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chapter 30

“不行。”

緊緊盯着那雙蒙上一層淺灰的紅眸。

想從中，讀出她的想法。

“除非你想死。”歐德爾冷冷一笑。

我低下頭，湊近他的脖頸，身體不住抖動着。

“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了。”

他的身體似乎僵住了。

是的，她雖然擁有不凡的劍術，但依舊是個未成年的柔弱少女。

為什麽，總是遇到這樣，故作堅強的女子，明明心裏很脆弱的。

無論她，還是黛西。

都是這樣，令人心疼。

歐德爾深吐了一口氣，從口袋中摸出一個小瓶子。

取出其中所裝的一粒，放到我的手中。

我不禁想笑。

吃下去便是我的命。

其實，吃不吃根本無所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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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親手了結這一切。

輕輕将其放入口中，咽下。

怕什麽，又不沒死過。

※※

“今天是不是有點熱啊……”貝波抹了把頭上的汗水。

夜幕低垂的小鎮，不夠燈火通明。

沒有人應。

一行人，雖然不夠特別，但也足夠顯眼。卻沒有引來任何人的駐足。羽兒在這裏生活了近十年，為何連一個與她打招呼的人都沒有。

奇怪的島，奇怪的村子。

羅擡了擡帽子，汗水流下。

有點熱。

天空很暗，似乎要下雨了，但是空氣卻不壓抑，而是燥熱無比。

“啊，看見了，就是那個房子哦。”羽兒一聲歡叫。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見一個小瓦房，上面挂着“藥房”二字。

心裏總算松了一口氣。

所有人都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站住！全員站在原地不許動！！”一聲尖利的吼叫聲傳來，令人一震。

我看着前面的他們轉過身，膛目結舌的樣子。心中暗自慶幸，幸好還能看到他們。

衣襟已經被汗水濕透。我知道我的樣子一定非常狼狽。

“歐德爾！你帶她來這裏做什麽？！！”羅似乎很生氣，雖然他平日足夠冷靜沉着。

歐德爾沒有回應，只是輕輕喘着氣。

我看着不遠處的那個亭亭而立的少女，諷刺一笑。

我掙紮着脫離了歐德爾的懷抱，順便抽走了他腰間佩戴的匕首。

吃了那藥，身體果然輕松了很多，但當我腳踏陸地時仍有種在刀刃上行走的感覺。但是，我卻麻木的不去在乎。

我緩緩走向她，手中的匕首在抖。

我在賭，羅會不會制止我。

如果他制止了我，也許我忍耐的一切都會崩潰，那我以命相搏的這一切都不再存在任何的意義。

而如果他沒有，那一切如往昔般平靜。

她的臉龐越來越清晰。

上面有她面具後的嘴臉，明明很諷刺卻又帶着點點奢望的眼神。

為什麽不躲開呢。

我走到了羽兒的身邊，靜靜地望着她。

沒有雜質的眼睛，清清澈澈。

原來的羽兒，應該就是這樣吧。

我的手抖得厲害，但我還是擡起了匕首，向她的心口刺去。

噗通。噗通。

心髒戛然而止。

我想哭。

他銀灰色的眼睛帶着決然之色，很複雜，我已經沒有精力去分析，去理解。

他的手禁锢着我的手腕。明明是微小的力度卻讓足以我痛徹心扉。

這一刻。我很想哭。

為什麽……不相信我呢……

我所做的一切……已經沒有意義了……

憤恨，惱怒，傷痛一起湧上這顆已經傷痕累累的心。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甩開了他的手，那一刻，仿佛身體已經不再屬于我，一切都重歸于無。

我只是一個斷了發條的木偶。

鋒利的刀刃刺入了她的心口。

鮮血湧了出來，世界被鮮紅所暈染。

她的面具瞬間破裂，是一個長相豔麗的女子。

我無視衆人的驚詫與羅的悲痛，跪在地上，擁着那個渾身是血的女子。

“為什麽不躲開。”我輕聲問。

“因為想死。”她輕笑，“活的太久了。殺戮的生活已經厭倦了。”

“那為什麽不自殺。”我又問。

“三百年了，我在等待別人來終結。我不喜歡自我了斷，我怕沒有人記得我。”

