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東方森林之主(一) (1)

夏天對于他而言,向來不是什麽令人舒适的季節。

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夏目用手撐起下颔,聽着前座的多軌染上幾分雀躍情緒的問話。

[夏目,這個周末的煙火祭典要去嗎?]

說着,又轉向旁座的田沼,一派活潑的笑容。

[田沼也來吧?和夏目一起來好啦,我已經和純他們都約好了呢。]

[呀呀,說不定能夠找到終身伴侶什麽的呢。]

以眼鏡遮蔽住那雙充滿好奇與少女特有的狡黠意味的女班長走到座位上坐下,沖着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而臉紅了幾分的田沼彎彎眼角,口氣仿若富有深意。

而夏目倒還沒注意到這些。他腦子裏似乎适時的勾勒出一副舊日的煙火會的景象,或許又是因為某個被開啓的盒子而引發的記憶碎片。

幾張照片,四個快要碎裂的面人,以及各種帶着時光籠罩的氣息的雜物。

都清晰,而又令人不可能逃避的,指向的那個可能性。

那個人。

只在聽到“終身伴侶”這種詞時,夏目才愣了愣,稍微有了點這個年紀的少年的羞澀和尴尬。

班長也還是一如既往的作風直率啊…

但那個詞在腦海裏滾動着,帶來了以及某個相應而來也跟着浮現的名字。

那種事…

少年纖長的睫毛閃了閃,口中微不可聞的嘆了一聲。

[夜間外出的話,要問家人才行,不過應該沒有問題吧,那田沼君呢?田沼君?]

稍作思索,夏目點點頭帶着微笑給出答案,又轉頭詢問田沼。

而身邊那素來沉靜的黑發少年卻一反常态的雙眼游離,像是在思慮什麽徹底沉迷的模樣,聽到夏目的聲音才集中焦距,連聲應答。

[去,當然會去…]

小心地收斂起方才因為聽見多軌的話而對那茶色發絲的溫柔少年産生的片刻失神,田沼語氣也流利起來面上淡的看不見的紅暈迅速退盡。

[我的話,夜間外出并沒有關系。]

[這樣就好啦,那麽這個周末吃了晚飯就在車站集合好了~]

一貫利落的筱田快速做出決定,也算是将周末的活動敲定下來。

煙火大會麽…

走在歸家的路上,将右肩上稍微滑落的書包肩帶整理好,少年琥珀色的眸子氤氲着複雜莫名的神色。

即使試着不去在意,卻也,相當的困難吧…

身旁跟着沉默的行走着的田沼悄悄擡眼注視着那棕發少年面上的神情,腦中浮現起這一段日子少年時常低落的模樣,猶豫了幾秒,輕聲開口。

[夏目…你好像并不是很高興的樣子?關于煙火祭典的事情…]

[哎哎?不…并沒有這回事…我在想一些其他的事情。]

被田沼這麽一問,本來兀自沉思着的少年好似猛地回了神,向一臉擔憂的田沼彎彎唇角,表示自己并無不悅。

與友人一同參與熱鬧的煙火祭典,自然是讓人覺得欣喜與幸福的事情。

只不過,心底會泛起一些,存在于那個盒子裏,令人無法忽視的真實罷了。

[抱歉,讓田沼君誤會了…]

夏目定了定身,向身為好友的黑發少年露出歉意的微笑。

盡管在意,但若是因此令身為重要的人擔心,那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啊啊,那就好。]

口中想要吐出的話語在嘴邊打了個轉,又被田沼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望着眉眼溫柔的棕發少年漸漸明朗的神情,黑色的眸子黯淡了幾分。

自從假期結束就一直露出不開心的表情,想也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的緣由吧。

可明明就站在自己身邊,卻還一個人承擔着麻煩和複雜的事情不願意吐露。

這樣的夏目,就仿佛,屬于一個遙遠的無法觸及的世界。

他感到心情頓時就沮喪起來,看着那少年安靜的背影心裏湧上苦澀。

但那心中珍視的少年回過頭微笑着回應着這份注視時,田沼卻怔了怔,那瞬間的失落不知怎的就煙消雲散。

或許,只要這個笑容還存在着,就足夠了。

田沼這麽笑着,也随之,對着那個珍貴的微笑,彎起嘴角。

這樣一直微笑着,我就已經很幸福了…

[到時候貓咪老師一定也會跟着來吧,畢竟他最愛吃章魚燒什麽的了。]

決心不再被那盒子所影響,夏目也盡力打起了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在周末與友人們的聚會上,和田沼閑聊着瑣碎的事項。

[貓太喜歡吃章魚燒嗎?]

