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神明
“呼嗬……哈,咳咳咳。不行了,我真的跑不動了。”一個穿着黑色制服,手裏拿着把鋒利剪刀的短發女子,雙腿一個踉跄,險些跪在了這深不見底的走廊上。
前方同樣在奔亡的兩人連忙停下來,扭過身将女子架起,咬着牙道:“再堅持一下,手表上已經顯示求救信號被接收了,只要再撐住一會,就會有老師來救我們!”
話音未落,三人的身後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嗒,嗒,嗒”,在有些空曠的走廊上回蕩着,像是從四面八方裹挾而來。
被架着的女子掙紮起身,将銀色的剪子橫放在自己胸前,一臉狠厲地對兩人道:“你們先走吧,我反正也跑不動了!不如跟這個鬼東西拼了!”
其中一男子低吼道:“你在說什麽屁話!這是B級詭異,你一個C級都還沒評上的,拿什麽去拼?”
旁邊另一名長發女生也點點頭,溫聲勸道:“要相信學校的執行力,‘在絕望中尋找生機’可是我們的校規,現在放棄也太早了。”
短發女子下唇幾乎被咬出血,她發狠地看着從走廊黑暗裏出來的,影影綽綽的高大身影,拉住兩個同伴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前面沖去。
“見鬼的D級任務——!”
……
[滴,“日常任務:擊敗三個C級詭異”。已完成,獲得三點能量,目前能量點21。]
清脆的機械音在溫穆清耳邊響起,帶着一絲關切之意。
[京市時間22時35分,宿主需要休息一下嗎?]
眼前是只有他才能看見的淡藍色光幕,上面如網游地圖般還标着許多個不同顏色的感嘆號,有些感嘆號在快速消失,但更多的感嘆號也在填充,看着就令人感到肝疼。
溫穆清搖搖頭,溫聲道:“還可以再做幾個大點的,現在的低級卡牌只能勉強湊數,萬一出現更加高級的詭異,我手上必須要有底牌。”
[能量已經攢夠20點了,那要抽“金色卡池”嗎?]
溫穆清颔首,眼前的光幕跳轉到另一個畫面。兩塊如鏡面般的圓形池子立在空中,左邊發着淡藍色的亮光,右邊則是淡金色的,分別寫着1點/1次,20點/1次。
“可惜藍色卡池抽出的最高品階也只能是R的卡牌,不然我還想搏一搏。”溫穆清無奈地道,“20點能量也太——搶劫了。”
他擡起手點了一下屏幕,果不其然,金色的亮點從池子裏慢慢升起,漸漸凝結成一張金色的卡牌。卡牌的正中央畫着一位手握着白玉色長笛穿着青色長衫的黑發男子,他擡起手微微吹了幾個音,音符化為實體字母,标在右上角——“SSR”。
[恭喜宿主抽出稀有卡牌,SSR“笛魂”,使用期限……]系統沉默了一下,有些艱難地說出,[一天。]
溫穆清将第一次得到的SSR卡的數據點開,慢悠悠地用一種認命的語氣道:“我竟然絲毫不覺得意外。”
溫穆清,一位歐到極致自然非的“歐皇”,玩游戲抽卡經常出除了他想要以外的其他稀有角色。擁有了系統後也特別容易在道具池中出R卡,只是越好的卡,他就越抽不出永久,基本都是日抛的卡牌。
姓名:笛魂
種族:器靈
能力:笛音·起[對具有聽力的範圍內的一切生物持續攻擊,造成傷害(可選擇對象)]
笛音·落[範圍治療]
笛音·轉[鼓舞人心]
耐久度:100%[随耐久度降低,實力評級下降]
時限:24h
評語:“夜涼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種花”[1],他從思念中走來,又将走去回憶裏。
忽略掉能就很有牌面,而且都是群攻,能打能奶。”
[很快就有您試驗的機會了。]系統的聲音變得有些急促,[滴,“突發任務:拯救蒂克瓦學院的三名學員。地點:屏玉中心美術館。獎勵:能量x5”。]
“屏玉中心美術館……”溫穆清皺了皺眉,“竟然是在本市,他們老師還沒趕過去嗎?”
