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歲歲的生存之道

好在小七、小九、花兒等人不懶，這房屋雖然破敗，但為了抵禦冬天的寒冷，他們還是準備充足了過冬要用的柴禾和茅草。

一大早，下了一夜的雪已是停了，龍睿和樓宇烈二人選了二間最好的房屋，确信這二最房屋能夠抵禦冬天的寒風，不會被風吹垮。準備對這二間屋子進行大修。他們二人雖出生富貴之家，但也不是那種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就這二間了，我們将屋頂重新修葺修葺。”

聽了龍睿的話，樓宇烈二話不說，拿了一把鍬飛身上了屋頂，将一夜積雪鏟了下來。“快，将昨天我買的氈布抛上來。”

龍睿急忙将氈布抛了上去，同時還飛身而上，遞上了鐵釘、錘子等物，和樓宇烈二人将氈布牢牢的固定在屋頂上。

“小子們，将你們準備好的茅草把，一把把的扔上來。”

早在下面做好準備工作的萬歲歲急忙和小七等人将成把的茅草丢上了屋頂，龍睿一一接住，又一一遞到樓宇烈的手中。

樓宇烈細心的将茅草一一鋪在屋頂上，為了嚴防被寒歲吹走，又用木條每隔一段距離一一壓實，再用鐵釘釘牢固，再站在上面蹦了二下，确信紮實得緊，這方跳了下來，高興的拍了拍手，“好了，本公子保證，這間屋子不會漏雨也不會漏雪了。”

“好啊，好啊，謝謝樓少爺。”

“可是，那一間呢？”花兒指着另外一間準備重新修屋頂的房子，“氈布、本條、釘子都有，可是茅草沒有了啊。”

咦，是啊，因為要确保這屋頂鋪得結實，先前準備的茅草都被鋪到一個屋頂上了。現在再到哪裏去湊齊茅草呢？龍睿和樓宇烈相互看了一眼，都露出無可奈何的眼神。

“誰說沒有茅草？”萬歲歲指了指睡覺用的屋子，“現在，我們都有棉被了，那些鋪的茅草就用不着了，可以用來鋪到屋頂上了。”

對呀，他們怎麽沒有想到？聽了萬歲歲的話，樓宇烈大手一揮，“還不去準備？将那些茅草紮成把？”

看着一窩蜂擁進屋子的小夥伴們，萬歲歲揚笑看向樓宇烈，“我和公子爺去打些麻雀來，權當為樓少爺加餐，以感激樓少爺對我們的體恤之情。”

“好了，好了，你們去罷。”樓宇烈直是擺着手，指着另外的屋子，“這裏，就交給本公子了，你們回來後，這裏肯定煥然一新。”

将修整屋子的事交給了樓宇烈，萬歲歲背了一個簍子，拉了龍睿的手出門而去。

雪地上，留下二排腳印。

“歲歲。”龍睿指着小書僮背上的竹簍，“你确信你能獵到那麽多的麻雀？”

萬歲歲一笑，露出标準的小虎牙，“今年合州的收成還行，引來不少的麻雀。我知道麻雀窩在什麽地方。”

咦？原來收成和麻雀的多少也有關聯啊。龍睿深深的看了自己的書僮一眼，這個小書僮的智慧不可小觑呢。

“如果獵少了，只怕不夠塞樓大公子的牙縫。”

萬歲歲的一席話，引得龍睿笑了起來。只見萬歲歲指着前面的一方樹林，“到了。”

看着這片不怎麽大的樹林，“你确信這裏有麻雀窩？”

“麻雀都懶得恨。冬天不願意遠飛，只是躲在這裏得過且過。最先的時候，小七、小九他們都是拿一點谷子，準備一個盒子，然後在遠處牽着長繩，只等那些麻雀飛進盒子中吃谷子就拉繩子，将那些偷吃的麻雀困在盒子中。那種方法雖然能夠抓到麻雀，可一天最多只能抓幾只……”

萬歲歲一邊說着，一邊示意龍睿在一處雪堆前蹲了下來，他繼續說道：“後來有一天，我發覺有的麻雀受不住這天氣的寒冷，都那麽凍僵了從樹上掉下來……我就知道了，用彈弓打麻雀應該快得多。”

看着二眼有神的盯着前面大樹的小書僮，龍睿笑道：“所以，你就開始練習彈弓了？”