腦海裏很快浮現出一只圓滾滾胖嘟嘟的三色花貓,肉肉的貓爪握着一串串金黃的章魚燒,吃的不亦樂乎的畫面,田沼額頭滑下黑線。

雖然靠近那個世界,靠近着夏目,但是,果然還是很難完全想象出那些光怪陸離的場景。

[啊啊,沒錯啦…反正像是這樣熱鬧的祭典什麽的,妖怪們也會很感興趣喲。到時候,八原的大家也會去的吧…]

想着那一群八原的友人們昨日言辭鑿鑿的以請求,威脅的各種方式要求自己和他們一同賞煙火的事情,夏目就不禁輕笑起來。

現在的日子,過得已經相當美好了呢。

[八原…啊…那些…]

田沼也很快想起去年秋季的經歷,在鄰鎮的楓林裏跟着夏目,參加了從未見過的妖怪們的聚會。

一想到那些在眼前飛來飛去看不見人影支撐的酒杯,還有那些只能聽見無法看見身影的對話聲,他就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

相比始終談笑風生一派自然習慣神情的夏目,他還是覺得有那麽一些不自在。

望着夏目以平常口吻談論着妖怪笑容溫和的側臉,田沼嘆口氣,嘴角的弧度有些無奈,卻又驀然降下去。

在那之後,畢竟發生了相當不愉快的事。

那個,将昏迷的夏目帶走的,似乎與夏目熟識的神秘年輕男子,雖然相貌俊朗,卻帶着危險和壓迫感,怎麽看都不是普通人人物。

以及他對夏目或許親密的态度,和那些莫名其妙的含有占有意味的話語。

擔心夏目在意,所以田沼也一直沒有開口問過關于那個年輕男子的事,雖說怎麽想,都讓人不安。

會不會,這些天,也和那個人有關?

他在心底躊躇了片刻,組織着語言,正打算開口。

卻見夏目突然停下腳步,流露出為難神情,對着空無一物的前方出聲。

[你…有什麽事嗎?]

田沼略微遲疑了半秒,望着那空蕩蕩的道路前方。

随後他才反應過來,全身繃緊,警惕的盯着夏目面對的方向。

是妖怪…

在田沼眼中是一片空白,但夏目卻可以清晰的看見,一個穿着老式和服,貌如老人一般的妖怪站在自己面前,恭敬的喚着自己的名字。

[夏目大人…]

似乎是确認了自己的身份,那妖怪露出激動和興奮的神情,一把撲了上來,連聲請求。

[夏目大人!請你幫幫我!幫幫我的朋友!拜托你了!一定要快一點!]

[哎!那個?]

聽着那妖怪急切的一連串混亂不成句的話語,夏目大概也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這個妖怪的朋友腳被壓在了石塊下,所以來找自己幫忙麽?

手被那妖怪扯着往另一個方向拖,夏目無奈的點點頭,有些歉意的向田沼拜托了一句“請幫我向貓咪老師說一聲我的去向。”,就跟着那個急匆匆的妖怪走掉。

而沒有追上去的田沼只能在原地怔愣着,半晌回過神,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總是遇到這樣的事,慢慢也只能習慣了吧。

他往夏目離開的方向瞥了一眼,嘆口氣,便繼續沿着歸家的路走去,自然,不會忘記夏目所囑咐的那句拜托。

被信任,其實,也已經是一種被承認的靠近了吧…

而被那妖怪風風火火的拉着跑起來的夏目,也在叢林深處見到了被壓在石塊下的那個“朋友”。

是一只貌如山羊的妖怪,跪在草地上後腿被壓着一臉痛苦,見到夏目出現才顯露出喜悅之色。

夏目幫着那帶他前來的妖怪一同用力擡起那石塊,終于,石塊與草地的距離拉開,那山羊也得以抽出後腿。

[太感謝夏目大人了!夏目大人…]

聽着那兩只妖怪說着感謝的話語,夏目正欲開口,卻瞥見他們露出了驚恐的神情,以及,脫口而出的意味不明的話。

[夏目大人!快逃吧!再見!]

