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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大夥吃過早餐,就要返程回校。張若琳想着這幾天都沒什麽事,計劃順便逛一逛北京城,于是在上車前問社長,能不能半路下車。
社長犯難,“我們這是包車,而且應該是走快速路,恐怕不方便停車,我替你問問司機吧。”
“不了不了,不麻煩了,”張若琳擺擺手,十分理解,“我也沒什麽要緊事,就是看來的時候路過鳥巢,想着回程大概也經過,才問問的。”
小胖跟在後頭,聞言摸了摸腦袋,忽然叫住朝這邊停車坪走來的人,“陳逸!”
陳逸站在光裏,看不清表情,姿态有些不耐煩。小胖指了指張若琳,“她去亞運村,我們不方便停車,你帶她一程吧?”
忽然被安排,張若琳毫無心理準備,瞥見陳逸把玩着車鑰匙,沒有回答,大概在思考如何委婉拒絕,她急忙對小胖說:“不用啦不用啦,我确實沒有什麽要緊……”
“行,”陳逸已經走近,看了一眼張若琳,“在哪下?”
陳逸未免太好說話,還沒上車的幾個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張若琳說:“不用了陳同學,我……”
陳逸打斷她,“跟我客氣什麽,小老師?”
他語調上揚,嘴角含笑,甚至微微靠近她。
張若琳:“……”
小胖:“……”
衆人:“……?”
察覺到周圍的視線,張若琳解釋說:“我給他弟弟當家教,額……嗯……”
這一解釋,衆人的眼神變得更奇怪了,張若琳總算知道什麽叫騎虎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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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逸自顧自往前走,催促道:“走不走了?”
她尴尬地牽了牽嘴角,向小胖和社長道了別,一步一頓地向陳逸走去。衆人注視着兩人的背影,朝小胖投去八卦的眼神。
陳逸打開駕駛座車門,張若琳開了後座門,男人眉頭一皺,動作頓住,輕飄飄笑一聲,“你這是真把我當司機了?”
張若琳手一僵硬,神态呆怔,半晌後,乖乖阖上後座的門,繞到前面,在衆目睽睽之下坐上副駕駛座。
車子發動,李初萌從大巴車裏鑽出來,提着一袋行李就往越野車方向跑來,她拍了拍車窗,“我也想在半路下車,可以帶我一程嗎?”
車窗降下來,陳逸面無表情,“你到哪兒?”
“我家在三元橋。”李初萌笑容甜美。
“不順路。”陳逸沉沉道。
李初萌:“……”
這區別對待,饒是一群鋼鐵直男也看出來了,張若琳也沒說她到哪兒啊?到李初萌這怎麽就刁鑽起來了。
李初萌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下都下來了,再回去豈不是更沒面子,只好說:“把我放在就近的地鐵站就好了。”
陳逸還是面無表情。
經過昨天的事,張若琳和他獨處是如坐針氈,多個人她是謝天謝地,連忙說:“萌萌下車的時候我也下車就好了。”
陳逸瞥她一眼,看不出是什麽神情,淡淡的,卻壓迫人。
“上車。”陳逸擡擡下巴。
李初萌坐到了後座,悻悻然看了眼前座的張若琳。
陳逸的車子先行,巴士緊跟其後,上了高速才漸漸拉開車距,漸漸看不到了。
一路無話,車上放着舒緩的音樂,張若琳看着風景,很快忘記了身處氣氛詭異的車廂裏。
靠近市區時,車子拐進一個綠樹成蔭的小道,人工河邊風景如畫,張若琳不認路,只覺得來時似乎沒走過這條路,李初萌是北京人,疑惑地問:“怎麽出主路了,去哪裏啊?”
陳逸目不斜視,答:“接人。”
李初萌繼續問:“誰呀?”
陳逸語氣不耐:“你不認識。”
李初萌“噢”一聲,沒再說話,卻從背後輕輕拍張若琳的肩膀,低聲咬耳朵,“接誰啊?”
張若琳吓一跳,不動聲色地搖搖頭。
她們都是蹭車的,問這些做什麽?
雖然搖頭,她心裏是有答案的,陳逸應該是來接昨日與他通電話的女生。
早知道,張若琳就是尴尬死也不會上他的車。
車子穿過林蔭道,視野倏地明朗開闊,遠處大片平滑的綠草坡映入眼簾,車子停在高聳的羅馬柱式的大門前,擡頭看到幾個鎏金大字:北湖國際高爾夫俱樂部。
陳逸撥通電話,只說了兩個字“門口”,就挂了電話。
大概五分鐘後,一輛擺渡車從裏駛出,穿着高爾夫球服的女孩下了車,沖陳逸招了招手,然後小跑過來。
白色小立領緊身長袖配黑色百褶褲裙白色腿襪,幹淨利落,長發從遮陽帽裏高高豎起,青春靓麗,來人在陽光下美得耀眼。
是那位叫做安荷的女孩子吧?
