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書到用處
不到半個時辰,丫頭們就被各自家人催促着回來,仍聚集在小院裏,個個歡天喜地的尋人說話。
杜雲安抱着個比旁人圓了一圈的包袱,尋了個避風能曬到日頭處站着,旁人找她閑話,她也便笑盈盈的聽,間或應和幾句。
十來個大大小小的女孩兒聚集在一處,自然是叽叽喳喳的沒完。只是從日中等到太陽西斜,也沒等到幾個管事媳婦。
其他人可不比杜雲安,杜仲這個哥哥一早就在最近的酒樓定了飯,等杜雲安出來,他顧不上難受,緊着就趕着馬車去了隔幾條街的食店吃飯。杜雲安肚腹熱乎乎的,還不覺難熬。
王府建在京城西城外沿,越往裏皇親貴胄的府邸越多,這一片亦多為官員宅院,最近的茶鋪食肆也離了老遠。杜家是事先定好了飯菜,他們家是馬車,腳程還快,這才叫雲安填飽了肚腹;可其他人家卻只顧高興,哪兒想得起吃飯,唯獨幾個年歲小的禁不住餓啃了兩個家人給帶的幹餅子。
白等了兩三個時辰,女孩子們早就饑腸辘辘,口也幹了。更有因緊張,連朝食都沒吃幾口的,這會坐在臺矶上恹恹地再也提不起先前那股興奮勁兒了。
“這群管家奶奶們怎麽還不來,不是把咱們忘了罷?”
“這院裏沒個人,房門也鎖着,若把咱們撂這兒一夜,那還不得凍出個好歹來!”
“怎麽回事?要不咱出去問問……”
話是這麽說,可這些都是家生子,好不好家裏總教過些規矩,并沒有那等真願做出頭鳥的。
直至天黑透,別處的燈籠燭火都亮了起來,才等到動靜。
那幾個管事媳婦披着厚厚的鬥篷,手袖在暖捂子裏,有小丫頭老婆子打着燈籠,一行人走進來。
眼見十來個女孩子跟受凍的鹌鹑似的擠在一處,領頭的一個媳婦面色如常,笑道:“我們來遲了,實在方才有件極要緊的差事。”“幸而咱們都記挂着你們,緊趕慢趕,好在沒耽誤了各位。”
這群女孩子個個面帶菜色,凍得青白,稀稀拉拉的回:“嬸子們辛苦。”
媳婦們笑道:“就快上夜了,別耽誤工夫,趕緊走完章程,你們各處應差去。”
就有小丫頭開了倒座房的鎖,點燈鋪坐蓐,那幾個管事坐了,方說:“把各自帶來的包袱打開看一回,然後領油紙包着的澡豆,再領一身衣裳鞋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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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給你們進府頭一遭洗頭洗身的,務必涮洗幹淨了,別弄那小家子的做派叫人笑話,日後每月個人都有份例的。還有衣衫鞋襪,不合身不合腳的自己改去,若有不會的,不管你求人還是拿月錢賒請針線,都給我弄的服帖利索,松松垮垮的叫管事的瞧見攆出去,可別怪我沒提醒!”
杜雲安心想:打一棍子給個棗兒,春日裏白晾幾個時辰自然是下馬威,這會兒入府頭一日就得裏外全套衣裳可不就是甜棗子麽。
果然見那倒座房裏整整齊齊碼着些青緞包袱,桌上也有一籃子油紙小包。女孩們裏頭又雀躍起來,都抱着自己的包袱想擠在前面。
統共十來個人,檢查的極快,除了兩人包袱裏帶的衣服忒不像樣子叫扔了的,其餘人大同小異。除了衣服,有的額外帶了點香粉,有的是幾塊點心,還有幾個包袱裏有小錢袋。管事媳婦并不打開人家的錢袋,只略打量了一回包袱主人,知道這種必然是家裏好過的,自是要認個臉熟。
杜雲安的包袱大些,是因她的襖子是新棉,又做的厚些。管事媳婦見她身上穿的包袱裏帶的俱都料子不錯,亦有個沉甸甸的小錢袋,當下臉上就更和緩,帶笑說:“是分到針線上的雲安丫頭吧?一會子你跟我走,我回去正好路過針線房。”
杜雲安并非獨一份,還有幾個人也得了好臉兒。杜雲安留心:裏頭有和自己一樣的,有和管事相熟的,還有一個被扔了包袱但長的格外清秀的。
一盞茶功夫,打頭的管事媳婦自己走了,支使下剩的人把新丫頭送往當差地方,此時又顯出些高低不同來。杜雲安在內的四五個丫頭有管事媳婦親自送去給各處的頭目,這裏就是看重的意思,到了地方兒人家也待她們客氣些。下剩的則只有小丫頭領去,許是連本處管事都見不着面,估麽免不了受幾日怠慢,。
只是這起點高下不一,但日後也說不準,只看個人的性情和造化了。
杜雲安順順當當的拜見了針線房的管事金修家的。金修家的是個高高瘦瘦的婦人,面容白淨,好生端詳雲安一回,方才點頭說:“是個齊整的好丫頭,便是活計上差些,也能當得給主子送衣服的差。”又看她手指,見指腹無老繭,雙手柔軟細膩,更滿意了三分:“手也不錯,不會傷了繡線布料挨板子。”