看着那兩只妖怪近乎落荒而逃的狼狽跑掉的身影,夏目還有點茫然,不明所以。

但很快,他也立刻明白過來,整個身體都僵硬了。

從他身後,毫無預兆的湧出一群帶着危險敵對氣息的,面貌相似的陌生妖怪,有着長長大大的可怖眼睛,長而濃密的包圍在頭部的毛發,統統都帶着惡意的表情,向他靠近。

嘴裏此起彼伏的重複着讓人感到恐懼戰栗的威脅話語。

[你就是那個擁有友人帳的小鬼嗎?]

[将友人帳交給我,把友人帳交過來。]

[你逃不掉的,可惡的小鬼!]

[妄想操縱妖怪的人類!!]

[要獻給頭領,不可以讓人類得逞!!]

在本就陰暗的透不進多少光的密林裏,一雙雙帶着攻擊意味的手和泛紅的不懷好意眼睛向夏目圍攏,夏目下意識地抱緊了背包,額頭上,後背上盡是冷汗。

盡管也不是第一次遇上想要搶奪友人帳的妖怪,但這種被包圍的境況卻是頭一次,他甚至不一定有把握能帶着友人帳逃出去。

但是,無論如何,友人帳是不可能交給他們的!

一手抱緊背包,夏目警惕的注視着他們的動作,一邊以餘光窺尋空隙之處,另一只手在口袋裏捏緊了随身的符咒。

平日幾乎從未制作過攻擊符咒,僅有的幾張符咒也都只是保護和固定作用,眼下的情況,若是能夠妥善利用的話,大概是可以逃掉的。

他手心已是一片濕潤,捏緊那符咒,緊緊盯着正前方包圍的兩只妖怪間的空隙。

再近一點的話…

[他逃掉了!]

[快去追!別讓他跑了!]

一直胸有成竹的妖怪們大約也沒想到這看起來柔弱的人類會出乎意料的出手,将他們的同伴定住,然後從空隙跑了出去,此時都激動起來,向着夏目逃離的方向追去。

一面護着背包避開前方的枝桠,一面快速向前跑,聽着身後接近的腳步聲呼喝聲,夏目只覺得心下一片冰涼。

以他的身體,想要安穩的甩掉那群妖怪們的追捕,并不是容易的事,他已經感覺到了肢體的疲倦,快要支撐不住了…

又跑過一片灌木,他只感到全身像是灌了鉛那樣沉重,腳都快要邁不開。

聽着就在身後不遠處的動靜,他有些恐慌的喘着氣,心髒處快要撕裂的疼痛讓他眼前俱是黑暗。

這一次…真是麻煩了…

然而他這樣想着的同時,卻忽然感受到了某種意料之外的氣息。

身後本來嘈雜的呼喚,不知何時變成了驚恐的呼叫,以及一些不同那些妖怪的氣息,混雜在一起說明了某種相當混亂的現狀。

他伸手揉揉太陽穴,好一會兒才緩過氣,轉頭望向那動靜的來源,頓時也驚訝的睜大眼睛。

就在身邊不遠處的那片森林裏,布滿了連串的符咒,像是陣法一樣的環境,将那群妖怪們都困在其中,無法離開。

對眼下情況自然感到些許茫然,不過夏目也還是下意識的藏進了不遠處的灌木裏,自草葉縫隙中警惕的觀察眼前場景。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巨大的黑色的影子一般的妖怪們開始緊緊地追逐着那些先前還對自己窮追不舍的猴面妖怪們,握着刀向他們攻擊。

有些反應敏捷的就在被碰到前往森林的其他方向逃去了,幾只反應稍緩的,被那黑色的影子纏住,在半空裏一卷,變成了一個黑色的罐子,落入一個身着黑色和服的男人手中。

那個人是…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将那個男人紮在腦後的黑色長發卷起,由此,那男人也回過身,伴随着稍微揚起的劉海下,落出那張熟悉的刻印在腦海裏的俊朗面容。

少年猛然睜大了眼睛,整個人不自覺顫抖起來。

那是,的場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哎 書昨日寄出了 大家也快收到了喲、、、

☆、東方森林之主(二)

[哦呀,只有一只,大概也能派上用場吧?]

