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
到的話…沒辦法放任這樣的可能性!
夏目咬咬牙,掙開名取的桎栲,跑向那片哄鬧的人群。
身邊那只胖胖的貓咪也跟着竄了出去。
[夏目!]
握着那用來畫陣法的樹枝,名取嘆口氣,也很快走向靠近那片人群的地方,彎腰開始畫封印的陣法。
他并不擔心那孩子的能力,那孩子,只是太心軟而已,明明是無關的人和事,也沒辦法放下。
所以,自己,也無法放下那孩子…
喧鬧的人群這時還是一片寧和的狀态,然而隐隐已有不祥的預兆。
從風裏傳來了淡淡的血腥味,随着空氣流動,愈發濃烈。
就和那日院子裏的味道相同…
夏目一回頭,就看見那巨大的頭顱拖着長長的頭發像這邊沖過來,額頭上流血的地方插着鐘的太刀。
似乎是極其痛苦,那妖怪瘋狂的向前飛奔,直直對準那聚集成一團的人群。
[啊!]
[出!出現了!]
人群中爆發出各式各樣的尖叫,那些年輕一點的除妖師們被吓得捂着嘴,四處躲避,有少數吓得僵立的也被身邊的人快速拉開。
卻有幾個女孩子好似吓得六神無主,完全不能動彈,眼睜睜的看着那妖怪徑直沖向她們。
[小心!]
幾乎是下意識的身體本能,棕發少年拔腿沖上去,将那幾個女孩推開,自己被那妖怪重重壓在地上。
手中蓄集着力量,一拳向着妖怪的正臉砸過去。
[從這裏離開!]
被砸的妖怪發出一聲哀嚎,跌跌撞撞的跳起來,向着那典雅的建築飛過去。
夏目從地上爬起來,只覺得手臂痛的像是不屬于自己的,本來愈合的傷口也好像撕裂了似的。
[這孩子,是哪家的式神嗎?真厲害啊…]
[他沒事吧?]
耳邊傳來紛紛揚揚的議論。身邊的胖貓咪跳起來,丢下一句“我去追那個家夥”,身形一晃,銀色巨獸的身體騰空而起,向着妖怪離開的方向追去。
[呀,好大的式神…]
被斑揚起的塵埃給迷了眼,場地上的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名取,那是怎麽回事?]
站在一邊的名取聽見有其他家族的長老開口詢問,臉色冷了冷沒有回答,快步趕過來,扶起夏目,将他帶到畫有陣法的地方。
[你的手沒有事吧?]
夏目接過名取遞來的樹枝,聽見名取帶着關心的問話,笑着搖搖頭,表情有點虛弱。
[沒關系,的場先生那個咒法保護住了我…鐘沒事嗎?]
想起丢失了太刀的鐘,夏目擔心的擡起頭。
[你還真是…]
名取嘆了口氣,也說不出責備的話,只是無奈的揚揚嘴角。
[她可不會像你這麽亂來,幸好陣法完成了,雖然有點簡陋,不過捕捉是沒問題了。]
把那小巧的壺放在陣法中央,名取望向那有點不好意思的少年,眼神溫柔下來。
伸手将方才那用來追蹤沾染了那妖怪血液的紙片式神遞給他,名取微笑着凝視着那少年琥珀色的眸子。
[用這個來捕捉的步驟,可以拜托給夏目吧?我們一起來,可以做到的,對吧?]
雖然自己足夠完成這件事,但是若有那孩子在…他在這裏的話,或許,會創造出更大的奇跡。
夏目怔了怔,迎上那人充滿柔和的金色眸子。只是一瞬,微微彎起了嘴角。
[沒有問題,名取先生,交給我吧。]
起身半跪在咒法邊緣,棕發少年指間夾住那紙片,雙手合十,待感應到那空氣中異常的味道,他合上雙眼,嘴唇輕輕蠕動。
[出來吧,擁有力量的人。]
由陣法的四周卷起純白的光芒,帶起小型的風暴,卷起少年棕色發絲和寬大的襯衫衣角。
[捕捉吧!那隐藏于黑暗中的事物!]
