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魏老認親

顧春衣沒有出聲，她走到旁邊茶幾上放下描金漆盤，先用熱水燙了燙茶壺，用竹攝子夾茶葉往茶壺裏放，第一泡開水用來燙茶杯，第二泡才往茶杯裏倒了茶，輕輕放在他們身邊手可觸摸到的位置，然後安靜地坐在宋錦瑜旁邊。

“魏老請。”宋錦瑜前世棋藝高超，很少遇到對手，故他把黑棋擺在魏老那邊，恭敬地單手作禮。

“好。”魏老兵戎一生，性子極其爽快，也不矯情。一招仙人指路（兵七進一），投石問路，既可為馬開路，又可試探對方棋路，剛柔相濟，意向莫測。

宋錦瑜也不含糊，一招炮2平3卒底炮，平地一聲雷......

炮八進五馬7退8

炮五進四士6進5

車九平六将5平6

前車進一士5退4

車六平四炮5平6

.......

半響，卻聽魏老哈哈大笑：“瑜小子，你服還是不服？”

宋錦瑜站起來抱拳施禮：“魏老棋藝高超，錦瑜甘拜下風。”

兩人又下了兩盤，皆是宋錦瑜棋差一步，三盤皆輸。

魏老指着未亂的棋子，對魏少陽說：“你去自己的房間複盤一下，把我們剛才下的棋路寫下來，并思考哪一步是否有更好的對策，等下拿給我看。”魏少陽唯唯應諾。

魏老轉頭對宋錦瑜顧春衣說：“我們喝茶去。”

魏老坐了下來，此時顧春衣已經将茶葉換過，另泡一壺。他端起第一杯茶，啜了一口慢慢品茗着，對宋錦瑜說：“棋者，戰術也，我看你下棋時大開大合，勇往直沖，不管不顧，導致後方失守。以後做事還是要多考慮周全，免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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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魏老指教。”宋錦瑜想了一下，的确如此，又拱了一下手答了一禮。

魏老接着飲了第二杯茶，對着顧春衣說：“聽說你要去昌平縣買茶樹種茶，做得好，我一老友也很喜歡品茶，他說一道水二道茶，三道是精品，四五道又慢慢淡了，宛如我們的一生。喝一次茶，唇齒都是酸甜苦澀，跌宕起伏的人生滋味呀。”

說着又喝下第三杯茶：“想我魏某人戎馬一生，算是富貴中人，也落個最終安好。可是我的父親、四個哥哥、三個兒子以及十七個侄兒，我們魏家三代二十五口人，皆戰死在戰場上。如今只剩下一兒一孫，幾個侄兒侄女，家族人口凋零，雖說為國義無反顧，但終究是意難平呀。”說完老淚縱橫，嗚咽不已。

如此慘烈之至，宋錦瑜聽得兩眼發紅，他重生後一直糾結于前世的冤屈，自己的遭遇雖然凄慘，但相比之下也為之動容。因此戾氣也減少一些，顧春衣聽了不禁動容，她也默默地掉着眼淚，過了一會兒，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鄭重地說：“魏老，請受我一拜。”說完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好姑娘。”魏老擦了一下眼淚，受之一禮，接着說：“我知道你的身世，你也很合我的眼緣，就當我的孫女呀，你可願意？”

顧春衣遲疑一下，又恭恭敬敬了磕了三個頭，站起來斟了一杯茶，複又跪下去，雙手舉過手頂，脆聲叫道：“請爺爺喝茶。”

這樣的老兵，給他養老送終，是一種榮耀。

“好好好，乖孩子，你起來吧，路上倉促，儀式等我們回去再行補上，這裏有一個玉佩，你留着作個紀念。”說完遞給顧春衣。

顧春衣接了過來，也沒細看，就被宋錦瑜拿起挂在她的脖子上，她就順手塞進衣服裏貼身放着。

顧春衣認下魏老後，才發現自己除了對魏老一門忠烈事跡知道後，但連魏老名字都沒問，當時聽得滿腔熱血沸騰就答應下來。

但無論如何，顧春衣并不後悔，她在這個時空身邊已無血緣關系親人，更無長輩可以孝敬（顧老爺顧審育對顧春衣而言已是路人甲的身份），因此魏老的一飲一食，皆由她親自動手，并不假手仆人。

看到魏老味覺、食欲較差，而船上條件簡陋，河魚又腥魚刺又多，顧老吃時并不動它。只有小菜一兩碟他又覺得缺滋少味，沒吃幾口就放下筷子。顧春衣就琢磨着做酸菜魚片湯來。由于她人小力氣小，宋錦瑜便按照她的指示處理起魚來。看到宋錦瑜将魚去頭去尾去骨頭，徒手将魚片成薄如蟬翼的魚片，顧春衣贊嘆不已，人帥殺魚也帥呀，簡直是花樣殺魚表演呀。

“鄉下丫頭，口水流下來了。”魏少陽在旁邊陰陽怪氣地喊，不知怎麽地，他看到魏老對顧春衣的樣子很是驚慌和嫉妒，好象很重要的什麽被顧春衣拿走一樣。

顧春衣急忙擦下嘴角，才發現被騙了，她橫了魏少陽一眼，也沒理三七等人笑成一朵花的模樣。

她将片好的魚片用一湯匙鹽搓洗一遍後沖水反複淘洗成晶瑩透明的魚片，再用鹽、白胡椒、蛋清、幹澱粉腌漬，用手仔細反複抓拌均勻。

靜置了一會兒。鍋裏放油炒香蔥姜蒜，下入魚頭魚尾魚骨頭魚皮等炒一分鐘。放入切絲焯水過酸菜繼續炒一下，加入開水，大火燒開，轉中火煮到魚湯呈白色，調入鹽，把湯中料和魚頭尾骨都撈出來另放，再将魚片一點點放入，晃動鍋，将最上面的魚片七成熟撈出放在碗裏，過濾魚湯倒碗中。再将鍋裏放油，放入花椒和辣椒，等辣椒變得紅中微黃且油亮幹酥。将花椒和辣椒撈出，将油大火燒冒青煙澆在魚片上。

這樣魚湯香辣酸鮮，魚肉香嫩可口，卻無魚骨調料，又有營養，很适合老人家吃。

魏老原一生戎馬，習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雖說年紀大了飲食受好卻很難改變，如今吃到該道菜大呼夠味，飯也多吃半碗，又喝了點小酒，心情舒暢許多。

顧春衣見狀更是盡心服侍，祖孫感情真摯，其樂融融，唯有魏少陽悶悶不樂，語氣酸溜溜地，咕咕嚷嚷說顧春衣只會拍馬屁，會尊老但不愛幼。衆人也不理他，說多了顧春衣只斜了他一眼，問怎麽愛幼？是不是要将飯嚼爛了喂他，惹得他渾身惡寒，頭皮發麻，起雞皮疙瘩。直稱從來沒有見過顧春衣這樣粗魯惡心的鄉下丫頭，衆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