萬歲歲沒有注意自己的主子在看他，只是點頭，将背上的竹簍取了下來，取出別在腰間的彈弓，又從荷包中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石塊，放了三塊小石頭到彈弓的牛皮兜子中，指着前方的樹說道：“你看，那樹上憩着三只麻雀，我三彈齊發，它們就算掉下樹，其它的麻雀也會認為它們是凍死而掉下樹，就不會受到驚吓，我就可以捕得很多很多……”

看着凍紅的小臉如紅蘋果般可人，看着二眼有神的盯着前方目标的小書僮，龍睿的眼睛柔和起來，他的小書僮是一個不屈服于命運的孩子，是一個懂得發現懂得創造的孩子，是一個善于改變現狀的孩子……

就在龍睿神思間，‘咻、咻、咻’三聲，石頭破空而出，前方的樹上果然掉下三只麻雀。

“射中了！”龍睿高興得就像是自己射中般，準備起身去撿。

“噓！”萬歲歲急忙拉住自己的主子，“小聲些，不要吓着了其它的麻雀。”接着，又示意龍睿蹲下來，繼續說道：“暫時不要去撿，否則因了腳步聲，其它的麻雀都會飛走。”

“那……那三只如果飛走了怎麽辦？不就白打了？”

“放心。”萬歲歲得意的看着自己的主子，拍着胸口保證，“本……呃，我的彈丸力道大得狠，早就穿透了那些麻雀的身子了。再說天氣冷得恨，它們掉下來一時不動彈就會凍僵，飛不走。”

說着話，萬歲歲再次将手伸手荷包中，又取出三塊小石子，瞄準前方樹枝上的麻雀，乜斜着眼睛，“等我将這裏的麻雀都打中，再去撿。”

為什麽越看自己的小書僮就會覺得越看不厭，而且是越來越喜愛？那一身紅衣，一頂紅帽，一臉的紅顏，一身的精力充沛，滿眼的精精有神，龍睿有些失神，“如果惜君像你就好了。”

一句肺腑之言，卻令萬歲歲愣了神，回過頭，“惜君？”

“哦。”龍睿回過神，摸了摸鼻子，“一個……呃……朋友。”朋友？‘未婚妻’三字為什麽說不出口，當初他不是發過誓，不介意像虞姨娘寵着他般的寵着樓惜君麽？可現在，為什麽想再多加上一條，加上‘樓惜君像他的小書僮’這一條，如果有這一條，他不介意，真的不介意！

萬歲歲撇了撇嘴，再次回過頭，拉滿手中的彈弓，‘咻、咻、咻’三聲，遠方樹上再次掉下三只麻雀。

“又中了。”喜悅沖淡了龍睿心中淡淡的失落，他眼神放光了看着自己的小書僮，“歲歲，你真的是百發百中呢。”

萬歲歲不無得意，“那當然。”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那前方只怕掉下近百只麻雀，“可以了，我們可以撿麻雀了。”萬歲歲說着話，站了起來，拍着自己身上的雪漬，“再不起來，我們就會凍僵了。”

“所以，你才練習三彈齊發？四彈齊發？”

萬歲歲點了點頭，“是啊，要不然，一次只能射一只，得多長時間？到時候，麻雀沒有打多少，腿倒是凍壞了，那多虧啊。”一邊說着，一邊蹦着，看向龍睿，“你也蹦二下，要不然，腿部的血液不暢。”

龍睿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腿，“拍一下也是一樣的。”他是練武之人，這點寒氣，根本不懼。

二人一邊說着話，一邊提着竹簍臨近樹林邊，将掉在雪地上的麻雀一一撿起丢進竹簍中。

“歲歲，你們冬天就是靠紅薯和麻雀解決食物問題麽？”

“不全是，不過……”萬歲歲只是彎着小小的身子撿着凍僵的麻雀，“小七喜歡吃肉，一到冬天，我就會打很多麻雀給他吃，讓他解饞。嘿嘿……當然了，我們也可以解饞。”