純白耀眼的光芒包裹住那陣法上空,席卷着強烈的氣流,吹得那少年衣角四處搖晃,少年伸手舉起那紙片式神,起身,睜開雙眼望向那妖怪所在之處。
他棕色的發絲在狂亂的風中飛舞,寬大的襯衫鼓着風,呼呼作響。柔軟的發絲拂着白皙的臉頰,只看的見少年充滿堅定的側臉,美麗而又幹淨。
就像,五年前,某個夢境的角落裏,那孩子舉着箭,聖潔美麗的身姿,是那個男人的寶物,也是男人永遠無法忘懷的景色。
是獨一無二的,無可替代的美麗。
黑發男人隐藏于庭院邊的樹下,目光平淡如水,只是靜靜地看着那孩子和那個不太讨人喜歡的家夥将那妖怪收進壺中,費力蓋上蓋子,嘴角惡劣的彎了彎。
男人輕輕擡手一晃,那被少年抱在懷裏的壺就長出一對小巧的羽翼,掙脫少年的手,直直飛到男人手中。
[真是精彩的畫面,不過,這個,我就收下了。能夠作為很強大的式神,不是麽。]
晃了晃那小巧的壺,男人對上少年滿是訝異和忿然的目光,嘴角揚着那一抹不懷好意的弧度。
他稍側頭瞥了名取一眼,目光冰冷了幾分,語氣卻還是淡淡的。
[酬金的話,請來的場家領就好,不過,說實話,我倒覺得,應該給這孩子才對。]
[的場先生,可以還給我嗎?]
好不容易封印的妖怪被搶走,又不明白對方到底抱着什麽樣的目的,夏目有些焦急,但想起被對方畫了保護咒語的事,又無法質問,自然而然的就放低了姿态去懇求。
将壺收進手心,的場眼神一凜,笑容變得危險了幾分。
[比起回到你手中,被那幫沒用的家夥消滅,我倒覺得,我留下還比較有趣,不是麽,夏目君?]
[…消滅?]
夏目瞳孔微微縮緊,看向那男人蒼紅色的眸子,卻也看不出開玩笑的成分。
居然…會是那樣的結果…
[那麽,再見了,夏目君,名取少爺,下次再見,夏目君。]
男人刻意拉長的尾音在風裏散開,柔柔洇過夏目耳畔,令他不自在的皺了眉。
視野裏那黑色和服的身影漸漸消失。夏目面上浮現出複雜的神色,低聲嘆了口氣。
那個人…還真是個相當奇怪的人啊…
這次事項結束,夏目自然要趕快回家。名取說是要送夏目,和那些宗門家主打了招呼,就帶着鐘,和夏目一同出了會場。
和名取并肩走在夜間的山林裏,夏目低着頭,腦海中一遍遍閃現今日發生的事。一想到的場的的臉就覺得頭疼。斂去思緒。又回憶起那些圍繞着名取的中年男性,夏目眼神閃了閃,內心湧起分毫疑惑。
剛才和名取先生告別的那些人,都是除妖師家族的家主麽…似乎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啊…
而名取先生和的場先生,也不過20歲出頭,平等的身份,卻平白小了一輩的年齡…
怎麽說,都有點不和諧的成分…
[方才和名取先生在一起的那些人,都是除妖師家族的家主嗎?看起來…似乎都是上了年歲的人…]
雖說覺得這樣的問題有些失禮,但心底總感到莫名其妙的在意,也不僅僅是好奇的關系。
少年蹙眉,輕聲開口。
[啊拉…沒錯啊。]
名取聳聳肩,解釋道。
[确實都是上了年歲的長老級別的人物,和我還有那個家夥可不能比,還有一位你應該見過了,就是那位秋原小姐。]
