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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足夠克制。

以前對男歡女愛沒有太多念想,可食髓知味後,再吻她,總有些旖旎心思怎麽也管不住。

現在不是時候。

張若琳今晚喝的都是果酒,而陳逸卻實實在在喝的洋酒,兩廂結合,鼻息裏都是對方的味道。

她有點恍惚,靠在他懷裏,默念他剛才說了什麽。

他說她才是掌握主動權的人。

他什麽都懂,他都把她看透了。

是,他想得沒錯,她今天就是想見他。

自己說過的話不能輕易食言,借着聚會的名義光明正大見面,就是她的小心思。

在一個包廂裏,呼吸同一方寸的空氣,在人影憧憧裏,隐藏每一次小心翼翼的窺探,就是她的小心思。

他又何嘗不是?

一次興師動衆的聚會,兩方盛裝出席的會面。

哪裏還說得清楚是被動,還是主動。

“你沒有話和我說?”見她毫無動靜,陳逸緊了緊摟在她腰上的手臂。

他胸膛寬闊溫熱,她倚靠着,耳畔是他結實有力的心跳聲,她有些沉溺,不願動彈。

緩緩推開他,張若琳耳際泛紅,卻不躲閃他的視線,緩緩開口說:“謝謝你。”

這話過于突兀,她又補充:“阖家歡樂,我收到了。”

“就這樣?”陳逸彎腰,視線與她齊平,像要從眼睛看進她心裏。

“陳逸……”她像在思考着什麽,語氣鄭重。

“嗯?”他應。

“我……”

“哎呀抱歉!”拐角傳來嬌俏的女聲,打斷了張若琳猶猶豫豫的話。

是Tina,她從包廂出來,似要去洗手間。

張若琳這才注意到,他和陳逸雖然分開了,但手還互相攙扶着,他彎着腰就她的身高,兩個人像是難舍難分的狀态。

她下意識抽回手,不想被陳逸快一步捉住了手腕往懷裏一帶,她踉跄一步,慣性地摟住他的腰保持平衡,看着就是結結實實的投懷送抱。

Tina的表情從做作的打擾了變成做作的不可思議,剛要說什麽就被趕來的萬峰拉走了。

萬峰讪笑着:“你們繼續,繼續。”

張若琳站直了,試着推開他,手臂卻被禁锢住了。

“就在剛才,我決定了,無論你要說什麽,我都不會再放手。”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聲音不大,只是咬字很重。

他圈着她,姿勢像是從身後抱住了她,在走廊鏡面裏映襯着,更顯暧昧。

走廊不算安靜,門沒關嚴實的包廂傳來陣陣嘶嚎聲,聽着并不美妙。

而他的聲音在嘈雜的空間裏格外低沉惑人。

他說:“你說的承擔一生一世的能力,我需要時間,所以一直不逼你,但是這世上這麽多人,遇見合适的人比遇見相愛的人概率要高太多,我怕當我承擔得起的時候,卻已經失去‘彼此不忘’的條件了。”

今天,看見她和志趣相投的人在一起,那樣明媚而燦爛的笑着,他沒法形容那種慌張。

當他聽見孫曉菲說,她與誰誰誰極為般配,他發現,長久以來引以為傲的從容不迫正在土崩瓦解。

張若琳感覺心髒突突地跳得劇烈,在聽到他說怕的瞬間。

陳逸,他說怕。

感覺頸脖一陣溫熱,她微微避開,緩緩擡眼,從鏡面裏看到他把腦袋深深地埋進她頸間,像是極其不安的小獸,鑽啊鑽尋找溫暖契合的栖息地。

“你……怎麽可以對自己沒有信心。”她讷讷開口。

他的嘴唇擦過她的脖頸,低低地像是呢喃:“我不害怕有更好的人出現,我怕的只是,你要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好人。”

人中龍鳳才瞻前顧後,凡夫俗子更容易一往無前。

烈女最怕纏郎,何況她最是不自知,從不覺得別人的靠近是因為自己足夠吸引人。

什麽條件優越,在她張若琳眼裏從來就不是什麽考量因素,對比其他人,他陳逸又有什麽作為必選項的條件?他沒有。他反而有作為删除項的因素。

五年,五年太久了。

久到可以遺忘一個人,久到另一個人可以死皮賴臉或者悄無聲息地把她的生活填滿。

他竟賭不起了。

“陳逸……”

“嗯。”

“你先放開我……”

“不放。”

“你這樣我怎麽說話?”

“就這樣說。”

張若琳忽然有點想笑,忽然就很想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

她抿了抿嘴,有樣學樣,細細柔柔地說:“暫時分開一下下!”

說完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身後的人胸腔短促地震了震,低笑了一聲,手居然緩緩放松了。

居然真的管用,男人啊……

她轉過身來,後退一小步,在他因為這一小步發作之前說:“我不會。”

她早就明白,她不會再遇到第二個陳逸了。

在分手的這段時間裏,她甚至常常想,自己會不會就這樣一生孑然了。

有過陳逸,也不知道還能看上誰。

“我不會忘,在你明确放棄之前,我不會接受別人。”

他的眼眸在一瞬間盛滿光輝,眼睫輕顫,倏然靠近一步似是又要擁她入懷,張若琳伸手抵住他的胸膛。

他急促的心跳在她掌心砰砰撞擊。

在他的注視下,她緩緩開口:“愛是自由,戀愛卻是約束,我現在跑都嫌不夠快,沒有能力背着別的走路。陳逸,我今天來見你,其實就是想跟你說,我會竭盡所能,快步趕路,在我能夠把所有幹擾因素全部甩在身後的時候,你願不願意在荊棘之路的盡頭,帶着鮮花等我?”

