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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展會規模比張若琳之前參與的都大,為期一周,分成各個展區,賣豆子的賣速溶的賣機子的都來了,還邀請了不少精品咖啡館入駐。

她向來習慣早到,無論比賽還是展會,有備無患。

不想今天提前了一小時,路上竟還堵車,公交車慢慢悠悠晃着,路邊已有不少粉絲在搞應援。

這陣仗她也是頭一次見。

聽展會經理說,本來行業展會很少有明星的身影,不想兩個大品牌因為入口C位展臺吵了起來,誰在誰對面,誰挨着誰争論不休。

最後某品牌說當天請代言人來站臺,這才奪得了最佳展位。

張若琳坐在公交車最後排,看着窗外略過的海報和手幅,一時恍然。

她很少關注娛樂信息,不過一年,言安荷竟已有那麽高的人氣。

她點開言安荷的微信朋友圈,一條破折線诠釋了所有內容。

設置了不可見,或者已經删除拉黑。

藝人出道後各種社交軟件大概都會進行清理,删了她也是理所應當,畢竟他們從未深交。

不過她還能看到言安荷的頭像,是一張劇照,P成了搞怪又可愛的表情包。

是美麗又接地氣的女明星呀。

兩人的聊天記錄停留在開學前。

言安荷:【若琳,開學有空見一面嗎?】

突兀的邀約。

張若琳:【好呀。】

客氣的應答。

言安荷:【我再聯系你。】

張若琳:【好】

可開學至今,了無音信。張若琳也忙,未曾在意。明星的行程,總歸比她更忙碌。

很快張若琳就在開幕式上見到了衆星拱月的言安荷。

言安荷今天穿着比較正式,一襲連衣裙,搭配裸色高跟鞋,和代言的咖啡包裝一個色系。

看見張若琳,她似是一愣,視線甚至停留了幾秒,随即甜美一笑,吸引無數菲林。

這樣的場合,兩人都沒有打招呼的打算。

言安荷與品牌負責人站在一起,張若琳則站在展會主辦方負責人旁邊。

她們各自完成自己的工作,除了一些配合的互動,連視線都很少碰撞。

明星站臺,多一分鐘都是另一個價格,所以言安荷很快便離開了,張若琳在各展臺巡走講解,也沒在意言安荷是何時走的,好似今天早上精心準備的并不是她。

今天孫曉菲給她畫了個淡妝,說是淡妝,高光修容睫毛打底一樣沒少,裸色的唇配上濃黑的眉毛,要的是天然去雕飾。

頭發只是發簡單束起,還特意梳了些細碎額發出來。

着裝上,襯衫A字裙,踩一雙小白鞋,同樣不多修飾,整個人青春洋溢。

剛開始張若琳還擔心顯得不夠莊重專業,不想經理一通贊揚,說很符合速溶咖啡這一片區的調性。

中午主辦方安排了午餐會,所以臨近午餐,會場裏已不太忙碌,張若琳站了一上午,随意找了個地方休息,往喉嚨裏猛灌水。

這活兒除了累腳,還廢嗓子。

言安荷竟沒找她麽?

剛想着,手機便震動,聊天框彈出。

言安荷:【若琳,午飯還沒吃吧,一起午飯?】

張若琳抿了抿嘴。

張若琳:【你方便麽?】

言安荷:【沒關系的,你又不是男生,就在展館附近。】

一條定位發了過來。

張若琳同經理說了聲,便步行前往。路上挂滿言安荷的海報旗子,張若琳頓住腳步,對上海報中明媚而神采飛揚的眼眸。

“小姐姐,你也是荷葉麽?”正在收拾應援物的女孩問。

荷葉應該是言安荷的粉絲名。

張若琳一怔,“她很漂亮。”

但張若琳這輩子是沒辦法當言安荷的粉絲了。

“是呢,姐姐性格人品更絕哦,入股不虧!”

張若琳笑了笑,點點頭,也不再多聊,踱步離開。

多數人都去了主辦方的餐會,這會兒餐廳裏人不多,張若琳一眼就看到角落卡座裏換下裙子的言安荷,T恤外罩着寬大的休閑西裝,戴同色鴨舌帽。

再簡單的裝束也能看出是個大美人。

“若琳!”

“安荷。”

“你來啦,坐。”

法餐講究,一道一道上得細致,沙拉是生牛肉,薄薄的肉片下攤了一片血水,言安荷問:“吃得慣嗎,要不要換?”