[…那天的秋原小姐啊…]
這個名字所帶來的畢竟不是什麽愉快的記憶。夏目應合了一聲,面色有點無奈,他低聲嘆了口氣,試圖把腦子裏紛湧上來的零碎畫面全都甩開。
那大概是人生中最悲慘的經歷了…被的場先生掐住脖子,又被秋原小姐挾持,最後因為受了的場先生那一箭的傷昏迷…
完全沒辦法輕松的回想這些…
[不過說起來,秋原家若不是家族近乎覆滅,也不會讓女孩子承擔這麽痛苦的責任吧。]
腦海裏回放着從那件事之後的五年中發生的事,名取難得嘆息了一聲,心底氤氲起悲哀的情緒來。
除妖師的世界,本來就是殘酷的,弱小的家族中落,淘汰,強大的家族則永遠站在最高的位置。
就如同秋原家,主要的宗門族人全部死于那場毀滅性的妖怪襲擊下,而名取家,則是漸漸人才消退,退出了這個舞臺,如果沒有自己,恐怕今日名取家也是個被遺忘的姓氏。
而的場家,一直立于除妖師世界的頂峰家族,在那個家夥手中,也依舊是除妖師界不可動搖的決定性的領導地位。
這是規則,也是殘忍。
[家族覆滅…?]
猛然聽到可怕的字眼,夏目只覺心頭一跳,後背竄上一陣涼意。
那個詞語的含義…是說,家族裏的人…全都…逝去了嗎…
[好了,夏目怎麽會突然想要問這些?]
收住話頭,名取頓了頓,轉而反問道。
他清楚這并不是适合和那孩子談論的話題,也不希望那之中隐藏着的令人難以想象的黑暗的事實完全不應該沾染那孩子的眼睛。
不過,倒也稍微有點好奇那孩子在意起這些事情的原因。
[阿…其實…只是稍微有點奇怪而已…]
被這麽一問,夏目心裏一驚,倒是讓那些醞釀起來的情緒都被擊碎了。
他有點尴尬的彎彎嘴角,垂下眼睑,小聲嗫嚅着。
[之前一直…以為家主之類的人物都是威嚴的老人,就好像上次見到的那位姓賀屋的老先生,所以…有點奇怪…的場先生居然會是的場一門的家主罷了…]
其實若是放在平日,夏目大約也不會去關注這樣的問題,畢竟對方是那麽一個危險的人物,恐怕就算是那些威嚴的老年人,都還沒能擁有那樣壓迫性的氣勢吧。
但今日又或許是無意中觸摸到對方溫柔的一面,像是陷入了什麽奇怪的境地裏,毫無防備的就問出了這般的問題。
[啊…你說這個麽…]
名取愣了愣,有些意外夏目居然會主動詢問起的場的事情。
喉中各樣的言辭轉了轉,又被咽了下去。金發男人嘆着氣,也放棄了敷衍過去的想法。
[我認識那個家夥的時候,他還只是的場一門的少主,沒過多久,他父親就死于了妖怪的戰鬥中,于是他就既任了的場一門家主的位置。]
[的場先生的父親…死于妖怪手中…?怪不得…]
乍一聽聞這難以置信的事實,少年臉色立即蒼白幾分,滿臉都是震驚。
若說開始還存在着對那人反感防備的心态,此刻湧上心頭的情緒卻複雜莫名起來。難怪…那個人憎恨着妖怪…重要的親人…竟然是因為妖怪的攻擊逝去的…
他只覺得心裏沒由來的一痛,一時間不知要怎樣應對這個答案,不由自主的鎖緊眉頭,流露出哀傷的神情。
最親的人逝去的那種痛苦,他同樣深刻的理解着,也正因為理解,所以他明白,那會是多麽令人難以忍受的悲傷。
[怪不得…?你是說,怪不得那家夥憎恨妖怪麽?]
