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踏雪無痕逢歲歲

如果說這個孩子是個富貴人家的子弟吧,滿身的臭氣讓人退讓不及。如果你說這個孩子是個小乞丐吧,可這身行頭,只怕沒有多少人家的孩子能夠穿得上?

這個孩子到底是誰?

典當行中,一位老師傅用放大鏡看着小孩子遞過來的幾顆珍珠,點了點頭,“顆顆飽滿,難得的是色澤一致。每顆按一兩銀子算罷。你這總共有十顆,就折算十兩銀子罷。”

十兩?歲歲的眼睛亮了起來,應該足夠回合州的路費了吧?雖然高悅、劉德派人去了合州,但自己由于不熟悉路程誤了許多功夫,只怕回合州後,高悅的人也早就走了。是以,歲歲決定回合州。

“這位小哥,不知道你還有沒有這樣的珍珠?”

聞言,歲歲摸了摸自己的腰包,搖了搖頭,“沒有了。”

老師傅有些懷疑的看着小孩子的臉,想了半晌,也是,如果有的話,只怕早典當了買身新衣穿了。想到這裏,他遞出一紙契約,“死當。在這上面簽字。”

也就是說,再也不能贖回了?那個面具人對他極好,其實像這樣的珍珠一共有一百顆,每次打獵後小丫頭綠羅都會将珍珠取出來清洗幹淨放在他的腰包中,是以一百顆從來沒有少過,如今一下子少了十顆,歲歲還有些舍不得。但飽肚子要緊,想到這裏,撇了撇嘴,胡亂的簽了一個名字。

歲歲接過老師傅遞過來的紋銀塞入懷中,揚起标準的笑臉,露出小虎牙,“老師傅,我想問一下,這裏是什麽地方?”

“咦?你不是我們濯州人?”

濯州?是什麽地方?雖然知道自己不在合州了,但猛然聽到一個陌生的州域,歲歲還是傻了眼。

看這小哥的一身行頭,老師傅更能肯定,必是哪家大戶子弟,“小哥,你是和家人走散了,是不?”

歲歲點了點頭。

“你家住哪裏?”

“合州。”

“合州?”老師傅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眼鏡,“合州離我們濯州有一個月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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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啊?萬歲歲摸了摸懷中的十兩紋銀,省着點用應該足夠了。他再度揚起笑容,“老師傅,我該往哪個方向走?”

老師傅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方向,“一直往東南方向走就是了。”

“謝謝老師傅。”打聽清楚了合州的方向,懷揣着十兩銀子,歲歲步出典當行的大門。

一襲雪白的衣衫,雪無痕行走在濯州的大街上,猛然看到一抹火紅的身影從一個典當行中走出來,他的眼睛疑惑的眯了起來,若有所思的盯着歲歲的背影看了許久,“嗯……短短的卷發,紅色的衣衫?”說到這裏,他看清火紅的身影所去的方向,步進典當行中,“老師傅,才剛那個孩子來這裏是贖當還是典當?”

老師傅将眼鏡又往眼上推了推,“哪個孩子?”

“穿着一身紅衣,頭發卷卷的、短短的那個孩子?”

“哦,他啊。”老師傅将歲歲方簽的‘死當契約’在雪無痕的眼前晃了晃,“死當,十顆珍珠。”

“珍珠?”雪無痕更是詫異,照說他要尋找的萬歲歲不應該有珍珠方是,難道是他認錯了?而且他的視力極準,就在老師傅晃手之間,他清楚的辨認出那契約上的名字不是他所期望的‘萬歲歲’三字。

“十顆。顆顆飽滿晶瑩。典當十兩紋銀。”老師傅說着話,直是搖頭,“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孩子。經不起勞動,只能靠典當過日子了。屋漏偏逢連夜雨喲,居然和家人走失了方向,唉……我看,那孩子能不能夠走回合州都是問題。”

合州?本來要步出典當行的雪無痕猛地站定腳步,轉過身,“老師傅,您是說那個孩子是合州人?”

“是啊。他方才還向我打聽合州的路怎麽走?”

不會這麽巧?不管是不是他都得跟着看一看。打定主意,雪無痕回轉身,來到櫃臺邊,“老師傅,能不能夠将方才那孩子典當的珍珠賣給在下?”

看雪無痕一身雪衣,質地考究,老師傅遲疑半晌,伸出二個手指,“紋銀二十兩。”

嘴角抹過一絲笑,雪無痕未多講究,從腰包摸出二錠銀子,放在了櫃臺上。

懷揣着十顆贖回來的珍珠,按着紅衣小子方才行走的方向,雪無痕快步的跟了上去。不論那孩子是不是他要尋找的萬歲歲,他都不想驚動,一切等回到合州證實再說。

跟蹤了五天,雪無痕猛然發覺,這個孩子的生命力還真是頑強,除非是實在走不動了,這個孩子方才會休息會子。而且休息的地方一向是破廟。而今晚,那孩子又選擇了破廟休息。

惬意的躺在寺廟外的大樹上,看着天上的繁星,雪無痕的雙眼如夜空的星,閃着耀人的光彩,“今天都已是花朝節了。選妃大典早就結束了。你這顆帝後星終于花落東宮了。看來,祖師的預言不會在我的身上靈驗。”說到這裏,他撇嘴一笑,“什麽必遭天遣?祖師爺,您是在拿無痕開玩笑,是不?”

