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趕集

泥鳅挖去內髒洗幹淨腌上鹽，在鍋裏細細煎幹烘香，而後和着蒜頭辣椒在鍋裏大火爆炒，盛出來趁熱吃，又鮮又香，香辣入味。

許鯨吃了一口，第一次對郭二妹的手藝感到驚豔。

一大盤泥鳅，除小寶外，梁家其餘人都舍不得多吃，一條泥鳅可以吃完一碗飯。

許鯨連伸兩筷子，連梁大石都多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含着警告。

他低着頭，快速扒下幾口飯，端着碗裝作被辣到的樣子，端着碗跑去廚房喝水。

其他人偶爾也會跑去廚房喝涼水，衆人忙着吃飯，沒空理他。

許鯨一進廚房，見外面沒有人跟着進來，忙把手中的碗筷塞到跟來的齊雲至手裏，眼睛微彎，“齊大哥，快吃！”

碗裏埋着一條半泥鳅，一撮辣椒和一筷子青菜，這種正式的飯菜滋味與半夜的加餐截然不同。

齊雲至早餓了，确認許鯨不想吃後接過碗，快速而優雅地吃起來，許鯨坐在廚房內的小木椅子上看着他。

許鯨發現，齊雲至親手接過去的東西會立即變成半透明，其他人應該看不到。

兩人在廚房裏待了好一會兒，等齊雲至吃完，許鯨把碗洗幹淨，裝出吃完飯的樣子。

梁家人沒在意，李銀秀讓他去收拾剛挑回來的花生。

這些花生裏面夾着不少葉子枝條跟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在送去榨油之前，這些東西全部要挑出來，然後把花生洗幹淨曬幹，要不然會影響出油率。

這項工作不難，幾歲的小孩也能做。

許鯨最近剛清醒，還是第一次做這些事情。

吃完飯，梁家人繼續去拔花生，留李銀秀、小寶跟許鯨在家裏挑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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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英貞他們把花生挑回來之前已經挑去河裏簡單搓洗過一遍，花生濕漉漉，并不髒。

許鯨細長的手指快速動作着，把幹淨的花生捧到新籮筐裏，枝葉跟雜物就直接扔到地下，等一會再掃。

這些枝葉和雜物也算一種肥料，掃起來堆放到一起，下午郭英貞他們上工的時候會挑回去地裏倒掉。

上午在忙碌中過去，許鯨撿雜物撿得頭昏眼花，腰酸背痛。

小寶挑了一會兒不耐煩，跑出去玩去了。李銀秀就在旁邊幹活，許鯨無法偷懶。

李銀秀幾次去廁所的時候，許鯨悄悄給齊雲至幾把花生，伸手将衣服一卷，示意齊雲至學他昨天那樣，用衣服把花生兜起來。

試了好幾次，齊雲至總算明白許鯨的意思，仙風道骨的睡袍提到膝蓋上，暫時圍了一個兜裝花生。

一顆顆飽滿的花生在懷裏，變成半透明的模樣，一上午，齊雲至收獲滿滿。

許鯨挑好的花生被李銀秀當場倒在曬谷場上，攤開來晾曬。太陽足夠猛烈，沒一會兒，花生就被曬得發白。

太陽升得老高，梁家人才重新挑着擔子回來，一個個汗流浃背，黝黑的臉曬得通紅。

許鯨看了一眼水壺，水壺裏的水已經全被喝掉了。

李銀秀去廚房裏做飯，其他人坐在屋檐下休息。

午飯的菜有三樣，番薯葉湯、炒冬瓜和炒泥鳅。許鯨還想故技重施，讓齊雲至也吃一點。

李銀秀看着他夾了一條泥鳅，伸手把桌上的菜調了下位置，把泥鳅放在離他最遠的另一個桌角，許鯨只好做罷。

吃完午飯不用幹活，許鯨可以休息一下。

他帶着齊雲至回房間，關好門打開守望號的警戒系統後，他示意齊雲至吃花生。

齊雲至從兜裏抓了一大把花生給許鯨，花生到許鯨手裏後，又從半透明變成實體的模樣。

許鯨抓起一顆，輕輕捏開，裏面是胖乎乎的花生仁。他吃一顆，另一顆塞到齊雲至手上，剛拔回來的花生很嫩，帶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齊雲至的眼睛彎起來，“好吃。”

“那你多吃點，還餓麽？”

“餓。”

“吃飽後多久會餓？”

認真想了一會，齊雲至道：“太陽升起來就餓。”

“我們昨天晚上吃飽，太陽升起來你又餓了？”

齊雲至點點頭。

許鯨心中稍微松口氣，這個消化效率跟人類差不多，“齊大哥，要是不吃東西，會怎麽樣？”

這次齊雲至答得很快，“沒力氣，不想動。”

“遇到我之前，你多久吃一次東西？”

齊雲至回憶，滿眼都是迷茫，好一會兒，他說：“很久很久。”

