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對話

昨日夜深才得以入睡,今日顧安年起得稍遲了些。

幸而太夫人那邊派了人來,知會項氏說今日的請安免了,項氏便順道通知各房各院,把今日的請安都免了,這倒是給了顧安年一個便利。

晨間依舊是青葉伺候着梳洗更衣。

在顧安年将第六套衣裳扔到床上的時候,青葉開始擔心今日要如何謹慎小心。

“今日就這身罷。”待到顧安年終于選好今日要穿的衣裳,衣櫥衣箱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

“是,小姐。”青葉斂目接過那身撒花煙羅衫,小心翼翼地服侍她穿上。

“待會吩咐青絡青枝把床單褥子紗帳都給換了,再吩咐人把屋子裏外都好好打掃擦洗一遍。”換好衣裳,顧安年一邊吩咐道,一邊往梳妝臺走去。

青葉心中詫異,這床單褥子都是前日才換的,怎的今日就又要換了?然她也不敢提出質疑,只低聲應了,拿了象牙梳開始替顧安年梳發。

顧安年望着銅鏡中細眉大眼的自己,嘴角輕輕一彎,伸手百無聊賴地撥弄臺上的物事。

青葉細心打理手中的發絲,忽地聽到嘩啦一聲響,她擡頭一看,只見擺放在臺上的首飾盒子不知怎地掉到了地上,裏面的金镯玉環頭花釵子等物摔了一地。

心中一跳,青葉暗道一聲不好,還未來得及蹲下身收拾,就又聽得哐啷一聲,裝胭脂水粉的盒子亦掉在了地上。

“哎呀,今日我怎的這般不小心。”顧安年詫異地瞪大眼,驚呼道,青葉分明瞧見了她眼中的戲谑。

“好了,待會叫黃桃黃杏收拾了就是,趁着時候還早,我想到花園轉轉,青葉快給我梳頭。”顧安年不在意地擺擺手,示意青葉趕緊替自己梳頭。

“是,小姐。”青葉惴惴不安地應了。

梳好頭,顧安年随意吃了些早點,便歡歡喜喜要帶着青葉出門。黃桃與黃杏兩個丫鬟見了,趕緊跟了上去。

顧安年回頭望向兩個丫鬟,笑道:“我方才不小心打翻了首飾盒與脂粉盒,你二人可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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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丫鬟對視一眼,垂首道:“還未,不過有青絡青枝在,應是很快能收拾……”

顧安年打斷兩人的話,皺眉不悅道:“我已吩咐她二人換洗床褥擦洗桌椅,如今怕是分不出身來。”轉而又含笑柔聲道:“且青絡青枝是負責外院的丫鬟,粗手粗腳沒個輕重的,怎及得上你二人細心?”

給一鞭子再賞一顆糖,兩個丫鬟頓時被誇得有些飄飄然,但一想到夫人的吩咐,兩人又不知如何是好,只面面相觑苦惱起來。

“我不過去後花園轉轉,你二人收拾好了即刻趕來便是,母親知道了也不會責備你二人失職的。”顧安年又道,兩個丫鬟這才放了心,福身道:“是,小姐,奴婢現在就回房收拾。”

“嗯,去吧。”顧安年淡淡點頭。青葉明白過來,她是要支開黃桃兩人。

黃桃與黃杏回房收拾不提。

顧安年帶着青葉到了後花園,果如顧安年所料那般,她再次見到了昨日那名花農。

“老奴給七小姐請安。”這次不待顧安年開口,老花農便顫巍巍上前行了一禮。

“老人家免禮罷。”顧安年伸手扶了花農起身,青葉不由怪異地偷偷瞧了她一眼。

“昨夜着實悶熱,不知老人家歇息得可好?”顧安年往前一步觀賞院中花草,一邊不經意般淡淡笑問。

“謝小姐關懷。”花農深深一鞠,道:“熱夜酷熱難眠,又想起白日小姐所說趣事,便向旁人打聽了一番,那陸姓少年确實算得上奇才。”

那傳聞不過她胡謅,又能如何打聽?顧安年心中好笑,知曉這人定是親自去探查過一番了。也虧得他說,将來威震四方的大将軍,自是奇才。只是不知他竟如此急不可耐,竟當日去了。

“哦,如此聽來,老人家仿似對這陸姓少年很感興趣?”顧安年也不拆穿,和他打起暗語來。

“小姐說笑了,即便老奴再感興趣,若對方不樂意,那也是白搭的。”花農搖頭笑道。

顧安年“哦”了一聲,微微揚眉,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那少年道他不過一介賤民,即便練就一身本事,也仍是權貴眼中随時可欺的賤民。”花農望着顧安年的眼睛笑道,眼中已不再似昨日那般渾濁無神。

顧安年知花農如此說的含義,想來應是打聽到了那日她羞辱陸方伯之事,她不由苦笑一聲,道:“看來我倒是做得過了,讓他生了這般低看自己的念頭。”

那日,雖是抱着激勵陸方伯的目的,然她也确實存了報複的心理,沒想竟是做過頭了。

青葉聽得顧安年與花農的話,只覺宛如在雲霧中,竟是怎麽也不懂其中含義。她又不敢多問,只得壓下心頭疑惑,安靜立在一旁。

沉吟一番,顧安年道:“我前些日子練了些字,老人家不妨拿去瞧瞧,看是否有用。”那日興起寫下的話,看來今日竟是派上用場了。

“如此甚好,老奴多謝小姐。”花農拱手謝道,又道:“有人來了。”

顧安年擡頭望去,是黃桃黃杏兩個丫鬟尋了過來。眸中寒光一閃,她道:“晚上你自行來取。”說罷轉向一株豆綠假意觀賞起來。

花農微一颔首,提了花鋤幾步便移到了花園角落邊去。

黃桃與黃杏到得花園中,見七小姐只是賞花,并無做什麽其他的事,心中的大石遂落了地。兩人走到顧安年近前,福身道:“小姐,房中已收拾妥當了。”

“嗯,日頭高了,回房吧。”顧安年含笑點頭,轉身往外走去,三個丫鬟連忙跟了上去。

回到房中,顧安年甚是滿意地誇了黃桃與黃杏,道兩人做事利落幹淨,又把還在擦拭桌椅的青絡青枝訓了一頓,道兩人辦事不力,只會躲懶打诨,并責令她們各自回屋中反省。

青枝自是不甘,欲反駁,卻被青絡拉了磕頭謝罪,而後小心翼翼退了出去。這可讓黃桃黃杏喜上了眉梢,腰背都挺得直了。

晚間,顧安年早早便道累了,将黃桃黃杏兩個丫鬟遣了,只留了青葉在外間伺候。

到得夜半,一道敏捷的身影從敞開的窗戶竄入,閉眼假寐的顧安年驀地睜開眼,勾起唇角對窗邊月光下那道黑色身影道:“可算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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