“針線房有自己的幾間屋子,沒吩咐不許胡亂跑出去,晚上也不許歇在別處,就是你親姊妹的屋子也不行。”金修家的說了兩句,就叫人:“銀線,給雲安分床鋪,另外給她些針線碎布,明兒個再帶來見我。”
一個年級大些的丫環趕忙上前,接了杜雲安手中的一個包袱,笑道:“快跟我來。”
卻比杜雲安設想的通鋪要好上許多,竟然是和銀線住了一間。那銀線笑說:“原來這屋子住着的彩線到了年紀,年前給放出去了。後來添人,我看了幾個,都不願意和她們住,可巧你來了,正好同我一處。”
雲安就知這叫“銀線”的丫頭在針線房是個能做些主的大丫頭,趕忙道謝。
銀線擺擺手:“針線房年前放出好幾個熟手,着實得進不少人,這床鋪早晚是要睡人的,我不過是圖個眼緣。”說着,就有個小丫頭捧着個笸籮送來,另還有一小包袱碎布頭。
雲安接了謝過,銀線笑道:“一會子我帶你去前頭浴房,你今夜好歹得把外衣改的合身,不然明兒金大娘要罵人的。”
這屋子不大,北牆放了兩架床,東西牆靠着兩個大豎櫃,臉盆架子、梳妝小櫃臺都是雙份的。北牆兩架床當間用四扇翠絹屏風隔開,屋子當間有個圓桌并幾個繡凳。銀線自己睡的是東側的床,西邊的給了杜雲安,杜雲安看時,這床帳倒都幹淨,她按銀線指點的,踩着凳子打開豎櫃頂層,果然裏面整齊放着被褥。
“都是漿洗房新送的,前幾日日頭好的時候我給曬過,保準幹淨。”
銀線搭了把手。
鋪好床鋪,把東西理好,杜雲安帶來的包袱只占了那櫃子的一個小角。她在家習慣了東西在手邊,色色不缺,當下只覺什麽都少,但也只好忍着。
洗過澡,杜雲安才知道被分來這針線房倒真是撞大運了:因針線房都是女人,連個小厮都用不着,是以專隔出一片寬敞的地方撥給使用,自有浴房、繡房和下人住處,不像廚房、茶房、漿洗房的人等都被分散去各處倒座住不說,洗頭洗身連燒水都是件難事。
這針線房雖不是整進的院落,但在內院的西南角,兩面是內宅的牆,離着二門近不說,離正院和花園子也不遠。
次日早晨,門口窗前是一泡兒陽光,銀線指着她們昨晚晾在屋內的小衣:“這屋裏最大的好處就是能曬着日頭,我和彩線姐姐好容易吊起來這條繩子,以後咱們不好叫漿洗房洗的衣裳,或者閑裏自己的繡幅,都能挂在這處,又能沾點暖和味兒,又不會被曬到褪色。”
這日上差,金修家的瞟見雲安合身的淺青色襖子并茶色下裙,點點頭,針腳還不賴,就給了一塊木制四方形的小牌:“在當間寫上名字,挂在腰上,丢了壞了及時報給我,不然挨罰。”
杜雲安見那牌子正面糊着厚絹,背面刻着針線房三字,左上角有個篆寫的“王”,王字很小,筆畫飄忽,怕是故意避忌。雲安借了繡坊描花樣子的筆,在白絹上端正書“杜雲安”三字,扇風讓它快幹。
“你識字?”金修家的上來問。
“回金大娘,識得一些。”杜雲安站起來說。
“會撥算盤算數不?”金大娘忙問。
杜雲安點點頭,金修家的一拍掌:“诶唷,可算有個頂事的啦!快,理線打下手的活不用你啦,快跟我過來!”
說着就拉她到一旁明間裏,按坐在一個書案後,指着亂糟糟的一桌子紙條書簿:“你先将這些條子上已領了春衣的姓名謄寫到這個本子上,寫好了給我瞧瞧。”話音未落就有人傳話,說太太叫人,金大娘趕忙去了。
正房裏,李夫人攏了攏手腕上的香珠,按按額角,嘆氣問:“大嬷嬷還咳嗽嗎?”
一個穿銀紅比甲的大丫頭忙上前給她按摩太陽穴,一面回道:“還咳嗽,夜裏愈發厲害些,只怕還得将養些時日。”
外頭春光正好,李夫人卻覺諸事不順:
頭一樁,就是娘家來信說她那長年體弱多病的兄弟自去年冬裏病後,病根未除又添咳血之症,病的越發嚴重,問京中可有名醫。
第二件,她最親厚信任的嬷嬷染了風寒,一個月還未好,叫她驟然只覺失了臂膀,有些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找不着。
若說前頭兩事讓她擔心惦念,最後一則就光頭疼厭煩了:李夫人素日待如己出的侄女鳳哥,她那在金陵老家的娘眼見女兒快要出門子,跳出來指手畫腳,還派來兩個老妪在鳳哥耳邊調三斡四、搬弄是非,無端端添了無數的麻煩。
李夫人對妯娌厭倦非常,心裏連“嫂子”都不叫,往日待侄女鳳姐的心,一時也涼了大半。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留下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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