原來是打給那個小七吃啊，龍睿的心中有些郁悶，卻又說不明白。

“其實，我還會去湖中釣魚。”見龍睿睜大眼睛似有不信，萬歲歲說道：“真的，一到冬天，那湖中就結着厚厚的冰，我就拿一個鑿子去将冰鑿開一個洞，然後放魚餌進去。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可以釣到許多魚，這個釣魚的方法還是天牧教我的。一到冬天，魚兒們沒有吃的，再加上結冰後呼吸不暢，就想從冰洞口蹦出來，看到食物哪有不吃的道理？所以，冬天的時候，我們吃的魚也多。花兒最喜歡吃魚，我就會釣非常多的魚給她吃。”

原來他釣魚是為了花兒？龍睿的眼中再次升起一抹柔和的光，摸了摸小書僮的腦袋，“你有沒有為自己想過？”

“有啊……”萬歲歲摸着自己的腦袋，“不過，如果不是小七、小九、花兒他們，也不會有今天的我。”說到這裏，他撿起雪地上最後一只麻雀裝入竹簍中，“好了，我們去另外一個地方，那裏的麻雀更多。”

“下一個地方，能不能讓我試試？”

“可以啊。”萬歲歲将手中的彈弓遞到龍睿的手中，“不過，你只能一只一只的打啊，你二彈齊發還沒有練習好，不能将其它的麻雀吓飛了。”

“好啊。”

終于來到下一個目的地，選了一塊雪堆處藏了起來，萬歲歲指着較近的樹，“就那棵樹上，有不少呢。你慢慢來，不要慌。”說着，将手中的小石塊遞到龍睿的手中。

龍睿一一接過，将小石塊放在彈弓的牛皮兜中，按照萬歲歲的吩咐，果然，那些麻雀一一的被石塊擊中掉下樹來，而其它的麻雀只當那些掉下樹的麻雀是凍僵的未有查覺。

“不錯，不錯。”萬歲歲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主子，“一晚上，你就能夠練得百發百中，非常不錯了。”

“我想試試二彈齊發。”

“你？”萬歲歲有些懷疑的看着龍睿，“行嗎？”昨晚上一晚上都沒有練習成功啊。

“試一下。”龍睿的語氣有些肯求了。

萬歲歲瞄了眼竹簍，“好吧，反正有這麽些也夠了。就算吓跑了也不要緊。”

龍睿聞言，心起一絲欣喜，急忙放了二塊小石頭到彈弓的牛皮兜子中，瞄準了樹上的二只麻雀，拉滿彈弓，‘咻、咻’二聲，一只麻雀掉了下來，另外的一塊石頭卻是偏了方向，打在了樹枝上，驚飛了一樹的麻雀。

“呀，糟糕。”來不及細想，龍睿箭袖中的銀針如雨般飛出，瞬時間，飛在空中的麻雀無一漏網的掉在了雪地中，

萬歲歲本來還在為麻雀的驚飛而懊悔，卻見滿天的麻雀居然都掉了下來，一時間驚得是目瞪口呆。

龍睿聳了聳肩，“怎麽樣？你的公子爺還是有一定的水準的。走，去撿啊！”說着，拉着萬歲歲的小手去撿那些被銀針‘制服’的麻雀。

‘蓬、蓬、蓬……’數聲接連響起，滿地的麻雀在龍睿和萬歲歲走近的時候居然緩過了氣，展翅而飛，直沖雲霄。

萬歲歲一聲驚叫，吓得撲到龍睿的懷中，“嗚嗚嗚……本歲不是故意殺你們的，是為了飽肚子……嗚嗚嗚……”

不過一個玩笑而已，不想這些起‘死’複生的麻雀能夠将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吓得痛哭？龍睿好笑的抱着自己的小書僮，“喂，本公子本來就沒有殺死它們啊。不過點了它們的穴而已。”

原來是公子爺在做惡作劇？擡起梨花帶雨的臉，萬歲歲露出恨恨的表情，“你以為，玩笑很好玩嗎？”

小臉上的淚痕未幹，我見猶憐。可眼神中的戾氣又太盛，還真不好形容自己的小書僮現在這副形像帶給自己什麽樣的震撼。龍睿伸出修長的手，擦着小臉上的淚痕，“好了，好了，下一次，我……不開這種玩笑了。”

萬歲歲冷哼一聲，推開龍睿，自己用衣袖擦着眼淚，“我娘死的時候，我就以為她是在和我開玩笑，哭了三天三夜娘沒有醒，我就知道不是開玩笑了。後來，為了飽肚子，我和小七、小九他們殺了許多麻雀、魚還有田雞……一些老伯伯就吓唬我們，說這些生命也有靈魂，會來找我們報仇。我們怕了，有一段時間不敢殺生，可是，肚子餓啊，如果我們不殺生就得餓死。所以，為了不被餓死，我們仍舊……”

