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卿伶沒想到他還記得:“對,是他。”

宋端總覺得,故妄這話乍一聽好像沒什麽毛病,但仔細琢磨又覺得怪怪的。

既然這麽費腦子,那就不琢磨了。

他輕咳一聲:“我與卿姑娘只是……”

說了一半,他就停下了,上次故妄是怎麽說的來着?

我對你們的相遇沒什麽興趣。

宋端幹脆不解釋了,利落點頭:“對,是我!”

誰料,故妄卻是擡着眼:“只是什麽?”

宋端:“啊?”

他反應了一瞬,試着道:“只是碰巧遇到了?”

故妄似笑非笑:“是麽。”

這人是真的奇怪。

宋端一時覺得好像沒什麽話可以接下去了,幹巴巴道:“是吧。”

他一向喜歡多多交友,剛才聽卿伶介紹,哪怕是以前沒打算跟故妄沒什麽交集,如今也不會拂卿伶的面子。

于是宋端合起折扇:“久仰。”

好在這次故妄也沒有讓他難做,只微微颔首,表情淡去,也沒再看兩人。

宋端暗暗乍舌,這變臉速度夠快的。

故妄像是只随口幾句話,他起來換了個面向,拂袖又坐了下去,指尖若有若無地在戳小金淵的頭。

小金淵仗着人多有了底氣,忍無可忍:“憋戳了!”

故妄繼續動作,沒說話。

倒是宋端抛去了方才的不自在,眼睛一亮,好奇地湊過去:“這可是神木金淵?”

聞言,小金淵頓時挺直了腰板,輕咳一聲,立刻端起了架子:“你是何人?”

看看!這才是正常反應!

只有卿伶和這個狗男人從不把他當神木看!

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他才會跟着這兩人回來。

宋端轉頭看向卿伶:“實不相瞞,今日過來,是有一件事想拜托卿姑娘。”

卿伶雖然疑惑,但也點頭:“你說。”

宋端臉上表情正經了些:“卿姑娘可聽說過淮城?”

他話音一落,小金淵就叫了起來:“疼疼疼!”

兩人齊齊回頭。

故妄收回捏住小金淵臉的手,動作娴熟地用一顆佛珠堵住了小金淵的嘴,眼也沒擡:“你們繼續。”

這兩人也不是一天兩天這麽鬧了。

卿伶回頭對宋端道:“聽說過。”

主要是劇本裏有寫。

淮城是南方靠水的一個富饒小城,百姓安居樂業,倒是個好地方。

只不過後來出了些變故,從城裏有人感染了怪病開始,越來越多的人染了病,相繼死了,郎中們束手無策,朝廷為了避免傳染,只得下令不許人外出。

這是要他們自生自滅。

導致富饒小城沒一個月就家家戶戶閉門不出,變成了空城。

宋端嚴肅道:“幾日前,有人找來南楚門,我去看了眼,那不是普通的時疫。”

南楚門多醫修,宋端過去不奇怪。

劇本裏也是他去了以後,遇到了同去處理此事的林鄞之和古雨嫣。

卿伶對故妄無關的劇情都不怎麽在意,這些劇情只是一晃而過,大概知道事情解決了,但林鄞之因為此事,似乎傷得不清。

她聞言順勢問:“那是什麽?”

“說來慚愧,我也沒查明白。”宋端面露愧色,他撓撓頭,“只不過,眼看着如今淮城就要變成死城,百姓沒了辦法,各大仙門不能不管。”

卿伶:“你說得對。”

然後茫然:“但,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她只是個鬼修,劇本裏都沒透露幾個字的鬼修,一不會醫術,二不會驅魔,需要她幫什麽忙?

宋端把目光放下了故妄手底下飽受摧殘的神木上,兩眼發光:“卿姑娘前些日子去金淵神境裏,拿到了神木。”

卿伶明白了。

她不會醫術,但小金淵可以。

宋端道:“或許神木可以暫時壓住那些時疫,也給我們争取一些時間。”

卿伶好奇:“你怎麽知道,神木在我這兒?”

“原本聽說是雲咎峰的林鄞之去找了,實不相瞞,我來時先去找過他,只不過他說,神木被鬼主拿走了。”

宋端一臉慶幸,他也沒想到,林鄞之作為雲咎峰首席弟子,竟沒拿到神木。

他嘩啦啦拿出一堆寶物來,堆在面前的石桌上:“原本來時我還在想要怎麽跟鬼主套近乎,沒想到你就是鬼主。”

卿伶被閃到了眼睛。

宋端是覺得,卿伶是個好人,過去還曾提醒他萬事小心,所以也實誠:“這些都是給你帶的小禮物。”

卿伶看看那些亮晶晶,又看看小金淵。

“你去嗎?”

小金淵心思純淨,正義凜然,只是嘴裏堵着佛珠,只好拼命點頭:“唔唔唔唔!”

卿伶想讓故妄把那佛珠取出來,卻發現他垂着眸沒什麽反應,像是在發呆。

故妄坐着,她只好微微俯身。

那雙黑瞳一動不動,目光也沒有焦距,真在發呆。

卿伶在他面前輕輕揮手:“故妄?”

才說完話,故妄眼睫輕輕一動。

黑眸裏有那麽一瞬間滿是戾氣,卻又瞬間消失,仿佛那只是錯覺。

他掀起眼斂,懶洋洋地:“嗯?”

卿伶看了他幾秒,指着一旁的小金淵:“讓他說話。”

故妄指尖一動,那佛珠飛了回來。

小金淵深吸一口氣:“你!”

“算了,我不跟你計較!”

