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推拿 酸,軟,難以言喻的舒暢
講話的時候,燕雲戈神色坦然,陸明煜卻從他的話中聽出一絲狡黠。
都聽陛下的。陛下要他不行,他自然不動。可陛下若是要他做些什麽,他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陸明煜似笑非笑,并不戳破。
往後所有門窗都關上,室內愈暖。
重重帷帳,徹底隔絕床鋪內外。
李如意憂慮地站在屋門邊兒上。他雖然搞不懂陛下要和少将軍玩哪出,卻本能地覺得眼下情況不對。從前天子與“雲郎”相處,可沒哪天像今日這樣,把所有宮人都驅走,只餘他們兩個。
這種時候,萬一将軍記起什麽來……
可自己能站在門邊上,還是竭力争取的結果。
李總管一番忠心未被天子留意。他只好豎着耳朵,嘆着氣,仔細分辨床鋪方向傳來的動靜。
再說床上。
正值晌午,按說是天色明亮的時候。可惜窗子、帷幔……一層一層,隔開了光。
到床上,只餘下一片昏色。
陸明煜原先已經在宮人們的服侍下脫去外裳,只剩一身雪白亵衣,用江南上等貢緞制成,柔軟地貼在身上。
但燕雲戈看了,還要他再“寬衣”。理由都是現成的,總不能把藥膏塗在衣服上。
陸明煜聽着,心尖狂跳,勉強維持面上鎮定,提出:“既然今日主要操練腰背,那藥也是塗在背上?”
燕雲戈含笑看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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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煜得了理由,在燕雲戈面前背過身,手這才攏上自己領口。
他原本覺得背對燕雲戈會好些。但當亵衣從肩頭垂落,看不到燕雲戈是如何神色、作态,陸明煜反倒想了許多。
過往種種在腦海中上演,身後燕雲戈的視線宛若明火燃燒。
“陛下?”燕雲戈叫他,“請趴在床上。”
哦,聽嗓音,似乎沒什麽不同。
陸明煜知道自己“自作多情”,微微尴尬,又慶幸燕雲戈看不到。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提前轉身,也算有所收獲。
天子在床上趴下,身下被褥都被地龍同樣熏得暖意融融。原先還不覺得,可這一趴,倦意頓時再度湧上。
他暗暗警醒,不能就這麽在燕雲戈面前睡着。想到一半,聽到輕輕“啵”的一聲,借着嗅到藥香。
燕雲戈打開了瓷瓶塞子。
陸明煜側頭去看,見燕雲戈将瓷瓶傾斜過來,其中的已經融化的藥液呈現出一種藕粉的質地光澤,落在少将軍掌心。
一下倒了小半瓶,其中些許從燕雲戈指縫流出來,滴在床鋪上。
燕雲戈沒在意。他估摸着分量差不多了,便對陸明煜說:“陛下,草民要開始了。”
陸明煜眉心一跳,想,分明是正經平常的事,怎麽被燕雲戈說得這樣古怪。
他随意應了聲,下一刻,藥液淋在他背上。
被觸碰的瞬間,陸明煜肩胛骨不自覺地收縮。
并不是因為藥液多涼。相反,原先已經融化、如今又經過燕雲戈掌心的藥液很暖。但那麽落下來,就在他背上、腰後。很輕,會随着自己脊柱的線條緩慢流淌。感覺實在古怪,讓陸明煜整個背部開始發酥發麻。
還沒等陸明煜掩飾自己的反應,燕雲戈的話音緊随其後。
他低聲說:“陛下,放松。”
話音入耳,陸明煜瞬間忘掉背上的感覺,眉頭皺起。
這是一句他很熟悉的話,至多是把“陛下”換成“殿下”。
但沒等陸明煜再回憶,燕雲戈又道:“要開始了。”
開始……什麽?
擰起的眉尖尚未來得及散開,陸明煜唇邊已經不自覺地洩出低吟:“唔……嗯、嗯!”
燕雲戈的手落了上來。沾滿藥液,滑膩而溫暖。他的手緊緊貼合着陸明煜背部的線條,手掌下半部分用力,将藥液往前推去。
一瞬間,陸明煜頭腦近乎空白。
酸,軟,難以言喻的舒暢,以及潛藏其中、幾乎可以被忽略的鈍痛。
他的身體像是被完全鑿開了,變成可以被燕雲戈肆意揉搓的面團。而燕雲戈仔細找出其中不對的、陸明煜自己之前都沒發現血氣淤結的地方,為他一一揉開。
藥液順着身體邊緣淌下,落在床上,氤出小片濕潤痕跡。
天子勘勘忍耐,沒發出更多聲音。但燕雲戈雖未看他,卻仿佛察覺了他咬牙的動作,揉過片刻後,倏忽又道:“放松。”
話音裏比方才多了無奈。
陸明煜眼皮一顫。
他不知道,這個時候,從燕雲戈視角來看,天子背上一片柔膩光暈,帶着自己留下的片片緋色。雖然只見到半張側臉,可眼梢的嫣紅,唇瓣的水色,都被清晰納入眼簾。
陸明煜只覺得自己心思真的太多。之前不是驗證過很多次嗎?眼下這個燕雲戈,和從前那個燕雲戈,一定是很不一樣的。
在燕雲戈手上的動作下,天子慢慢真的放松下來,還用懶散語氣與他講話,說:“雲郎,你這手法當真厲害。”
燕雲戈微微笑一下,并不謙遜,而是問:“這麽說來,陛下是對草民滿意了?”