的場握着那小巧的罐子,輕輕晃了晃,口中說着貌似有些遺憾的話語,雖然從那貫來危險的笑容裏看不出絲毫波動。

他蒼紅色的眸子微眯,視線敏銳的掃過眼前這片看似安靜的樹林唇角微微勾起,毫無預兆的轉頭看那叢似乎有某些不和諧氣息的灌木。

而躲在之後的夏目全身都是僵硬的,在那道如毒蛇一般鋒利的注視下,額頭,後背無法控制的滲出冷汗,心髒劇烈的跳動着的聲音在耳邊清晰可聞。

一定…一定不要被發現…

他手指顫抖着,以掌心掩住口鼻,努力讓自己那席卷大腦的恐懼和激動都平息下來,目光則是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個男人的動作。

不要過來,不要被發現…

[怎麽了?家主大人?]

跟在身後好似部下一樣的青年男子注意到那年輕家主似是發覺什麽一般專注的視線,好奇的發問。

[不…稍微注意了一下呢,那邊的話。]

男人蒼紅眼眸閃着危險又滿是深冷的光,仿佛确定了一樣毫不放松的盯緊那暫且毫無動靜的灌木。

[大概,躲藏着什麽?]

他有如感嘆一邊,唇角彎着嘲諷的弧度,朝着那叢灌木緩緩走去。

然後,伸手。

映入眼簾的一片寂然卻着實超出了他的意料。

那片絕佳的能夠用以隐藏的灌木後,既沒有戰戰兢兢的妖怪,也沒有其餘不該存在的事物。

明明散發着異樣氣味的灌木,居然空無一人麽?

他眯了眯眼,視線銳利的掃動着,注意到那灌木中似乎嵌入了一張看上去極為眼熟的紙張。

這是…将那紙張拾起後,他自己也難得驚訝了一下。

與自己完全不同的筆法,屬于另一個有着溫柔笑容的少年的字跡。

符咒麽?

腦海裏似乎勾勒出了那個溫暖的茶色,以及那幅總在眼前浮現的驚恐神情,他微微彎起眼角。

倒是,意料之外的收獲呢。

[家主,有什麽嗎?]

身後傳來部下的詢問聲,的場快速的将那符咒藏入掌心,對着那滿面疑惑的年輕男子故作無奈的嘆一聲。

[哦呀,是錯覺喲。]

而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的無意掉落的符咒已經被某個想要避開的男人覺察的夏目氣喘籲籲的奔跑在遠離那片森林的方向。

盡管身體的承受力近乎極限,他卻絲毫不敢松懈下來,滿心都念着必須要逃掉的想法來支撐自己。

居然,會遇到的場先生…

記憶裏最後一次見到那個人,也已經是去年秋季的事情,想要詢問的事情沒說出口,又意外得到了證實。

他整顆心都是混亂而又迷茫的,根本無從理清那複雜的心情。

明明對于這件事如此在意,卻在知曉了真相後完全失去了面對的勇氣,想要逃避任何相遇的可能性。

所以,今日這般超乎意料的遇見,令他措手不及,只想要逃的越遠不再見到那個人越好。

一面在心裏嘆息着,棕發少年咬着牙保持着腳下速度,面上湧着不知是疲勞還是其他原因引起的潮紅。

而且,又剛好撞上那個人對待妖怪出手的時候…

下意識地,他心底也并不願見到那個人殘忍的一面,仿佛是本能性的排斥接受那樣的一幕。

一遇到那個人,本來平靜下來的心情,就再也無法恢複了…

陷入沉思和糾結中難以自拔的少年自然不可能注意到,從前方的轉角飛快竄出一只圓滾滾的步履急切地三色花貓,像是在尋找什麽一般匆忙的四處張望。

順着腳下那股慣性,一人一貓不負重望的狠狠撞在了一起。

[喵嗚!]

[啊!]

又是一片喧鬧的混亂在原本安靜的林間響起。胖嘟嘟的大妖怪斑頂着頭頂被撞出的大包,舉着肉肉的爪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白癡,白癡,信任那種陌生的家夥,快給我使用你的腦子好好辨認啊!]

捂着方才被那三色花貓給攻擊留下的爪痕,夏目好脾氣的連聲應答着,心裏無奈的嘆氣。

想也知道,貓咪老師一定會生氣吧,自己居然被妖怪給設計了差點逃不掉這種事…

[那兩個家夥大概是被威脅了吧?那樣的一大群…稍微有點在意…]

坐在草地上,身體稍微緩和過來之後,思維也跟着清晰起來,夏目也很快想起那些之前感到疑惑的地方。

莫非,的場先生真正地目的,是要抓住那個統治東方的這片森林的大妖怪,那些猴面怪們...莫非是那個大妖怪的手下?這樣一來就說的通了,他們想要保護自己的頭領,所以要搶友人帳的話...