“沒吃過,但大概不習慣吧。”張若琳老實說。

言安荷吩咐換了份沙拉。

“陳逸倒是非常喜歡這道菜,牛排也是,他吃三分,有時候一分,血淋淋的。”

張若琳握着刀叉的手有些許僵硬。

終究要切入正題,她并未多想,只點點頭。

言安荷似乎也頓了頓,張若琳從她眼睛裏看到了遲疑,不是演出來的。她應該只是下意識脫口而出。

“我……”言安荷輕嘆了口氣,“你沒來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我現在的做法,是不是有點像偶像劇裏惡毒的綠茶女配。”

張若琳聞言擡起眼眸。

言安荷說:“這邊只有這個餐廳稍微安靜,之前約了你,但近期通告都很滿,就一直拖着,沒想到趕通告碰到你,就跟經紀人争取了中午的時間。”

她話裏有無奈,也有十分的尊重。

張若琳笑答:“你們這一行也确實是很辛苦。”

“你這麽說我太欣慰了,很多人都覺得我們掙錢多簡單呢?”

“各有難處,哪有輕輕松松就做好的職業呀?你粉絲真可愛。”

“哈哈,你碰到了麽,确實,為了他們的喜歡,我也要努力啊。”

兩人聊着一些娛樂圈的話題,竟像是久別重逢的閨蜜。

張若琳說:“被那麽多人喜歡,會很幸福吧?”

言安荷目光裏的笑意淡下去,低低地說:“可是如果可以,我想用這些喜歡,只換一個人的喜歡。”

張若琳笑意頓住。

“如果沒有陳逸,也許我們真的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吧,”言安荷忽而轉了話頭,“第一次看見你,你還沒有現在那麽從容,縮在角落裏一言不發,但是那雙眼睛充滿靈氣,忍不住會多看兩眼。”

該來的總要來,今日本就不是閨蜜的會面。

言安荷放下刀叉,目光看向窗外,像是喃喃自語:“其實我最初特別羨慕你,你的設定就好像偶像劇裏手拿逆襲劇本的女主角,而我好像怎麽做,都不能夠讓編劇把我變成主角。去年,陳逸跟我說他要追你的時候,我真的很想做點什麽,可是我又很矛盾,并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壞女孩。我最近接到一個劇本,是現實向題材的家庭情感劇,才發現,兩個人在一起的影響因素很多,家庭是無法逾越的先決條件,偶像劇之所以是偶像劇,正是因為它缥缈而虛妄,是美好的想象,人在世間,終究要回歸現實。”

說罷她轉過頭,對上張若琳的眼眸。

張若琳:“如果沒有陳逸,我們也許真的會是好朋友,你說的這些,我十分認同。”

當初她在宿舍裏大言不慚,也曾說過自己就是手拿逆襲劇本,專克天之驕子的女主。

雖然只是玩笑話,但那時真的異想天開過。

陳逸說,她的格局,那樣小。

她明白他指的是他不算什麽頂頂好的條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們都是凡夫俗子,不要妄自菲薄給對方擡咖。

而她終究想明白了,她的格局之小,還在于:明白這世界的參差,卻妄想只憑愛意填山海。

言安荷沒想到得到這樣的回複,目光閃過些許訝異。

張若琳說:“所以我們分開了,但這不是我對現實的妥協,相反的,這是我的宣戰,怎麽也要試一試不是嗎,就算不行,好歹我竭盡全力過。”

“可努力在自然規則面前一文不值,或許你曾看過一句話,”言安荷放緩了聲音,“有些東西生來沒有,就一輩子都不會有了。”

這話一出,原本和善的局面開始被撕裂。

這場會面,就像一場辯論賽,雖無對錯,但終究要分出個勝負。

張若琳也放下刀叉,緩緩喝了半杯水,才道:“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你也不會找我吃這頓飯了。”

如果一切都是天生注定,那人們又在汲汲忙忙什麽呢?

她為何又要來找她說這一番話呢?

都是在為追求的東西努力,何以她張若琳的努力就一文不值?