那少年眉眼間俱是傷感,聯想到少年自身的經歷,名取倒也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從某種角度講,這二人都背負着沉重的過往,只不過,所選擇的路不同,所承擔的責任不同,僅此而已。
[倒也不完全是因為這件事,那家夥對妖怪的憎恨,大概是日積月累沉澱下來的,他們家族與妖怪有交易,背負詛咒,并且他母親在他幼年時代也死于妖怪襲擊,以及,]
眼中映着那少年愈發複雜的表情,瞥了那滿臉無奈的看着這邊正在慢悠悠晃蕩的三色貓咪一眼,金發男人嘆口氣,稍微意有所指的提道。
[他很重要的人,也因為妖怪的原因,與他分開了。]
但是,面前這個少年,并不知道,那個很重要的人,就是他自己吧...男人眼底劃過一絲苦澀,又稍縱即逝。
[所以,才會認為,妖怪都是邪惡的存在…不易餘力的要消滅他們嗎…]
名取看着那少年低下頭,纖長的睫毛顫了顫,面色還有些蒼白,聽着那少年唇邊溢出一絲嘆息。
[的場先生…其實是個很孤獨的人吧。就好像…過去也兀然一身的自己一樣…]
[但是…他一定不是需要同情的人…而我…我或許無法認同…]
[無法認同因為憎恨所以去傷害這種事…那樣,只會更痛苦而已…不過呢...]
驟然擡起頭的少年唇角溢出一抹輕柔的笑意,琥珀色眸子裏閃動着粼粼光芒。同樣輕柔的音色在耳邊圍繞。
[雖然很奇怪,還是覺得...的場先生的話,說不定是個溫柔的人呢。]
[啊啊,夏目是這麽覺得的啊。]
名取彎彎嘴角,輕輕點了點頭,只覺得內心泛着越演越烈的悲哀情緒。面前少年微笑的模樣有點朦胧,令他有些看不清。
而那少年溫柔的話語,卻是一點不漏的刺進他心裏。
或許,只是嫉妒罷了。
就像多年前在那條無人的回廊,看見擁抱的兩人那樣。
又或者是,那孩子從自己身邊跑開,追向那個人的那刻。
只是嫉妒...這兩個人之間,無法斬斷的在意和羁絆,這個少年曾經願意給予那個家夥一切的包容,以及,那家夥所擁有的這個美好的少年,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名取只是來搶個鏡啊哈哈~
☆、秋日賞楓酒會(一)
夏季的炎熱消退些許,氣候或許是漸入初秋,變得稍有涼意,不僅如此,越漸集中的降雨也開始在這個小鎮坐落,往往昨日還是高高豔陽,今日就變成傾盆大雨。
斑也還是有着半夜跑去八原森林叫上熟識的妖怪喝酒的習慣。得虧是記着夏目身體不好,斑從窗戶爬出去之前也會記得關牢那随時會透風的縫隙,令夏目免于在這種潮濕的季節睡不安穩。
畢竟是車禍留下了病根,夏目一到落雨濕潤的季節,感受到潮氣就會感到胸口發悶,所以往年一般到了這個季節,他也不太常出門。
不過這幾年,一方面身體好了許多,另一方面,也交到了很多幫助他走出陰影的朋友,若是在這個時節接到邀約,倒也還是會笑着應允下來。
下床穿好衣服,夏目從窗外望了一眼天空,注意到隐約透着晦暗的天色,有些憂心的蹙了眉。
天氣,應該不會毫無預兆的改變吧…
前段時間前座的筱田和多軌說是到了賞楓的季節,和夏目田沼還有同班的西村北本約好去鄰鎮的楓林,而最近的大雨一直沒有停歇,直到這幾日才又回複了晴天。
于是,剛好趁着這個周末,多軌和筱田便約定好了會面時間,算是讓心裏期盼已久的活動能夠實現。
而這個時節的晴朗日也不會持續多久,擔心着突然下雨的狀況,夏目在裝好的包裏又放了一把雨傘,将一切整理好,才帶着斑出了門。
[夏目!就等你啦!]