[總覺得,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呢?之前沒有見過的妖怪,這樣一大群的逢踴而來,完全無法安心的去參加之後的祭典了吧…]

想起友人的邀約,夏目嘆口氣,面上湧現出為難來。

[祭典?]

原本氣沖沖的三色花貓卻驟然轉變了态度,整張胖胖的臉都像是被點亮了似的變得閃閃發亮,睜得滾圓的小眼睛裏滿滿都寫着“我很感興趣快告訴我”這樣的字眼。

[什麽祭典?在哪裏舉行?]

[這個周末的煙火祭典,就在鎮上…]

果然還是對于這樣的活動在意的不得了啊…

夏目想着,被斑那幅滑稽的表情弄得有些無可奈何。他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立刻遭到那三色花貓怒氣的瞪視。

[白癡夏目,本大爺可不會對那種小祭典感興趣,更何況這種危險時刻,你就給我老實待在家裏吧。]

[哎?]

夏目有些驚訝的望過去,對于斑竟然難得的放棄了品嘗美食的機會的舉動有些意外。

但他轉念一想卻也明白了那三色花貓的思慮。是在為自己擔心麽…

這麽想着,夏目頓時心裏湧上幾分暖意來。他望向那三色花貓看似滿不在意的神情,微笑起來。

[沒關系,祭典的話,一起去就好了,我啊,沒有想過去逃避那種事。]

無論是想要搶奪友人帳的妖怪們所帶來的威脅,又或是那個人也好,這都終是需要他所面對的事。

已經存在的羁絆,他也應當好好背負,去承擔。

[哼。]

從鼻子裏哼着氣,三色花貓有點別扭的轉了身邁開了腳步,口裏絮絮叨叨的念叨。

[随便你啦,總是,快點回家就好了。真是不省心的小鬼。]

[是是…]

夏目也繼續溫和的應答着,認命的跟着追了上去。

總之,鼓起勇氣就好了…曾經邁出了那一步,相遇過的人,即使如今,也還是在意着無法放下。

那麽,就去面對吧,那個事實…

正值傍晚的叢林溫度漸漸降了下來,早間還感到炎熱,而眼下身着着單薄襯衫竟也稍感涼意。

周圍的環境也因夕陽漸落變得昏暗,眼前都是一片又一片相似的樹木,漸漸也變得迷糊不清。

圓滾滾的三色花貓在前方跑動着,一面警惕的觀察着周圍的環境,一面對身後打量着四周露出陌生表情的夏目開口。

[喂,夏目,我說,這裏,之前和三筱喝酒的時候,似乎有聽他提起過啊。]

[這裏?]

正在辨認那些相差無幾的樹木想要辨認清楚方向的夏目聞言,詫異的出聲。

[嗯。這裏的話,是八原最東方的森林,統治者也是個大妖怪,聽說這裏存在着麻煩的東西。]

回憶着三筱說過的話,斑臉色冷了幾分,感受着附近傳來的讓人不适的氣息,語氣難得顯示出嚴肅感。

[他有特意說到過,不要接近這裏。看來那些猴臉的事情不簡單。不知道他們和那個統治的家夥有沒有聯系…]

[麻煩的東西的話…]

夏目愣了愣,卻也明白過來。

被妖怪們所認為的麻煩的東西,大抵也都是指除妖師一族。想起之前見到的那一幕,他心底也有了思量。

是指的場先生麽?不知何故,似乎在捕捉那些猴面的妖怪,在這片森林裏,又有怎樣的打算呢?

先前想着斑對于的場那莫名的排斥态度,他幾乎是出于潛意識的就對斑隐瞞了遇見的場一事。

而現在聽到斑這般說辭,心下卻不知怎麽湧起幾分不好的預感。

那個人,向來憎恨妖怪…對于大妖怪從不留情…若是如貓咪老師所說,這裏存在着統治者的大妖怪的話…

莫非,的場先生真正地目的,是要抓住那個統治東方的這片森林的大妖怪?

