,直接把她賣出去,或轉手送人,到時候哭都找不着地兒,需得想個完全妥帖的脫身之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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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娘一進來就見大姐兒瞧着她自己荷包發呆,不禁暗暗搖頭,李大娘是前幾日,顧程特意要到書房院來的,因見大姐兒連個發髻都不會梳,成日就是一條麻花辮,或挽一個男子發髻在頭頂上,雖說爽利俏皮,卻也不是個常事兒,她又不慣讓人伺候,便想起了李婆子,把她要了來,平日也不讓她幹什麽粗活,只讓她伺候着大姐兒,間或陪大姐兒說說話兒,也省得自己不在時,大姐兒一個人在家枯坐。
李婆子是真心對徐大姐好的人,這個徐苒知道,從穿來這裏,徐苒不會防備的人,大約只她一個,故此,也算順了心思,只李婆子有一點不好,就是愛唠叨,成日唠叨着讓她抓住顧程的心,別成日不當一回事,疏忽了讓旁人撿了便宜去等等。
徐苒心裏暗道,得有心才抓的住,顧程那厮不是沒有心,就是心太多了,抓他的心,她才沒這麽想不開。
李婆子坐到大姐兒身邊道:“你倒是心寬,怎麽就不知道個急,爺可連着兩日沒家來了,不定在外頭院中有了新的相好,若你還是過去的大姐兒,老婆子也不說這些,雖是守着那個孤清的院子,也能勉強度日,如今你成了爺跟前的人,把後院裏二娘三娘都得罪了,若再失了倚仗,可怎生好,你到底是個怎樣打算,如今我老婆子卻越發猜不透了,若說對爺上心,這話老婆子不信,若說還有旁的打算,如今到了這般地步,哪裏還有旁的退路。”
徐苒瞧了瞧窗戶外,站起來,過去把門閉了,坐在炕上拉着李婆子的手道:“什麽打算如今且不說,卻有一事要求大娘。”
李婆子道:“你自小我瞧着你長大,什麽話還用個求字,只管說便是了。”
徐苒道:“大娘家的小子常去外頭跑差事,能不能讓他尋人給我舅舅捎個信兒去,讓他抽空來一趟,自上回一去,如今可都快一月了聽不見信兒,我這心裏怪惦記的。”
李婆子道:“這事兒不難,回頭我讓他尋人捎信過去便了,正好趕在五月端午大節下的,來走一趟。”說着又嘆道:“這個舅舅倒比你那個親爹還強幾倍,只爺今兒回來,你需着緊着寫,哎!這麽沒名沒分的,早晚不是個事兒。”
徐苒心話兒,沒名沒分的才好,這幾日正逢她大姨媽造訪,那厮幹不成事,指定外頭尋樂子去了。
徐苒先開頭還有些怕,萬一要是懷孕。可就徹底完了,她自己一個人都沒活明白呢,再累贅個孩子,還不如直接自殺更痛快些,且這個孩子如果是顧程的,就更不妥,顧程這厮日夜不辍的發情,她還真怕自己倒黴,強迫中獎,為這個成日提心吊膽的,直到來了大姨媽,才算松了口氣,怎生想個避孕的法子才好。
至晚間掌燈時分,顧程回來了,雖吃了酒,倒沒見醉醺醺的,反而有些春光滿面的,見了大姐兒摟着親了一口,調笑道 :“前兒晌午爺讓旺兒送來的那個酥餅可吃了,那日在橋頭那邊吃酒,見它家點心做的甚好,便想起你愛吃這些,便讓旺兒給你送了一盒子家來,你若愛吃,趕明兒再讓它家送,只別跟爺使性子,比什麽都強,這兩日可想爺了不曾,爺可是好生惦記着大姐兒呢。”
徐苒撇撇嘴,毫不客氣的道:“是惦記,惦記的連着兩宿都不着家,你是惦記我呢,還是惦記你那相好的呢,誰也沒趴開你的心看去,只一張嘴由着你怎樣說吧!”
顧程卻笑了起來,擰了她的嘴一下道:“小醋壇子,可又吃味了,哪來什麽相好,這兩日爺辦正經事兒去了,咱們這位新上任的千戶大人,原是個好男風的,瞧上了瑞香閣的頭牌瑞官兒,又不能納了家去,跟爺透過話來,爺便給他在縣前的陳家巷裏買了個小院,安置了那瑞官兒,被他扯住在哪裏,足吃了兩日酒,倒得了一向大好處,過些日子是他舅舅的壽日,他許着,爺跟他一起去京裏走一趟呢,若趁機入了他那舅舅的眼,爺還愁什麽前程,大姐兒,好好跟着爺!日後盡有你的好日子過。”
他這不說則以,一說大姐兒心裏也活動起來,如此到是個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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