看來就算不吃東西，短時間內也不會怎麽樣，許鯨再次松了口氣。

他昨晚睡的時間很短，今天又起得很早，現在已經很困，放下心頭事後，他往木板床裏面滾了滾，拍拍旁邊，示意齊雲至躺下來一起午睡。

齊雲至躺下來，學着許鯨的樣子輕輕阖上眼。

下午李銀秀敲門喊許鯨起床，讓他繼續去挑出花生裏頭的雜物。

傍晚郭英貞他們回來的時候除了挑着花生，還撿了一兜花生芽回來。

有些苗枯了的花生埋在土裏，雨水一澆就蹭蹭蹭地發起芽來。芽沒有照到陽光時，一律白白嫩嫩，比豆芽要胖，生咬一口也帶着清甜味。

郭英貞親自把花生芽焯水濾幹，拌上油鹽醬醋和蔥姜蒜末，一大盤菜酸酸辣辣，很是可口。

這兩天的菜比以往要好不少，依照農家的慣例，農活重時要吃得好一些，免得虧空身子。

梁家人看的緊，許鯨沒辦法拿到食物給齊雲至，只能晚上跟他一起悄悄去找食物吃。

火光中，許鯨把煮熟的鳥蛋推給齊雲至，“齊大哥，你吃吧，我不餓。”

“吃。”齊雲至沉聲道，修長的手伸到許鯨面前，眸子裏滿是執拗。

許鯨只好拿了其中一個。

兩人坐在火堆旁邊，一般許鯨說齊雲至聽，有齊雲至在，許鯨總算不覺得那麽孤獨。經過一天的觀察，許鯨打算就讓齊雲至留在身邊陪自己，不再趕他回河裏。

一連在家裏摘了兩天花生，許鯨的手指甲被磨得光禿禿的，裏面塞滿黑色的泥。

梁家的地不多，種花生的地也少，拔花生兩天就拔完。拔完花生，梁家立刻翻地施肥，為種植玉米做準備。

仁源生活區的水熱條件還行，秋玉米七十多天就能成熟，現在播種十月多能收，避開北風和霜降。

為提高産量，梁家一家早出晚歸，特地團好一個個和有少量草木灰跟其他發酵肥的泥團，将玉米種播種在泥團上進行催芽。催完芽，要将花生地平整成一塊塊長畦，等玉米催好芽再移植過來。

八月二十六號這天，一大早李銀秀就起床做飯，七點多，外穿上工的郭英貞跟梁國濤、梁大石及梁二妹還沒回來，李銀秀催促小寶跟許鯨快吃飯。

“奶奶，我要去趕集。”今天圩日，小寶早就想跟着。

“好好好，趕緊吃飯，吃完飯我們去。”李銀秀拿個盤子将每種菜夾一點出來，剩下的放回櫥櫃裏，許鯨三人對着那盤夾出來的菜吃雜糧飯，“今天去趕集你自己走路，奶奶沒空背你。”

“放心，我不要人背。”小寶拍着小胸脯保證完，端起飯碗，三口并兩口快速吃完飯，催促李銀秀，“奶奶吃快點，我們早點去。”

“早晚都一樣，圩就在那裏，不會長腿跑。”李銀秀說着，到底拗不過孫子，吃飯的速度加快了點。

吃完飯，李銀秀将錢藏在褲頭的暗袋裏，自己背個大籮筐，讓許鯨背個小籮筐，帶着小寶往圩上趕。

許鯨還是第一次走出安全區那條路，腳下的路面灰白，這是有安全泥鑄成。相對于水泥，安全泥的反W射線功能十分優越，不會像水泥那樣吸收W射線再放出。

路上還有不少同個安全區的人一起去趕集，大家都背着籮筐，三三兩兩順着大路往前走，極少數人騎自行車。

許鯨注意到大部分來趕集的女性，而且是中老年女性。

人們互相打着招呼，有個慈眉善目的中老年婦女趕上李銀秀，問:“銀秀嫂，你今天得閑來趕集？”

“蓮田，你回娘家了？”李銀秀伸手摸摸小寶的腦袋，讓他叫人，“這是蓮田奶奶，快叫人。”轉頭回答郭蓮田：“要種玉米，買點農藥。”

“這兩天剛回，我侄子要讨媳婦，回來住幾天。”郭蓮田年輕時嫁去另一個大生活區，那個生活區算城市，日子挺好過。

李銀秀伸手拍拍她的肩，笑道：“回來就多住幾天，挺多年沒見你，我們生活區變化還挺大，瞧見了吧？”

“我看也是，我們的生産基地又大了不少。”

“大是大，稅收得重，我們收入也沒多多少。”李銀秀搖搖頭，不想再提這個。

郭蓮田識趣地轉移話題，“我看榨油坊快開了，估計再過兩圩就有人榨油，我回去之前看能不能買到純正的花生油。銀秀嫂，你家的花生拔完沒有？”

“拔完了，就這兩天拔完，我兒子他們平整土地，準備種玉米。”

“喲，花生拔完了，這麽快？”郭蓮田臉上帶着贊嘆，“你兒子兒媳手都活，幹什麽都比別人快三分。”

“都是沒辦法的事，家裏三個孩子要養活，不費勁在田裏都扒拉扒拉，一家人得喝西北風去。”

郭蓮田臉上換上理解的神色，嘆口氣，“這幾年日子還好過，只要肯下力氣，總不會餓死。”

“誰說不是？”李銀秀也嘆。

郭蓮田伸手摸摸小寶的腦袋，“這兩個都是你大孫子吧，哎呦，長得真精神，一看就機靈。“

李銀秀拍拍小寶的肩膀，笑道：“這個是，他還有哥哥姐姐在家。”又一指許鯨，“這個是我兒媳婦的遠方親戚，在我家養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