他越想越感覺到事件的嚴重性,立刻想要說出這個可能性,而一擡頭,卻發現本來在前方踱着步子的三色花貓驀然不見了蹤影。

[貓咪老師?]

夏目後背頓時泛出冷汗。

貓咪老師…去哪裏了?

他心下慌張起來,視線掃過這四周的樹木與石塊,試圖尋找到那方才還在與自己談話的三色花貓。

腳下步伐也跟着加快,夏目整顆心都懸着空,一面焦急的喊叫着那三色花貓的名字,一面往森林深處搜尋。

[貓咪老師?貓咪老師?]

[貓咪老師?聽得見嗎?你在哪裏?]

而除了樹葉被擦過發出的細碎聲響,卻在沒有任何其他的能夠說明那三色花貓蹤跡的動靜了。

這是怎麽回事…

夏目只覺得後背發涼,心底的恐慌無法控制的放大,他咬着牙,繼續在這陌生的重疊的樹林間跑動,一次又一次撥開那相同的樹叢,想要尋到屬于那可靠的保镖所留下的痕跡。

當不知是第幾次撥開那錯綜複雜的樹枝時,眼前出現的終于不再是那些繁複的枝葉。

那是…

少年微微怔住。

在不遠處,布滿落葉的空地上,有一座樣式古老陳舊的和式建築,處于樹木包圍中,透露着濃濃的歲月氣息。

夏目有些疑惑地向那建築物走近,身體依舊不曾放松,緊張的注視着那看起來莊嚴的建築物。

看起來似乎并不像有人常住的樣子…

注意到玄關前階梯上落着厚厚的灰,他想着,将視線向上移,落到牆壁上的名牌上。

目光觸及到名牌上那個熟悉的姓氏,夏目肩膀不由得抖了抖,輕聲念了出來。

[的場…]

這裏是,的場先生的別館麽?想起曾經被強行帶到鄰鎮屬于的場先生的別館的事情,夏目嘆口氣,猶豫了幾秒,伸出手,躊躇着探向那扇緊閉的門。

不管為了什麽理由,都必須,要去見那個人了…

這時處在忐忑中的夏目自然也沒有發覺,在他身後,有一只白衣的一定會令他覺得熟悉的式神正在靠近。

他只感到從後腦勺傳來重重一擊,随後,意識便陷入一片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嘛 新本子完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東方森林之主(三)

[聽消息,那邊似乎捉到了什麽呢…]

漫長曲折的階梯有人漫步而下。

的場靜司步履平緩的踏在老舊的木質階梯上,聽着那因擠壓而發出的細微聲響,漫不經心的應合着身邊部下彙報的消息。

[是嗎?]

跟在年輕的男子似乎是正在回憶一般的思索着,末了回答。

[好像是個少年的樣子…]

[少年麽?]

他蒼紅眸子快速閃過一絲模糊不清的光,眼間微微眯起,好似不經意的感嘆着。

[普通人類可不能接近這座屋子…呵呵…]

[說的是呢,不知道是什麽來頭…要是別有目的的話…]

部下也跟着露出疑惑和好奇的神情。他偷偷瞥了年輕的家主一眼,卻并沒有從那張素來波瀾不驚看出什麽在意的情緒,而他也不敢多說什麽,只是靜靜的住了嘴不再說話。

伸手撫上那略微顯得凹凸不平的木質扶手,的場稍稍偏了頭,沙啞音色帶着幾分意興盎然。

[想必…會是很有趣的人呢…那麽…木下桑…]

由那老舊階梯上有規律的嘎吱聲響驟然停止,走動的身影停止下來。

年輕的的場家主并未回頭,語氣也是一貫的帶着看不透的笑意,卻生生漫着令人無法反抗的壓抑感。

[就請你,先去将之後的事務布置下去,沒有問題吧?]