系統道:[是B級詭異。]
“懂了。”
詭異等級從低到高分為E到A級,其中每級又有三個層次,分別對應異能者的等級。
B級詭異已經是人類目前能對付的詭異的頂點,如果不是頂尖的能力者去處理,把控不好弱點的話基本是去一個滅一個,哪怕是專門負責培養消滅詭異人才的蒂克瓦學院,一時間也不是那麽容易湊到人手。
溫穆清沒再猶豫,他點開了卡牌冊,伸手握住了那張還泛着金光的卡牌,從光幕上找到了代表着“中心美術館”的血色感嘆號,點了下去。
下一秒,躺在靠椅上的人就微微合上了眼睛,陷入了淺眠。
……
五月的屏玉市正處于春夏交織的時期,空氣中無時無刻不彌漫着一股悶熱的濕氣,讓不少想要出來乘涼的人都望而止步。此時夜深人靜,屏玉中心美術館早已閉館,館外卻無聲無息地圍着好幾個看起來就神神叨叨的人。
“能量波動超過100了,不是B-也有C 的水平,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把這個當D級任務發的?”
“被困學生有三個,兩個即将畢業生,一個四年級生,目前‘晨曦’手表傳來的還有生命痕跡,沒有拍照,也沒有其他的信息流露,這次的詭異難道無法捕捉嗎?”
“怎麽辦!再派人怕是來不及了,但是我們……”
幾個接到求救信號的人面面相觑,臉上盡是無奈之色,這詭異不明種類和其他信息,光能量就夠他們喝一壺了,又能怎麽救人?
要知道死在詭異的領域裏面,會反哺出更強大的力量。因此大多數的能力者都不敢死,不是怕,而是不能。
“如果實在等不到救援的話,就由我先帶頭進去吧。”一個穿着黑色披風紮着小辮的男子道,“反正能保孩子就保孩子,他們現在還小,不是應該感受犧牲的年紀。”
“你這話說的……”旁邊的女子搖頭失笑,“來都來了,就進去闖一闖,我現在是C ,離B級到底差多遠,也正好感受一下。”
“等下!”她突然臉色一變,急急地吼道,“哎!那邊那個誰!不要靠近這裏——”
衆人下意識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個在夜色中都頗為醒目的青衣長發男子如同散步一般,拾級而上,很快就到了他們面前,又很快地擦肩而過,沒入一片漆黑的美術館中。
那速度如同鬼魅,竟然沒有一個人來得及阻攔。
而下一秒,他們戴在手腕上的,專門負責用來監控詭異的各種事項的“晨曦”手表,齊齊發出了警報。
“檢測到能量值超過500!……超過800!……超過,檢測失敗!已上報備份,望您小心。”
女子微微張着口,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這……A級的能量值也才500,‘晨曦’該不會燒壞了吧?”
男子将手附在有些發燙的手表上,面色凝重:“你們有誰看到剛剛那人的樣貌了?資料庫裏不可能有這麽強大的異能者沒有監測報備過!”
旁邊有人駭然地答:“我看到了!他,他是飄過去的,又是一只詭異!”
這個能量,A 級的詭異嗎?
要知道如果是B級的詭異條件被觸發,它的結界便可以籠罩整個城市了,更不用說更高級別的詭異,随便出來一個都會對本來就艱難求生的人類造成巨大的打擊。
衆人茫然對視,竟有一種想要一起昏過去的沖動。
“他沒有攻擊我們,說明這個詭異的攻擊對象可能不是人類。”小辮男子勉強冷靜下來,分析道,“不同級別的詭異也能産生狩獵的關系,他極有可能是因為美術館裏面的B級詭異侵占了他的地盤,這才找上門來的,我們先不要慌亂,當務之急是先救出學生。”
“怎麽救!”有人絕望地說,“我們幾個一起上都不夠A級詭異吃的。”
“等他吞噬了那個B級詭異的時候,就是我們救人的最好時機。”男子看着學生們依舊锲而不舍發出來的求救信號,臉色沉着鎮定,“絕不會放棄一絲希望!”