陸明煜說:“自然。”一頓,“你別總自稱‘草民’,聽着別扭。”
燕雲戈意外,說:“那……”
“說‘我’就行,”陸明煜提出,“嗯?怎麽不繼續了?”
燕雲戈喉結滾動,盡力讓自己心神和緩些,手掌重新落回陸明煜背上。
“方才一時歡喜,”他道,“陛下恕罪。”
“行了,”陸明煜幹脆側枕着手臂看來,“你當這是什麽好話?說上一次兩次算謙遜謹慎,說多了,反倒顯得你輕狂,以話拿人。”
燕雲戈笑道:“我知道了。”
“再說,”陸明煜嘀咕,“當我不知道?你哪裏是真讓我‘恕罪’啊。”
分明是看出他吃這套,才一遍又一遍地說。
燕雲戈也不反駁,面上還是笑:“陛下說的是。”
這句之後,床上又安靜下來。
外間,李如意豎着耳朵聽了半天,沒再聽出什麽不妥,心中仍是七上八下。
日影漸西,陸明煜的意識再度沉下。
他不知是睡是醒,能感受到燕雲戈的手、在自己身上逐漸被揉消了的藥液,再有,就是……
不知是游走的思緒,還是意識早已墜入夢裏。
他眼前先是一片黑,不知從哪一刻開始,漸漸多了一片光亮。
光亮越來越近,能夠分辨出裏面東西的輪廓。
是牡丹叢。
陸明煜的視角逐漸往前,站在花叢當中。
他覺得自己在等待什麽。念頭起來,餘下又是茫然。
這麽站了不知多久,他感受到其他東西。
逐漸靠近,愈發親密。
他被人抱住了。那人從背後來,力道很松,像是擔心被陸明煜推開,又像擔心被他察覺。只想抓住眼下半晌,用以一時之歡。
陸明煜想要回頭看。偏偏這一刻,夢與現實的距離再度拉遠。他驀地睜開眼睛,看到昏色中的床帳。
真的只是一個夢。
陸明煜剛這麽想完,忽而發現不對。
他身上的确多了一點重量,像是被什麽人抱住。
陸明煜瞳仁微縮,喚:“雲郎?”
自天子身後摟抱他的燕雲戈身體一震,沒想到陸明煜會在此刻恢複意識。
但他很懂變通。驚慌只有一瞬,燕雲戈很快冷靜下來,問:“陛下平日用的是什麽熏香?味道這樣好。”
說着,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坐直身子。
其實原先也沒發生什麽。只是他覺得天子在自己身畔毫不設防睡着的場面太靜太好,來了妄念,想被天子更親近對待。作為天子的“侍君”,這麽做無論如何也算不上錯,只是“盡忠職守”。
燕雲戈愈發坦然。陸明煜聽着他的話音,也覺得自己想多。
但他一個皇帝,哪裏管得上熏香這種細節?
陸明煜随意道:“這,你要去問李總管。”
時刻準備聽從天子吩咐的立如意捕捉到自己的名字,當即應道:“陛下,有何吩咐?”
他嗓子尖,一出聲,動靜就格外明顯。
陸明煜身體哆嗦了下,竟是一下子醒了七七八八。
燕雲戈察覺到,忍俊不禁,說:“無事。只是談起陛下用的熏香,覺得實在好聞,想問問來歷。”
李如意邁着矯健的步子來了,一邊走,一邊說:”是下面貢上來的梨花檀。大人若喜歡,改日也給永和殿拿些。”
說到一半,被自己記挂安危的天子打斷。
陸明煜說:“何必等‘改日’?李總管,這就給雲郎拿來。”
李如意腳步停頓。他沉默片刻,第無數次反思:也許自己真的、真的想多了?……将軍中的毒真不是陛下的手筆,擋災一事是真的?可要是這樣,陛下為何在朝堂上那樣說。
想不明白。
但如果兩人關系的确正好,無論如何,都是好事。
一頭霧水的李總管還是離去了,屋內徹底只剩陸明煜煜燕雲戈兩人。
方才小憩片刻,陸明煜精神正好。
他先問燕雲戈是否已經按揉完。燕雲戈很想回答“不是”,但最後還是如實回答:“已經好了。陛下明日起身,身上也是爽利輕便的。”
“是嗎?”陸明煜笑了,“甚好。雲郎,想要什麽獎賞?”
一邊說,一邊坐起來。
一個下午過去,天子的發冠已經松散。這會兒陸明煜往頭上摸摸,覺得晃來晃去時在麻煩,幹脆将其拆下。
如此青絲如瀑落下,恰好遮掩了青年白皙如玉的皮膚。
燕雲戈視線落在他身上,腦海裏仍是方才驚鴻一瞥中看到的桃色。
他暗暗遺憾,口中十分正經,說:“陛下不是已經給我賞賜了嗎?”李如意去拿的梨花檀。
陸明煜聽着,微微笑一下,說:“哦,瞧我這記性,竟然忘了。”
燕雲戈:“……”照常理,這種時候皇帝不該回答“那個不算,再說其他的來”嗎?
他的郁悶表露在臉上。陸明煜看到,一邊披上亵衣,一邊忍不住笑。
他笑時肩膀顫動,眉眼燦若朝霞。燕雲戈看在眼中,只覺得簇簇火苗在心頭燃燒。燒到最後,他難以自制,竟是直接傾身上前,說:“陛下,我卻真的還有另一份賞想讨來。”
陸明煜聽着,面上笑意尚未完全收斂,道:“哦?來不及……”
一句話沒完,他話音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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