終于明白自己的小書僮怕的是什麽了。龍睿有些心疼，也為自己方才的行為有些後悔，走到小書僮的面前，将小書僮抱在懷中，“好了，本公子答應你，以後，不再和你開玩笑了。”

萬歲歲破涕而笑，“這還差不多。”

他确信他自己沒有戀童癖啊，龍睿咬緊自己的牙根。為什麽這個在他的懷中仰着小臉笑的孩子這般牽動他的情緒，這梨花帶雨、淚中有笑的容顏，他真的好想好想親一口啊。

似乎看出龍睿眼中的琉璃之光，萬歲歲奇怪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公子爺，你怎麽了？”

一句問話，将已是湊近萬歲歲臉頰的人硬是喚醒，龍睿震驚的盯着近在咫尺紅撲撲的臉頰，還有那未幹的淚痕，吞了吞口水，終是将小書僮推開，“好了，快些将那些凍僵飛不動的撿了些，我們該回去了。宇烈的屋子只怕已是修葺好了。”

“哦。”未發現異常，萬歲歲只是彎着小身子撿着地上的麻雀。只聽龍睿幹咳了二聲，“歲歲，你方才說的田雞是怎麽回事？”

聞言，萬歲歲的眼睛又亮了，“夏天到的時候，稻田的田雞可多了，又大又肥。我和小七、小九、花兒他們就挑着燈籠去抓田雞。別看那些田雞白天的時候機靈得狠，可是一到晚上受光線的照射後就笨得可以，一晚上，我們可以抓好多呢。吃不完的可以賣掉，換些銀子備用。就像吃不完的魚一樣，我們也可以賣一些銀子……”

想着破衣爛衫的一群孩子居然也會有銀子？龍睿好笑的睨了自己的小書僮一眼，“你們将這些銀子留着幹嘛，長黴麽？”也沒見穿什麽好一些的衣物啊。

“我們是天生天養的一群孩子啊。所以，老天待我們不錯。至于銀子，有另外的用處。”萬歲歲又揚起他标準的笑了，露出他的小虎牙，指了指老天，“春天的時候，正是蟬破土而出的季節，小九最喜歡吃蟬了，我就去樹林裏挑許多的蟬給他吃。還有啊，你在屋中看到的那個跛了腿的大哥哥名喚天牧，他最喜歡吃田雞了，夏天一到，我就去捕許多的田雞。秋天的時候……”

聽着自己的小書僮講着一年四季如何利用老天的恩賜解決着食物問題，龍睿的心既酸又暖。看着背着小竹簍輕松的走在前面的小書僮，龍睿伸手解下背簍，“我來背吧。我聽你說過，你們不是還糊一些紙傘賣的麽？”應該不用這麽辛苦啊！

萬歲歲回過身，一邊倒退着走路，一邊回道：“是啊，我們糊紙傘賣的銀子，還有吃不完的田雞和魚所賣的銀子都得留下來。因為天牧的腿還有救，還有花兒還小，身子不是非常好……總而言之，這些銀子不能買吃的，不能買穿的，得留着看病。至于吃的、穿的我們就另外想辦法解決。不過，現在我當了書僮了，意外來了一筆銀子，終于可以為他們買吃的、喝的、穿的了。”

打麻雀主要是為了小七，捕魚主要是為了花兒，挑蟬主要是為了小九，抓田雞主要是為了天牧，想盡辦法賺的一點銀子是為了天牧和花兒……沒有一樣是為了他自己。龍睿出神的看着臉上揚着自信笑容的小書僮一時比手劃腳、一時津津樂道，心亦飛揚起來。

生存就有生存之道。無論他的小書僮生活在多麽惡劣的環境中，他的小書僮卻能夠在苦中作樂，并尋出一條生存之道來。一如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就算再惡劣，也有走到頭的時候，最後，必定是康莊大道。龍睿緊步上前幾步，扳過小書僮的身子，一起并肩走在回屋的路上，“歲歲，你知不知道，你很了不起，真的很……偉大。”一如萬歲歲和何小福争吵的時候所言，他萬歲歲就是來證明人的偉大的。原來，不是狂言。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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