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不吃你家一粒米
MP3裏的聲音不大,但卻足夠刺耳,尤其宋冬那超高辨識度的聲音,致使何冰再也沒辦法,再為對方辯駁半分。
“他……他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呢?在我的印象裏,宋冬是個挺有禮貌的人啊?”
何冰也驚呆了,以至于都不敢相信;
她搶過MP3,又連續聽了兩遍錄音,才微微捏起了拳頭。
“何冰啊,你不嫁我,這沒什麽,我也不值得你托付終生;但我希望,在将來的日子裏,你對任何人都要擦亮眼睛;表面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鐵證如山擺在眼前,何冰的眼圈當場就紅了;
她把手裏的菜和藥,放在醬缸蓋子上,随即半蹲在輪椅前,雙手抓着我的膝蓋說:“向陽,對不起!我不知道宋冬會說這麽難聽的話,更不應該對你動手……”
我淡淡一笑,擡眼望着家徒四壁的院落,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如何?
何家人骨子裏就瞧不起我,在這種鄙視的籠罩下,無論我做什麽都是錯,怎麽樣都會嫌我礙眼;
這就是窮人的命運,世俗的偏見。
“不提了,既然事情已經澄清,要沒別的事……”
“那個……吃飯吧!這些鹵豬皮,是我排了好長的隊,才給你買到的呢。”她立刻岔開話題,忙着去解那些方便袋。
“何冰,我已經說過了,我向陽就是餓死,也不再吃你家的一粒米!”事關尊嚴,我必須堅持自己的底線。
可她卻生氣了,竟然瞪着眼睛朝我吼:“向陽,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固執?吃我的東西怎麽了?能毒死你嗎?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至于這麽小心眼兒嗎?要是心裏不痛快,那……那你打我一巴掌!”
我覺得她真有點無理取鬧了,曾經明明那麽想擺脫我,如今我自願離開,她又為何非要纏着我呢?
深吸一口氣,我擡眼望着她說:“何冰,我知道你同情我,或許心裏也帶着一些感激,但我并不需要;我只希望你們何家,自此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Advertisement
可她的犟脾氣卻上來了,小時候何冰就很犟,有一年村裏來了照相的,還牽了頭大駱駝;
何叔一家要照全家福,何冰卻非要拉上我;
何媽媽很不願意,因為那時照相很貴,多洗一張照片要10塊錢。
那時我們都不富有,何媽當時就把何冰揍哭了!
可她即便流着眼淚,也非要拉着我上駱駝,任誰都攔不住;
最後那張照片,何冰是哭着照的。沒想到多年以後,她的脾氣依舊如此。
“快點吃吧,吃完了我好給你上藥。”見我沉默不語,何冰卻耍起了厚臉皮,她笑盈盈地露着白牙,全然忘記了我們剛才的不愉快。
“不吃!你少給我來這套!”說完,我搖着輪椅就回了屋。
我以為何冰會繼續跟我吵,或者一怒之下斷然離開,可是沒有,我真低估了她的臉皮。
「噠噠」的高跟鞋邁進屋裏,她一手拎着手裏的藥和紗布,一邊打量着我家的擺設;“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家還是原來的樣子啊!”
說完,她站在原地靜靜環顧,手時不時地理理柔順的長發,突然又指着不遠處的衣櫃道:“哥,你還記得嗎?小時候咱們還經常鑽到這個衣櫃裏,玩兒捉迷藏呢!”
“喲,這張照片你還留着呢!”她指了指相框裏,我們兒時騎駱駝的相片,驚訝地笑道:“那時候我真傻,哭得眼睛都紅了;倒是你,上了駱駝以後,光顧着自己玩兒,都不知道抱着我,害得我差點摔下去!”
其實人世間,最難抵禦的就是回憶,一想到某些人和事,那些美好而單純的畫面,心就會變軟,變得鼻腔酸澀。
何冰朝我走來,白皙的手掌,輕輕托起了我纏着紗布的手;
而我卻沒能再反抗,至少兒時的何冰,是我這輩子為數不多,美好的回憶,我不忍再繼續傷害她。
拆開紗布,我的手已經愈合了不少,主要是手掌燙傷的部位,已經結出了一層薄薄的皮膚;
何冰小心翼翼地給我撒上藥,然後又拿紗布輕輕纏繞,她是個細心的姑娘,從小就很體貼。
手腳全部換完之後,我感覺也舒服多了;
但我不希望她再留下,只得冷臉道:“你現在可以走了嗎?”
何冰嘟了嘟嘴,大眼珠子白了我一下道:“你就那麽想趕我走啊?”
“何冰,你不要跟我來這套!有意思嗎?你明明不喜歡我,卻又在我面前賣可愛,你到底想幹什麽?折磨我?挑釁我?”
“我怎麽折磨你了?你現在需要人照顧,你以為我願意來嗎?”她竟然還委屈上了。
“那好,我待會兒就讓馬大美過來,這總行了吧?收起你們何家的善心吧,我不需要!”看着她,我冷冷地說。
一聽「馬大美」這個名字,何冰竟然跟吃了槍藥似的,瞬間就火了!
“是啊,馬大美可是你的相好,你們孩子都有了!我這是幹什麽呢?真是可笑!”
我再次反唇相譏道:“知道自己可笑就好!你不要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想圍着你轉;你的那套優越感,在我這裏行不通!趕緊帶着你的東西,滾蛋!”
這一次,何冰是被我徹底傷透了,她走的時候,還狠狠對着醬缸踹了一腳,把飯菜全打翻了;
其實這沒什麽不好,跟何家恩斷義絕,将來便沒人再阻止我複仇了。
那晚我沒怎麽吃飯,一直挨到了第二天中午,才掀開醬缸,吃了「老三樣」。
只是日子才過了兩天,我就有些扛不住了,明顯感覺渾身乏力,營養跟不上;
好在身上的傷愈合的不錯,雖然腳還不能下地,但手已經不怎麽疼了。
從父親藏錢的舊衣服裏,我掏出100塊錢,搖着輪椅去小賣部,買了些雞蛋,一袋面粉,家裏的油鹽還能用,我就沒再買。
小賣部的胖嬸兒,想親自給我送回來,我沒讓;
就讓她把雞蛋挂在輪椅鈎上,面粉放在我腿上,只要我向陽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求人!
只是剛出小賣部門口,我迎面就遇上了二胖,還有他的幾個堂兄弟;
小賣部門口的麻将桌,是他們每晚娛樂的據點,好巧不巧,天還沒黑,我就跟他們碰上了。
目光相對間,我本想低頭離開,不去惹是生非;
可二胖那混蛋,竟然氣勢洶洶就朝我奔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