溫穆清不知道自己剛剛的路過就給異能者們帶來了那麽大的情緒波動,他還沉浸在“笛魂”這個卡牌馬甲的極度便利中難以自拔。
為了防止被其他人發現,卡牌的投放地點都要系統進行巧妙的計算,确保距離任務點最近且是一切監控死角。
這次運氣不大好,屏玉中央美術館周圍都布滿了監控,他本以為跑路還要跑一段時間,沒想到“笛魂”竟然真的是個阿飄。
飛可比跑的快,他建卡出來到現在,僅僅過了三十幾秒便直接到了美術館門口。本想跟那些能力者打聲招呼,安撫一下情緒,沒想到還沒組織好語言就走過頭了。
等事情結束以後再說也來得及吧,想必那些人應該不會那麽魯莽地闖進來。
溫穆清握緊了手中的笛子,從靈魂上傳來的水乳交融的感覺令他有些着迷,他莫名有了一種自信,哪怕他本人沒學過任何樂器,拿着笛子的他就是最強的。
此時他已經站在了美術館的大廳,淩亂的走廊和樓梯在黑夜中像是一只只噬人的巨口,期盼着外人的進入。
屏玉中央美術館,建于星際15年,采用了新型的設計形式,是以多個白色的方塊連續串聯、改換方向為中心思想,上三層、地下室一層,統統是用與房間統一色調的純白格子樓梯連接,這就導致了極度複雜的地形。
如果沒有詭異的存在,一般人進入必然是為此感到驚嘆,接着再撓着頭去查美術館的地形圖,一點點地欣賞藝術作品。
但現在不同了,B-級別的詭異的領域籠罩了整個美術館,把純白的空間扭曲成自己的領地。如果沒有找到突破口的話,迎接人們的只會是一個又一個無窮的純白長廊,和貓戲老鼠般的詭異帶來的絕望感。
就像現在,溫穆清面前的所有畫像都是同一個油畫式扭曲的臉,密密麻麻地向前延伸開去,朝他露出惡意的笑容。
不過這對實力A 的嶄新嶄新的SSR卡牌來說,都是小問題。
溫穆清在走之前,又逡巡了一遍純白色的走廊,将整個布局構造銘記在心。
然後在系統幽藍色的箭頭指引下,他擡手就轟開了其中一個畫像後的牆壁,慢悠悠地飄進去。
此時的學院三人組已經再也沒有剛剛的那種拼搏的血氣了,長時間的奔跑帶來的不僅是身體上的疲憊,更多的是從靈魂深處蔓延上來的無力感,身體似乎越來越重,又好像能飛起來一般,四肢沒有了感覺,但喉嚨裏的火卻直直燒進頭腦裏。
“誰能來救救我!”
“爸爸媽媽……老師……”
“為什麽我要面臨這麽絕望的一切!”
“轟”得一聲,如同天塌下來一般,三人前方的走廊突然被轟開了一個大口子,有些空洞的月光從旁邊的窗漏了進來,正好照在那施施然走進來的人身上。
三個孩子如同被拔了電池的機器人,也不知道是誰絆倒了誰,竟齊刷刷腿一軟,原地跪了下來。
果真……要結束了嗎?短發少女腦海中一片空白,倏忽間,似乎有什麽力量直直地闖入她的身體裏,讓她眼前一片花屏的世界又亮了起來。
哪裏來的笛聲?她恍恍惚惚地擡起頭,這從發現剛剛破牆而入的那人不僅沒有對他們做什麽,反而擋在了他們前面,握着一支玉笛輕輕地吹奏着。
繡紋精致的長袍在月光上隐隐反射出銀色的條紋,黑若鴉羽的及腰長發被一根青色的發帶松松束起,哪怕只能看得見側臉,但依稀也能看出這人臉上還帶着輕松的味道,眉眼彎彎,如同夜空裏皎潔的弦月。
旁邊的人一把将她拉起,唯一的男生警惕地盯着他:“你是誰?”
短發少女這才發現她手表上的信息還在閃爍,被禁音了的警報花式蹦跶在屏幕上。
聽到三人的響動,那男子停下吹笛的動作,轉過身,微微彎腰,慢慢将手指在唇邊比了比“噓”,示意他們安靜。随着他的動作,幾人才發現這男子的右臉頰上竟然有一片奇異的血色花紋,如同彼岸花的花枝纏繞在他眼眶附近,顯得格外詭異,又誘惑。
原處的腳步聲漸漸接近,空氣中似乎還傳來了那詭異玩弄獵物的得意之感。
男子收斂了些笑容,重新轉身,手中的玉笛與飾物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下一秒一種不同于他們剛剛聽到的曲子響起,帶着肅殺的味道,瞬間充斥着整個空間。
身材高大的B級詭異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最後的怒吼,就被無形的聲波割碎,黑色的肉塊噼裏啪啦地落了一地,伴随着的是濃霧散去,燈光恢複。
秒,秒殺!
三人互相抱着,嘴巴長得大大地看着這一幕,活像生吞了個青蛙。
“你,你到底是誰……”短發少女低低地呢喃着,她的嗓子已經啞了,說出的聲音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一絲氣流的變動。
但面前這人卻如聽到了般,收回笛子後也不急着離去,而是輕輕地摸了摸他們三個人的頭,仿佛在說“你們非常勇敢,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幹澀的眼眶擠不出一滴淚,短發少女愣愣地仰着頭,像是在注視着一個神明。
可下一秒,眼前這人就如一陣霧一般散去,只留下一塊紫色的六芒星徽章落下,與厚重的地毯發生了親密的接觸。
紛亂的腳步聲響起,急匆匆趕來的能力者們難以理解地看着面前這個場景,問道:“發生了什麽?”
神明,這是神明的救贖,短發少女在心中無聲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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