他轉頭看着宋端:“我去!如此大事,我自當要去盡一份力!”

宋端頓時松了一口氣:“那就太好了。”

“我們現在起身嗎?”

“好。”卿伶把小金淵抱了起來,塞到了宋端懷裏:“那你們早去早回。”

小金淵:“?”

宋端一臉懵逼:“?”

他們反應有些奇怪,卿伶也禮尚往來,冒了一個問號:“?”

倒是故妄坐在一旁,輕笑着問:“你不去?”

卿伶:“我去做什麽?”

用不上她,而且她還得守在故妄身邊。

宋端抱着神木,還沒太反應過來:“卿姑娘,你就這麽放心把金淵交給我?”

“有什麽不放心的。”卿伶想了想,塞了幾塊點心過去,“路上吃。”

小金淵:……

他就知道,這人是真的,沒把他當做一個寶來看。

心好累哦。

宋端心裏一時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他跟卿伶也才見了幾面而已。

于是他勸道:“許多鬼修,都往那邊去了。”

卿伶:“嗯?”

宋端解釋:“因為時疫,死了許多人,很多鬼修都趁此機會去修煉。”

剛死之人的鬼氣最為濃郁,更何況一座死了這麽多人的城。

但卿鹹魚并不怎麽想修煉。

“原來如此。”她象征性的點頭,“挺好的,希望他們順利。”

“也是。”看她的反應,宋端像是想通了什麽,恍然大悟,“你身為鬼主,平常的修煉對你也無用,難怪你去無塵山也像是進無人之境。”

不過,他還是猶豫:“只是……”

卿伶看他抱着小金淵跟抱着什麽燙手的東西似的,那麽不安,于是道:“你也看到了,我這裏還有客人,不方便離開。”

宋端頓時看向了故妄。

故妄也挑了下眉:“所以是因為我?”

卿伶:“我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裏。”

“這樣啊。”

故妄莞爾:“那不如,我同你一道去。”

卿伶想也不想:“不行。”

“為何?”故妄懶散地搭着側臉,很是體貼,“可不能因為我,耽誤了你。”

當然是因為林鄞之也在。

更何況林鄞之還在那裏受了傷,先不說故妄跟他打起來會如何,若是故妄也受了傷,豈不是得不償失。

我們安安靜靜的,不要讓劇情再崩了不好嗎?

“不耽誤。”卿伶打定了主意,“我很樂意。”

故妄擡起眼,看了她一會兒,忽的笑道:“可惜了,我還挺想去看看呢。”

故妄在卿伶這裏,這麽重要嗎?

宋端在兩人之間看了個來回,試探着道:“無塵山也有弟子過去,故妄你是無頃長老的弟子,自然也可以去。”

卿伶搖搖頭,輕嘆了一口氣:“萬一你又受傷了怎麽辦?”

故妄一愣,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宋端:……怎麽突然覺得自己好多餘。

安靜了幾秒後,故妄嘴邊溢出了一聲輕笑,他往後靠着,悠悠道:“好。”

“既然小鬼主這麽擔心我了,那便不去了。”

卿伶松了口氣。

轉過頭拍拍滿臉驚愕和不可置信的小金淵:“早去早回。”

小金淵生無可戀,一臉想不通這人世的滄桑:“這個狗男人到底哪裏配。”

宋端見狀,也不好再勸。

他拿了一個傳音玉簡遞給卿伶:“我一定會把他安全送回來的,這期間你随時都可以用這個找我。”

卿伶沒有負擔地收下了:“好。”

等宋端帶着小金淵離開,卿伶才輕聲開口:“靈魑。”

“你去跟着,務必保護好他。”

靈魑領命退下。

卿伶才回頭,繼續打理自己的花草。

故妄看着她靈活纖細的指尖,忽的問:“小鬼主,我如今離你離開還有多遠?”

這是什麽莫名其妙的問題?

卿伶頭也沒回,擡起自己的左手,給他比了一個距離。

故妄看了眼,眼尾微微一揚,跟上次縮短以後的的,似乎分毫不差。

他短促笑了聲,挺記仇。

故妄:“好。”

到了晚上,雖說故妄恢複得不錯,但卿伶還是本着地主之誼,把自己的石棺讓了出來,如今她睡着鬼氣,還覺得挺習慣。

卿伶揉揉小枕頭,把自己埋了進去。

“熄燈,晚安。”

不知是對故妄說,還是對那些鬼火說的。

故妄聽着,卻也沒應。

鬼火這幾日似乎也适應了故妄,也乖乖的滅了。

萬物寂靜。

過了沒多久,石棺裏的人緩緩坐起,擡手阻止了要躁動的鬼火。

他走到卿伶面前,在黑暗裏緊緊地盯着她。

良久,他輕輕啓唇,含着笑意:“小鬼主,看看這次,還剩多少。”

說完,他身形一閃,消失在了洞裏。

第二日,卿伶醒來後看了眼石棺,故妄不在。

她已經習慣了,他一向起來早,不在石棺裏,就在外面霍霍她的花草。

只不過這次卿伶走出來,卻沒看到那抹耀眼的紅。

她呆了一下,環視一周,确實都沒看到故妄。

卿伶微微蹙眉。

這時,昨日宋端給的傳音玉簡突然亮了。

他聲音雀躍:“卿伶,你是來淮城了嗎?”

卿伶:“沒。”

宋端咦了一聲,似乎有些疑惑。

“那故妄怎麽在這兒?”

卿伶:“……”

這個殺千刀的,騙她。

作者有話說:

故妄:追什麽老婆,真正的贏家,是讓老婆追。

阿伶: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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