約好會面的地點在學校附近的坡道。顧及着時不時亂跑的斑,等夏目到達目的地時其他幾人都先到齊,幾個人揪着夏目晚到的事情笑笑鬧鬧起來。
[夏目,實話說,是不是被約會耽擱了呀。]
北本帶着八卦的笑容湊過來,拍着夏目的肩膀,滿臉都是興奮。
怎麽可能…夏目剛想回答,就被筱田拉到一邊,小聲詢問。
[是和名取先生會面了嗎?是嗎?]
見那眼鏡少女滿臉都是興奮,夏目額上挂下一排黑線,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完全不知如何應付。
而田沼見到夏目出現,也似乎是安心了一般收起擔憂的表情,靜靜的站在旁邊,只是聽見筱田問出名取這個名字時眼神黯了黯。注意到看着夏目一臉頭疼的表情,嘴角卻又揚起。
另一邊的多軌瞥見斑出現也興高采烈的跑過去,抱起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斑就開心的揉了起來。
耳邊聽着三色花貓凄慘的叫聲,以及大家七嘴八舌的詢問,夏目無奈的同時,卻也覺得溫暖。
在過去那些時日,在他最難過的時刻,正是這些溫暖,讓他走了出來…
真的,很感謝大家的陪伴…
望着身邊興致高昂吵吵鬧鬧的同伴,少年唇角輕啓,露出了溫柔的神情。
鄰鎮的楓林在深山中,到達的旅程不僅需要電車,還需要穿越一段山路。
從電車下來,又艱苦的跋涉到山間,将擋在身前的雜亂樹枝都撥開,邁出的腳踏進那一片平原,只聽得見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響,分明是踩在落葉上的音色。
幾個少年擡頭,俱是一愣。
眼前便是一大片深紅如火的鮮豔色彩,那蔓延于山間的楓林,每一片葉都如同染上了最濃的紅,強烈的映入眼球之中,填滿了所有視野。
而腳下所鋪蓋的,競也是紅,如殘陽般深沉的紅,鋪滿了整片草地,映襯在這深山空間中,像是誤入了某個仙境。
[哇…真的很漂亮呢…]
最先反應過來的多軌驚訝的睜着眼睛,出聲感嘆着,緊接着筱田也激動了起來,拉着多軌的手就向前跑,尋到最大的一棵楓樹,向着那幾個男孩子招手。
[快過來啦,把野餐布鋪好~]
從包裏拿出準備好的便當和零食,夏目坐在鋪好的野餐布上,還有些未從那漫天的紅中回過神。
多軌和筱田兩個女孩子打開便當盒,吃着零食,叽叽喳喳的聊天,胖胖的三色貓咪被多軌抱在懷裏,大口吃着便當盒裏的章魚燒。
北本西村則是交流起了游戲心得,手舞足蹈的很是開心。
夏目和田沼坐的稍遠,兩個人安靜的看着身邊的楓林,只時不時低聲交談幾句。
那邊斑自顧自地吃着,完全丢失了大妖怪的氣場,偶爾瞥到這一幕的夏目無語的嘆口氣,聽見耳邊傳來田沼稍顯低沉的音色。
[這種天氣沒關系嗎夏目?之前生病的時間請了那麽長的的假,身體真的都好了嗎?]