聞到燒烤的味道,雪無痕在樹枝上坐了起來,看着破廟中忙碌的身影,再度笑了,“燒烤手藝不錯,彈弓百發百中。僅憑十兩銀子能夠走到合州是遠遠不夠的。你這自給自足的辦法倒也不錯,一個孩子,難為你了。”

本想躍下樹去和那個孩子攀攀交情,可一想到可能會驚擾那個孩子,如果那個孩子不是他要尋找的萬歲歲,自己豈不是多此一舉?“我踏雪無痕還從來沒有完成不了的事情。就是找人這一件,整整三年了,真頭疼啊。”

三年前的春天,他奉命去救助樓惜君和龍睿,又承諾龍睿去找萬歲歲,不想一直找不到頭緒。就這樣,他每年除了回一趟無極山和師傅交待一些事後,就會出來尋找萬歲歲。時光過得也快,三年轉瞬即逝,春天又已來臨。

“三年了,按阿睿所言,你當十二歲了。”說着,看着破廟中大口的嚼着獵物的紅衣小子,“嗯,看這個身高,應該是十二歲左右。只是身子麽?纖瘦了些。不像一個男孩子的身子。倒像一個女孩兒家的身子。”

想到這裏,繼續盯着不顧形象大嚼大咽的紅衣小子,雪無痕輕笑出聲,“不過麽?世上也不會有女孩兒家有這般吃相。”

忽地,草叢中有了動靜,雪無痕的眼睛眯了起來,“真是一幫不知好歹的人,居然将主意打到一個小孩子的身上了?”

這幾天一路跟蹤,雪無痕發現有一夥強盜居然盯上了紅衣小子,只是一路上紅衣小子似乎沒有發現。而那幫強盜一直沒有動手,雪無痕一直在等。

看來,這幫強盜已經徹底摸清萬歲歲身邊沒有其他的幫手了,想趁着今天晚上動手。

“喂,本歲聽到動靜了,出來罷。”

本歲?什麽意思?聽着破廟中嫩稚的聲音,雪無痕露出驚異的神情,莫不是那個小子知道有人跟蹤?

聞言,那夥強盜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破廟中的人是不是在和他們說話。

“再不出來,本歲就動手了啊,活烹了你。”

活烹大活人?所有的強盜再度吃了一驚,大刀在月光的反襯下閃着寒寒的光。一個小強盜終于忍不住了,“三……三哥,那小子發現我們了,還要烹了我們?”

難道一路踩點踩空了,那個小子身邊有人保護?要不然,不會這般妄言要烹了他們?為首的三哥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沖進去?

“三哥,我看不要進去,裏面肯定有埋伏。”

“三哥,這個小子肯定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孩子。喜歡作惡作劇呢。看着是一個人,身後其實都有暗衛保護,就是為了冒險尋開心。”

“是啊,三哥,這麽多天了。這小子喝的是泉水,吃的是野味。就算他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只怕身上真沒有別的什麽寶貝了。搶了也是白搶。”

“對對對,三哥,這段時間我算看清楚了,陸路上的強盜不好當啊。”

“對對對……”

看了看破廟中,紅衣小子居然飛撲起來,似乎在捉什麽東西般,只是看不真切。又聽着那群強盜的猜測,雪無痕又好氣又好笑,輕聲咳了咳。

“三哥,樹上有人。”

小強盜一語方落,衆強盜擡起頭,只見雪無痕笑意盈盈的伸出手指在唇邊‘噓’了一聲,“我是我們家小主子的暗衛。”

果然有暗衛?那被稱作三哥的強盜眯了眼。仔細的盯着雪無痕,這個暗衛在他們的頭頂那長時間他們都沒有發覺,也就是說,這個暗衛的功夫超強?就算自己的刀再快,只怕也不是這個暗衛的對手。

眼見一衆強盜不知所措,雪無痕又‘噓’了聲,“我家小主人想體驗生活,身無分文了。你們搶了也是白搶。嗯……我就當個沒有看見的,你們走罷!”

似乎在揣度雪無痕的話,衆強盜将眼光看向那個為首的稱為三哥的人。只見三哥思索半晌,點了點頭。

眼見那夥強盜擡步欲走,雪無痕急忙‘诶’了一聲,“輕一些。”

為首的三哥冷哼一聲,如果不是感覺到雪無痕氣場的過于強大,他才不會這麽窩囊的走呢。只是現在,陸路上的行情确實不怎麽看好,不能太過冒險,是以決定走為上策。

看衆強盜一時無了蹤影,雪無痕俊眉微挑,“這一下,你們再也不會打這個孩子的主意了吧。”不管這個孩子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卻是一個自立自強的孩子,一如小時候的他般,令他想心疼。

“哈哈,說你逃不了了還不信?這一下,本歲就真活烹了你。”

又是本歲?看着破廟中被紅衣小子抓在手中的一條小小的蛇,雪無痕啞然失笑,原來,這個紅衣小子發現的不是強盜,而是一條苦命的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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