言安荷心底裏的不甘被戳中,不經意地語氣就冷硬了些:“有些鴻溝是一輩子也跨越不了的。他和你最親近的時候,他創業,有和你聊過嗎,他對未來學業、職業的規劃,有對你提起過一字半句嗎?你們戀愛很久,都沒有公開,在你內心裏,是不是也害怕周圍人覺得你們并不般配?沒有人會真的不在意周圍人的看法……”

張若琳心口被緊緊揪住,寒意緩緩從脊背蔓延,咽喉幹燥難耐,抿一口水卻絲毫未緩解。

她強自鎮定,聽到自己的聲音緩而沉:“我一直明白這世界的參差,有的人終其一生,也只是站在別人的起點上,這是你說的自然規則,可我不跟任何人比,我只想自己變更好,我和他分開,不是因為我夠不着他,而是我需要時間,承擔我生來就帶着的責任,是為了站在新的起點上相遇。周圍人的看法?周圍人來人往,如果真的要一直在意,這輩子都沒辦法做好自己。更何況,般不般配也是甲之蜜糖乙之□□,在他眼裏,你未必比我般配。”

你未必比我般配。

這話張若琳說得理直氣壯。

言安荷握着水杯的手分明一緊,良好的表情管理讓她沒有失态,可眼眸裏充滿驚異,有些愣怔地看着張若琳。

“你真的,很不一樣了。”言安荷說。

張若琳微笑:“或許我原本就是這樣。”

場面一時靜默。服務生來上甜點,言安荷招呼:“吃點甜的。”

張若琳沒客氣,挖了一勺提拉米蘇,入口即化,口感滑膩。

有些糊嗓子,她喉間像堵着什麽,很不舒服。

言安荷嘆了長長一口氣,似是重新收拾心情,再度緩緩開口:“分開,再相遇,一切都會不一樣。失去的東西再找回來,世界卻不會恢複原樣,沒有多少感情經得起時過境遷。這麽多年,我之所以在他身邊這麽長時間,沒有逾越,就是因為我明白,感情對他而言不是什麽必要的東西,我不想戳破了,連朋友都沒得做。現在這樣很好,他需要創業上的支持,會想起我,他對未來所有的規劃我都知道……”

說到這言安荷頓了頓,仔細打量對面的張若琳,看到她眼眸低垂,繼續說:“或許你确實給了他很不一樣的感覺,讓他有呵護的欲望,可他這個人,對什麽都不太在意,很懶散,是個骨子裏十足冷漠的人。而我沒有太多的長處,我最大的優勢就是能熬,熬到他身邊只剩下我,等他回頭看,我始終是最适合他的那一個。”

聞言,張若琳眼裏的無措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釋然,她看着言安荷的眼睛,忽然笑了,“安荷,我以前想不通,你這麽好,你們看起來那麽合适,為什麽沒有在一起……現在我或許知道了。”

言安荷目光瞬時冷而研判。

張若琳說:“因為你,真的不懂他。”

她在他身邊十年,對他的判斷竟然是:他是個十足冷漠的人。

這與剛認識的人對他的印象有什麽區別?

“在我眼裏,他是個十足溫柔的人,”張若琳無意識地轉動手中的水杯,目光變得沉靜溫和,語調也低了下來,像是呢喃,“很多東西他不在意,只是他生來什麽都有,看得很淡,名或利,還有他人的關注,都沒什麽誘惑力,但他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否則也不會再學業和各方面都保持優秀,他很明白在這世間生存需要什麽,但又不過分追逐,夠用就行。他從沒刻意掩飾他的熱烈和溫柔,只是形式不同,不被人看見而已。他會仔細觀察這世間的一切,甚至與他毫不相關的群體,這樣的人,怎麽會冷漠?感觸越深,表現越淡,看起來十足冷漠,只是他足夠通透罷了。”

張若琳頓了頓,看着言安荷,眼神筆直而堅定:“安荷,你或許真的很好,但因為這份好,阻擋了你真正去認識陳逸,其實你應該無比清楚,合适,本就不可能是陳逸的追求。你今天找我,其實也是心裏沒底的體現。只是你可能沒想到,什麽般配,什麽合适,都吓不到我。”

話到這裏,這飯,也無甚必要吃下去了。

張若琳看了眼時間,直截了當地問:“我還有工作,你找我,還有別的話要說嗎?”

在張若琳離開前,言安荷說:“他準備出國,少則五年,也可能不會回來。他沒掩飾他的熱烈和溫柔,那這個消息,你知道嗎?”

張若琳腳步頓住,手指緩緩攥緊,可她沒有回頭,走到吧臺,結了自己那份賬。

899元。

真不錯,今日兼職楊白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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