[是的,家主大人。]

自然不敢有異議,被叫做木下的年輕男子點點頭,很快又沿着那階梯去往二層。

而待木下身影消失在視野範圍之中,的場勾勾唇角,輕輕擡手。

身邊本來無人的空間中,空氣陡然旋轉起來,不一會兒,一只身着白衣的式神出現在階梯邊。

腦海裏浮現起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黑發男人微笑起來,卻又切實帶着愉悅和溫柔。

[那麽,在哪裏呢?那個少年…]

那個,并不屬于這裏的孩子…

而另一邊,在這座古老建築的另一個角落裏,某個擁有茶色發絲的少年睜開了眼睛。

痛。

這是夏目視線還模糊時,殘留在身體上的第一感覺。

不只是後腦,還有手臂,肩膀,雙腿,都泛着酸痛,讓人感到深深的疲憊。

他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昏沉的大腦更加清醒些。

纖長的睫毛顫了纏,視線中的畫面終于漸漸清晰起來。

昏暗的光線中,只能隐約看見某種大約是木樁一樣的柱體排列在前方,像極了故事裏所說的牢籠之類的環境。

這裏是…

夏目眨了眨眼,下意識的想要站起來,卻感覺到手腕上一緊。

此刻他才發覺自己竟然被繩索給緊緊束縛着,雙手手腕被吊着綁在牆壁上突出的木釘,像是囚犯一般的狀态。

這是怎麽回事!

夏目心下一寒,心底湧起不自覺地恐懼來,他用力轉動着手腕,卻發現那繩索幾乎就貼着嵌進皮膚裏,稍一掙紮手腕就刺痛不已。

他也只能夠維持着勉強背靠着牆壁倚坐的姿态,連想要起身接近那繞着繩索的木樁都是極為困難的事。

夏目咬咬牙,看着那頭頂上層疊的繩結,一邊思索着解開的方法,一邊回憶着自己被困于如此境地的緣由。

到底出了什麽事…

記憶只停留在他站在的場別館前,然後莫名被打昏,醒來後,就已身處這不知名的牢籠中,還有身邊帶着的背包…

等等…背包!

夏目猛然意識到随身的背包在這片小小的牢籠中不見了蹤影,整個人立刻驚慌起來。

友人帳…友人帳難道也被拿走了嗎?

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被綁在這裏,背包也被取走了…

還有貓咪老師也…不知去向…

怎麽也想不出目前的狀況的由來,夏目也只得盡力壓制住對于友人帳失蹤和貓咪老師不知所蹤的擔憂,将注意力放在從這裏逃離的方法上。

他将被綁緊的手腕擡起,盯着那繁複的尋不見起始點的繩結,試談性的扯了扯,發覺不存在脫離的可能性後,望着那繩結犯了難。

畢竟是從未有預料過身陷如此麻煩的可能,他也絲毫不知怎麽應對,只好竭力回憶曾經看過的故事,絞盡腦汁的思考着。

難道…真的要那樣嗎?想着故事裏經常描述到的所謂脫困的方法,夏目躊躇了片刻,最終無奈的嘆口氣,湊近那繩結,正想要試着以牙齒咬開。

而那突然在一片寂靜中響起的沙啞男性嗓音,卻令他整個人都陷入僵硬之中。

[好久不見了…]

熟悉的刻意拉長的尾音,仿若富有深意,又像是極為珍惜一般的,在唇齒間回蕩着,将那個名字緩緩而又溫柔的溢出來。

[真令我意外,夏目…貴志…君…]

堅固的牢籠之外,一身黑色和服的黑發男人,注視着那個有些狼狽的倚在牆壁上滿面驚恐的少年,輕輕彎起唇角。

而聽着那聲的少年,只覺得心髒突地一跳,本應鼓起的勇氣卻都驟然喪失,不敢再擡頭,迅速別開臉,壓抑着快要脫離控制的心跳和莫名有點發燙的臉頰的溫度,口中嗫嚅一般的細微語調。

[的場先生…]

這一次…是确實的,與那個男人,再次相遇了…

視野裏映着那少年不自覺羞澀和拘束的模樣,和那幅因被繩索桎梏着而顯得有些脆弱和陳服意味的姿态,不知不覺透露出幾分誘惑。

的場只覺呼吸驀然一滞,他稍稍定神,斂去那瞬間失神,以調侃口吻開口。

[夏目君今日…是特意前來扮作的場家的獵物麽?]

夏目一怔,很快意識到自己目前這般尴尬的境地,頓時想起面前這個人很有可能是罪魁禍首,心底不僅為自己方才的反應感到懊惱。

剛才,到底是怎麽了…居然只是被叫了名字就感到不好意思…

他氣惱的擡起頭,忿忿的對上那雙滿是笑意的蒼紅眸子。

[請不要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我分明是被你的式神強行帶過來的!]

将手搭在的場別館用來關押入侵者的監牢的木門上,年輕家主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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