“用幻術，欺騙了自己的身體，整整三百年麽……”我喃喃道。

周圍的天空漸漸變紅，空氣也開始變得渾濁不堪。

她的肉體開始老化，頭發開始脫落。

“其實，我也可以幻化成你心中的那個人。”她說，“但是，總是沉浸在過去，太過做作。你心中已經有了留給另一個的空間。我知道你将是我所見的最後一個人，所以我選擇好好的惡作劇一番。”

“你是真心想殺他們。”我反駁。

“是的。我想讓他們一同陪我去那個世界。我怕孤獨。”

她的臂膀已經露出森森白骨。

“雖然我一直呆在這個……空無一人的島……”

“但是能遇見你……”

她的聲音消匿。

我抱着她的頭顱，泣不成聲。

你所做的根本沒有意義啊！那個人根本沒有信任我！

我……

到底……

該依靠誰……

※※

夜昏倒在他們面前。羅忽然異常慌張，不禁是因為她的昏倒，同時是為了他自己的行為。

當他們回到船上的一刻。

整個島嶼開始扭曲，待結束，他們看見了一個布滿大小火山的島。他們之前所站的地方便是離中心火山口不過三十米的地方。

随着幻覺的消失，滾滾熱浪襲來。

他們倉皇而逃。

然而每個人，卻都懷着不同的心思。

※※

再次醒來時，依舊是蒼白的病房。

周圍空無一人。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我只知道，這是一個沒有夢的，沒有聲音的長眠。

我輕咳了一聲，聲音沒有以往醒來時的沙啞。

門被猛地推開。

高挑的身影快步走了進來。

黑色的短發，銀灰色的眼睛。

我只覺得格外刺眼，便不假思索地閉上了眼睛。

比起這蒼白我更喜歡黑暗一點。

“夜。”他澀澀開頭。

我沒有應，佯裝昏迷。

久久的沉默。

一聲低沉的嘆息，然後是門開門關的聲音。

屋內再次毫無人息。

沒過多久，門聲再次響起。

嗒，嗒，嗒……

高跟鞋的聲音。

她坐在了我的身旁，輕輕撫弄着我的頭發，沒有往日的瘋瘋癫癫，卻有種異樣的柔情。

心裏忽然好痛好痛，痛到我無法呼吸。

感覺有熱熱的液體從我緊閉的眼眸中劃出，無法停止。

喉嚨又幹又澀，輕輕哽咽。

她将我小心翼翼地抱起，攬在懷裏，溫柔的撫摸。

右手腕的疼痛，刺痛着我的每一個細胞，我的心。

眼淚向止不住閘的泉水，拚命向外流淌，仿佛想流盡一世三生的淚。

“米蘭達。為什麽……”

“為什麽他不相信我……”

“我到底算是什麽……”

我拚命的哭，哭濕了她的衣襟，哭至昏迷。

米蘭達将昏迷的夜輕輕放回病床，用毛巾擦幹淨她的臉頰，睫毛上還挂着晶瑩的淚滴。

捋順她的長發，為她掖好被子，才離開了病房。

走出門，便看見了倚在牆的羅，他低着頭，帽檐籠下一層深深的影。

“她喜歡上你了。”米蘭達輕輕出聲。

羅淡淡應道：“我知道。”

“她受過傷。”

“我也知道。”

“那你還這麽做？”

良久的沉默。

“我沒有辦法……當時克制不了自己……”

“你的一個舉動，足以摧毀她的堅強，以及她的尊嚴。”米蘭達冷笑着，“她已經一無所有了。”

不等羅的回應，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再說什麽，她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羅輕輕走到夜的床前。

床上的人兒在睡夢中依舊流淚，是如此的讓人心疼。

他伸出手，想為她拭去淚滴，卻在離她臉頰不過幾厘米處停下。

他苦笑，他有什麽資格做這些。

起先，他覺得她很特別，邀她上了他的船。

她答應了。

然後，他發現她有很多秘密，心中起了濃濃的興趣。

她似乎有些惆悵。

後來，他不禁開始在意她，莫名的感情令他有些慌張。

她開始精神不定。

最後，他沒有相信她，在她最脆弱的時刻傷害了她。

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