聽出田沼語氣裏的擔憂,夏目稍稍怔了怔,等明白他話裏所指的事件,有點不自在的的點點頭。
那次幫助名取先生封印那只妖怪,消耗了力量,之後又逢上突來的陰雨天,結果生了一場大病,在家中休息了幾乎一個禮拜,才總算恢複過來。
但關于那個世界的事情終歸不能透露太多,因此後來田沼詢問起時,夏目只是粗略了說明是妖怪的原因,并未詳細解釋。
況且,那次事件,每每回想,記憶裏也會不自覺浮現起一些令人內心莫名悸動的畫面。
關于那些過于暧昧的相處,以及莫名存在于心底的微妙情緒…
腦海裏浮現出某個黑發紅眸的男人的面孔,少年輕輕蹙着眉,輕聲嘆息一聲。
并不習慣,這樣突來的心緒…
兀自沉浸于內心糾葛中,少年并未發覺,身邊的田沼在得到他肯定的答案後,面上擔憂的神情沒有淡去,反而更加顯得黯然。
并不是不知道身邊的少年在做着不能夠讓自己知曉的事情,也不是不知道,這是屬于那個少年的關心。
或許,只是覺得孤單吧。
就算待在他身邊,也仿佛隔着距離,無法了解少年眼中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無法完全體會他的感受,總是有一些差距,成為橫溝。
有些難過罷了。
[那就好…總之,要好好的休息呀…]
盡管心裏泛着酸意,而面對夏目時,田沼卻也還是露出一貫對夏目才有的溫和笑容,不願被他察覺自己瞬間波瀾的心理。
[嗯…沒關系,不用擔心…我…]
[夏目!田沼!快點打開便當盒啦!放在一起吃!]
微笑回應黑發少年所表露出的關憂的夏目口中話語被另一邊不知何時湊過來的北本打斷,素來開朗的北本笑哈哈的攬着夏目的肩膀,督促着他們拿出包中的食物。
[好,沒問題啦。]
瞥了一眼對面已經堆滿了一堆食品袋的區域,夏目額上挂滿黑線,無奈的打開還沒開啓的便當盒,和田沼一起奉上最後的食物。
心裏自然也默默感嘆。
對于食物的興趣,和貓咪老師有的一拼呢…
不過,這次的活動,說是賞楓,本質上倒也是類似于外出野餐的活動。
不同的,也只是處于這楓葉包裹的幽靜環境中,心裏會感受到舒适和平和,令人沉迷。
夏目也邊說笑着,邊分享食物,耳邊聽着北本誇贊自己的手藝,以及多軌喂着三色貓咪的笑聲,和班長筱田認真的評論各自手藝的言論,眼角彎起月牙般的弧度。
真的是,很開心的體驗呢…
時間也在少年少女們的笑聲中不急不緩的流逝。
待他們分享完食物,又打打鬧鬧的拍了楓林中的景致,不知不覺,預定離開的時間也快到了。
筱田和多軌兩個女孩子手腳麻利的收拾野餐布上殘留的食品袋和殘渣,一面出聲吩咐站在一邊的男孩子扔掉垃圾。
等幾個男孩子将垃圾全都處理完,也就到了離開的時刻。一群人正欲往楓林外走,立在原地的棕發少年怔了怔,面上流露出猶豫神色,似乎還有繼續停留的打算。
他躊躇了了幾秒,輕聲開口。
[那個,大家…你們先回去吧…我要見這邊的朋友,需要晚一點才會回去。]
[哎?那夏目你自己要小心喲。]
[好可惜不可以一起回去了…那,我們先走了?]