安荷,安荷。
多好的名字,簡單的字,讀起來莫名就輕聲細語,好像能夠想象名字的歸屬者的樣子,溫婉清麗,端莊大方。
張若琳摸到安全帶卡扣,“嗒”地一聲,她迅速下車,打開後座車門。等言安荷來到車邊朝裏看,張若琳已在後邊端正坐好,低着頭看手機。
陳逸看了後座一眼,不着痕跡地緊了緊眉頭,才轉頭對言安荷說:“順路帶的。”
言安荷笑容燦爛,自然地坐上副駕駛,擰着中控臺邊的礦泉水,轉了兩下遞給陳逸,陳逸輕松擰開遞回,她咕嚕喝了幾口,才道:“怎麽不提前幾分鐘給我打電話,我衣服都來不及換。”
她聲音清甜,帶着女孩子特有的嬌柔。
陳逸說:“提前你就會磨叽半天。”
言安荷嗔怪說:“女孩子不磨叽怎麽能叫女孩子啊,”然後轉頭,對着後座的兩人說,“對吧!”
張若琳擡起頭,對方笑容甜美友好,她“嗯”了聲,點了點頭。
李初萌自看到言安荷就有些蔫巴,也低低說了聲,“對啊。”
女孩看着陳逸說:“你看,三比一,我贏了。”
“贏了又如何?”被女人包圍,陳逸最是不耐,有些逆反地回答。
“贏了你洗碗呗。”女孩露出狡黠的眼神,像勾人的狐貍。
他們在前座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話題很小,很瑣碎。言安荷俏皮,陳逸大部分時間惜字如金,可還是能看出兩人關系匪淺,極其親昵。
他們讨論着做飯的事,陳逸偶爾怼言安荷一句,氣得她怄氣不再說話。
張若琳專心致志看着街景,車裏靜下來她反而不習慣。
李初萌忽然說話,打破靜谧,“你要去哪呀,若琳?”
張若琳下意識回答:“我想去鳥巢附近看看。”
李初萌來了興致,“現在是黃金周,人山人海的,你想去看啥,看人頭啊?”
張若琳抿了抿嘴,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人很多嗎?”
“到處都得排隊,廣場上全是人,搞不懂你們外地人,有什麽好看的?”
張若琳一時語塞,李初萌雖然語氣陰陽怪氣的,但說得也不無道理,假期擠着去,确實不太明智,她想着要不還是挑個課少的工作日出來看看吧。
前座的陳逸卻忽然出聲,“人多有氣氛,否則看個鋼結構有什麽意思?”
李初萌有些搞不清楚陳逸什麽意思,不說話了。
言安荷則有些訝異地看了看陳逸,又從後視鏡裏看了眼低頭的張若琳。今天的陳逸,有些奇怪。
“同學,在前面随便找個地鐵站停吧。”張若琳禮貌地說,語氣帶着些麻煩了別人的歉意,禮貌又疏離。
車速忽然慢下來,過了幾秒陳逸才答:“行。”
李初萌同張若琳一起下車。兩人站在路邊道謝,陳逸抿着嘴點了點頭,都沒有看她們一眼,倒是副駕駛上的言安荷禮貌地揮揮手,“再見。”
張若琳剛要揮手,車子倏然啓動,她反應過來時,只瞧見他的車尾燈示威一般亮了一下,很快被車海淹沒。
“陳逸有女朋友了啊……”
身邊傳來幽怨的聲音,張若琳輕輕點頭,轉頭看到李初萌還望着車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語。
“原來是這樣。”
在q大這樣的理工科學校,李初萌自然條件不差,開學沒多久,對她示好的男生就已經不少。可接觸過陳逸,她就好像染了瘾。明知道他似乎對她不是特別友好,也熱臉貼屁股地拼命往前湊。她不信,在到處都是像張若琳一樣土氣的同學中間,他會注意不到她。
直到見到今天這個女孩。
李初萌忽然就換位思考,她之于陳逸,不正是那些追求者之于她?她之于這個女孩,不正是那些追求者之于陳逸?
他注定看不上她。
李初萌忽然正色,說:“張若琳,我向你道歉。”
張若琳納悶:“嗯?”
“我錯認了情敵,”李初萌道,“還防着你,我很抱歉。”
張若琳:“……”
“以後不會了,你是不是也死心了?”
張若琳:“……”
“我看得出來,你也喜歡陳逸,他不可能看不出來,他今天就是特地讓我們見到他的女朋友,那麽……”李初萌擰着眉想着說辭,“碾壓,碾壓,她太美好了,我連嫉妒都沒有資本……”
後面李初萌在說什麽張若琳完全聽不見了。她的腦海中反複循環着那句——你也喜歡陳逸,他不可能看不出來。
怎麽會,她自認已經藏得天衣無縫。
他真的看出來了嗎?
所以特地帶上她,見到耀眼奪目的正主,委婉告訴她,她有多麽黯淡,微末如塵土。
不,她不足以讓他這麽做。
沒有安荷,她也沒有肖想過什麽。
和李初萌在地鐵站分開,張若琳查好線路,獨自去鳥巢。
站在車廂裏,地鐵廣告忽閃忽閃地掠過眼簾,腦海中一些片段也忽閃忽閃。
陳逸在燈光氤氲之中,對她念出山盟海誓的臺詞……
陳逸與安荷并立電梯裏,金童玉女天造地設……
陳逸坐在餐桌旁,與她相視一笑……
陳逸和安荷有說有笑默契又親密……
陳逸站在夕陽西下的湖邊,靜靜看着她……
陳逸自然地給安荷擰開瓶蓋……
地鐵到站,她有些感激密集的人衆,感激北京繁忙的節奏,沒有人去關注一個落魄又失神的女孩。看呀,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軌跡,将要去往不同的世界,強制交集,就會脫軌,受傷,萬劫不複。
李初萌問:“你是不是也死心了?”
沒有激活過,談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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