陳逸呆愣在原地,緊緊揪着的心在一瞬間軟得一塌糊塗,感覺世間所有的暖意都向他奔湧而來,細細密密地包圍着他。

她就是這世間最赤誠的熾熱。

他用盡所有力氣去阻止自己再度擁她入懷。

半頃,他的大手緩緩握住她抵在他胸口的手,放在掌心裏摩挲。

好似有很多話說,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他只溢出一個字:“好。”

氣聲,像失去了所有氣力,又像是從胸腔最深處發出的,鄭重,虔誠。

可他怎麽會讓她自己趕路,他會在前路披荊斬棘,造一條康莊大道擁抱她。

她眼眸裏浮現一縷笑意。

他在這抹笑裏。

他們凝望着對方的凝望,在四目相對裏達成協議。

那場聚會是如何開始,如何結束的,又是什麽時候醉成一群的,沒有去回憶。

大家最深的印象都是聚會的最後,陳逸搶過萬峰的麥,吼了一段不着調的《死了都要愛》,首次公開展示了歌喉,沒有任何技巧,只是吼,終究是磁性的音色彌補了所有的跑調。

而張若琳只是默默坐在一旁淡靜地看着撒野的男人,臉上帶着淺淡而寵溺的笑。

那一晚所有人都以為他們複合了。

可此後他們仍舊各過各的,沒什麽交集,甚至斷得更徹底,杜弘毅不再收到陳逸的盯梢紅包,就連小胖也沒再從陳逸嘴裏聽到任何關于張若琳的只言片語。

張若琳還是大忙人的生活,甚至還去赴了劉澤霖的約,一整段辯論賽季裏,她都忙着讨論辯題、看比賽,來往s大多了,她嘴裏聊的日常全是s大的人和事,劉澤霖的名字被她屢屢提及。

路苔苔和孫曉菲都覺得,他們應該是徹底分手了,孫曉菲更是自責不已,覺得自己就是這段關系覆滅的導火索,為此住在學校的時間都變多了,就想知道張若琳是不是真的已經忘記陳逸打算另擇良木了。

可張若琳太忙了,三個人都在宿舍的時間少之又少,實在看不出她是真的放下了,還是在用忙碌麻木自己。

講協部門結構設置清楚後,張若琳分管外聯,拉贊助、辦展會,就連周末都是早出晚歸,神出鬼沒,以往還能知道她周末的去處不是圖書館就是模拟法庭,現在,壓根猜不着。

張若琳是在學校兼職群裏找到各大展會籌備方的,團委老師對她另辟蹊徑的手筆贊不絕口,問她是怎麽想到的,她回答:“一年前有個人教我的。”

“一年前?一年前就知道咱們要和展會合作?”老師疑惑。

她笑笑不語。自然不是一年前就知道這些。

只是,一年前,他随手在紙張上勾畫的,她都用到了。

過年時因為租房子還有交通上的花銷,導致她這一學期賬面緊張,周末她就接了幾次展會主持,确實比其他兼職酬勞要豐厚許多,一來二去也同一些會務公司熟悉了,拉贊助就順理成章,講協定期輸送展會主持人,公司給講協贊助,雙贏的事。

他教的理財思路她也一直在用,師傅領進門,現在她也已經會看一些進場和清倉時機了,盈盈虧虧,總的來說掙出個生活費是綽綽有餘。

考試周前,張若琳接了最後一個展會活動,咖啡行業的展,看資料時看到熟悉的名字,她怔了怔。

言安荷,她現在是某速溶咖啡的品牌代言人,這牌子标榜時尚,走快消路線,喜歡用剛紅的新人。

張若琳負責的片區包括這個品牌。

當晚,孫曉菲正在拍視頻,收到張若琳的微信。

張若琳:【寶,明天幫我化個妝吧?】

驚了,琳子求化妝?

張若琳做展多了,也會自己塗個粉底擦個口紅,但是眼影、眼線、修容她聽着就覺得是天書。

孫曉菲:【沒問題!要什麽樣的?】

張若琳:【正宮娘娘那種。】

孫曉菲本就熱情,再加上對張若琳的愧疚,簡直有求必應,周六一大早就拉着她的化妝箱趕到宿舍。

“這專業度,我覺得我已經配不上你的化妝箱了。”張若琳敷着面膜感慨。

孫曉菲又驚了,“還知道敷面膜了,今天到底什麽活動啊,你辯論隊決賽?”

“一個展會。”

“什麽展會這麽重要?”

“一個……”張若琳買了個關子,“一個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的展會。”

這下連躺屍不肯起床的路苔苔都跳了起來:“情敵!你哪來的情敵?”

孫曉菲:“什麽情敵?關于誰的?劉澤霖?”

張若琳撕下面膜,拍了拍臉,轉身投下炸彈:“言、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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