筱田他們也不疑有他,點點頭,臉上有點遺憾,囑咐了幾句之後就道了別。
走在後面的黑發少年回頭望了停留在原地的夏目和那只三色花貓一眼,暗自斂眉。
對于夏目過去的經歷他也算了解,自是清楚,夏目為數不多的那些朋友,幾乎都在他們居住的那個小鎮,無論如何,都不會存在什麽住在鄰鎮的朋友…
心裏的懷疑情緒,夾雜着棕發少年分明有所隐瞞的話語,交相翻湧。
腳步頓了頓,田沼臉色黯然幾分,嘆口氣,匆匆對前面的西村解釋幾句,快速沿着方才的路線返回。
怎麽都…不想要,漸漸走出那個少年的世界…想要,再靠近一點。
夏目此時帶着跟在腳邊因吃的過飽而亦步亦趨的斑,緩緩往楓林深處走去。
聽着那三色花貓哼哼叽叽的挪動更加圓滾滾的身體,夏目額角滑下黑線。
[所以都說不要吃太多了啊,貓咪老師…過會兒有好吃的你也吃不上了吧。]
[羅嗦的小鬼。]
三色花貓由下至上翻了白眼,鼻子裏噴着氣,努力平衡身體的模樣倒是滑稽,絲毫看不出大妖怪的本體。
[想要剝奪本大爺的食物,那是不可饒恕的事情。況且,那幫家夥,也只有美酒才拿的出來。]
[貓咪老師根本是對所有食物都興趣滿滿吧。]
一人一貓淡淡的交談着,身影越過一片又一片深紅的楓林。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黑發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放輕腳步,滿面糾結。
距離隔的遠,只聽得見他們斷斷續續的交談聲,卻聽不清內容。
心知這并非禮貌的行徑,黑發少年心底默默的嘆息着,視線落在前方的棕發少年纖細瘦弱的背影上,無法移開。
只是擔心…只是擔心…
腦中一片混亂的思緒,錯綜複雜的在耳邊響着,令人摸不清方向。
精神恍惚片刻,直到視野中映入那片絕對不能和現實世界相聯系的景象時,才覺得腦子嗡的一響,回過神,震驚的盯着眼前那一幕。
坐在鋪滿楓葉的草地上的少年,正微笑着對他正前方的某個存在輕聲說話,而那個位置并沒有事實意義上的實體,只有一個飄蕩在空氣中的酒杯證明了那裏确實有什麽存在。
不僅如此,圍繞在少年與那只三色花貓身邊的,除了各色的酒杯,還有大大小小的酒瓶。
毫無例外,都飄在空中,仿佛是被什麽人舉起來相互致敬,只不過,沒法在自己眼中成像。
而那氣息卻是熟悉而又突兀的,屬于那個世界…
黑發少年微微怔腫,眼神閃了閃,心底瞬間湧過各式各樣複雜的心緒,最後卻也只化作無言嘆息,氤氲在他眉間,染着愁意。
那确實是,是自己觸碰不到的世界…
黑發少年嘴角弧度有些苦澀,轉身就打算離開。
這時,在他背後,于他眼中本應無人的位置,傳出女性的豔麗音色,并不是溫婉的語調,帶着鋒利的語氣顯出幾分危險。
[那邊的孩子,既然來了,就過來喝一杯吧,如何?]
本來正和河童聊着天的夏目聽着坐在一旁吐出煙圈的丙對着身後的方向說出那句話,頓時一驚。
有人在這附近…?
轉身向後看去,就見那熟悉的黑發少年自濃密灌叢後起身,面上表情有些尴尬,目光卻定定的落在自己身上。
[田沼君…?]
夏目下意識的站起來,眼裏有些疑惑,想着方才田沼分明是随着其他人離開的事情,倒也沒思索太多,只是出于和妖怪相聚的事情被看見,有點不自在罷了。
畢竟,秋季的賞楓酒會,不光是人類會感興趣的日子,妖怪們,也同樣的想要趁這個時節好好聚一次。
前幾日八原的妖怪們就約好了今日的聚會,但意外的是,筱田提議的日子卻也是同一天。
萬般無奈,夏目也只得在結束了和筱田他們的秋季出游後,匆忙趕到這裏,和早已等待着的八原的友人們會面。
[抱歉夏目,打擾你們了…]
而田沼站在那邊也不靠近,視線有點微妙的游移,聲音淡淡的似乎有些低落的成分。
這個時候的夏目,就好像,和自己站在兩個不同的世界,隔着無法觸摸的距離…
[沒有那回事啊…田沼君…只是有點意外…]
面前那棕發的清秀少年眉眼間稍微有點歉疚,顯然是因田沼那散發着沮喪的氣息而感到在意。
[所以到底要不要過來一起呢,人類孩子?]
耳邊突兀的傳來方才那女妖怪似是較友善許多的語氣,擡眼望着那懸在半空的酒杯和模糊形影的奇異影像,以及那少年複雜的神情,田沼也不知心裏湧上何種情緒,下意識的,點頭,應允。
[這是夏目大人你的同學?似乎挺有意思的孩子啊,不知道好不好吃呢。]
[別說這種話三筱…請不要這樣…]
[雖然不喜歡男人,不過既然是夏目的朋友,大概也就沒關系了。]
[他看不見我們嗎?好神奇…]
眼中映着是無人的景象,然而看得見的那些被傳來傳去或是搖晃着的飲食器物,和或低沉洪亮或妖媚的調笑口吻,都令人清楚地感覺着,自己處于這個超出于現實的光怪陸離中。
伸手接過不知是哪一位不見身形的妖怪遞來的酒杯,田沼嘴角抽了抽,覺得後背還有點發涼。
真是…厲害的場合…
不過…
悄悄瞥了一眼身邊棕發少年笑容嫣然的臉,黑發的少年眼神閃了閃,換出一個笑容來。
啊,并無關系…确實是,坐在珍惜的少年身邊,和他面對同一個世界,就已經滿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T.T
☆、秋日賞楓酒會(二)
而那熱鬧的不同尋常的氣氛倒也随着夜色浸染而漸漸消退。
相聚一團的八原友人原本倒也是有着要和夏目一同返回的設想,只是夏目顧着身為普通人類的田沼在場,猶豫的想要拒絕,幾妖便也作罷,而斑惦記着美酒,便也不打算與夏目同行。揮手告別過後,斑一邊碎碎念着要夏目遠離麻煩,之後就和妖怪們乘着巨大煙霧缭繞的雲朵隐入那朦胧空色中。
夏目遠遠看着他們消失,才和田沼一起向楓林外走去。
進入傍晚的楓林因着被那火紅楓葉遮擋,便也窺不清層層葉片之外的景色。
只隐約從縫隙見瞥見,那天色也還是早間那般灰霧蒙蒙,雖說是近乎晚夕顯得黯淡,但明晰的是天際逐漸擴散的烏雲,也略略擋了光,更是陰沉,而晚風在林間回旋,溫度似也一同快速降低,讓人周身湧上寒意。
大約是,要降雨的征兆。
稍微拉緊衣領,夏目側頭,對上田沼的視線,兩人瞳中都湧着擔憂的情緒。
在這種僻靜的地帶降雨,怕是連躲避的去處都不可能找到了…
然而那不祥預兆終究成為現實。才走出那隐于深處的楓林,耳邊便聽聞到那淅淅瀝瀝的水滴聲,拍打着蜿蜒的枝條樹葉,沉重的向他們襲來。
[夏目!跟緊我!]
[田沼君…先離開這裏…]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陷入漆黑,本還透露着微弱光芒的楓林也幾乎被厚重的黑色淹沒,樹葉,草木,石塊,甚至于來時的路線,林中一切景致都消失在灰黑一片的視野中。
是徹底的迷失在黑暗了。
身體單薄棕發少年被漫天落雨淋的瑟瑟發抖,有冰冷的水自他眉心滑落,而他只咬着牙,微微閉着眼,緊緊跟着前方正在努力尋找方向的黑發少年,在看不清的草地上穿行。
路面不斷有堅硬的小石塊和橫生蔓延的樹枝生長,所幸田沼速度穩,也算是險險避過。
但身體本就虛弱幾分的夏目可就沒有那麽幸運了,在跟着田沼避開幾個大型障礙後,終是一個不察,被驟然橫出的尖利石板一絆,重重摔在地上。
[嗚!]
[夏目!]
夏目只聽見腳踝似是傳來咔嚓聲響,而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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