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遲夏 (1)
許遲以想要定一副畫送朋友為由, 跟對街的長發青年交換了聯系方式,因為她當時拿的是寧曼可的手機,聯系方式自然也是寧曼可的。
反正戀愛對她來說是一件高難度, 超複雜的事情, 完全搞不懂, 不過好在對于寧曼可, 這事一直很簡單。
她倒是沒有想過閨蜜和這個青年畫家之間一定能發生點什麽,不過都是學美術出身的,寧曼可又伶牙俐齒, 活潑外向,兩個人至少不會缺共同話題。
在剛剛簡短的交流中,她已經确定了過了,面前這個留着一頭文青長發的男人,的确是個流浪畫家;所以不管怎樣, 寧曼可至少可以了解一下,自己曾經夢想中的流浪畫家在現實裏的生活裏, 大概會是個什麽樣子。
她也算是幫閨蜜圓上一個夢了。
拿到聯絡方式後, 她跟那個畫家商量好,關于之後約稿畫作的細節, 可以在電話裏詳談,就匆匆回到了咖啡廳。
雖然突然多出了半天假期, 但因為下午還要去倉庫發貨, 她跟蔣峰那邊聯系好後就告別寧曼可, 匆匆離開了。
但也正是因為和那個陌生小畫家交流的時間其實是很短的,所以在孟嘉浩的阻攔下, 靳翊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動作。
直到離開時, 對于樓上那雙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 許遲仍舊無知無覺。
之後倉庫裏發貨的事情都很順利,雖然數量不小,但幾百套衣服其實只包括了幾個版型,又都是發往同一個地址,打包起來就很快,完本以為要通宵達旦的活計,天剛黑就忙完了。
許遲開開心心地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門前,掏出鑰匙時已經愉快地計劃起等下要給點些什麽好吃的獎勵自己了,卻看見大門的門把手上挂着另一只全新的保溫桶。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取下那只保溫桶,開門進屋,打開蓋子一看,果然又是一葷一素,兩道川菜。
“呼——”
她随手把昨晚的那只保溫桶一并放在茶幾上,無奈嘆了一口氣。
看着桌上的兩份“心意”,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
剛剛上樓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了挂在門上的保溫桶,然後掏鑰匙、開門,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任何阻礙,這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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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裏壞掉的那盞聲控燈,修好了?
她立刻起身開門,“咔嗒”一下,門鎖的輕響立刻點亮了之前壞掉的感應燈;她緊接着低頭,看到樓梯口的水泥地面上,也留下了一小塊潮濕的痕跡。
昨晚聲控燈壞掉的時候,唐宋就曾經提醒過,樓梯口的地上有個小坑,所以要小心些;上午許遲在甲方公司等消息,閑着無聊也找之前的中介小哥問過,說是樓上搬家時鋼琴砸的坑,已經很久了。
中介只負責房間內部的問題,樓道的事情歸物業管,偏偏這個老小區沒有成熟的物業,于是這個坑便成了三不管地帶,許遲也只好作罷。
眼下,看着屋裏茶幾上的兩只保溫桶,再看看頭頂已經被修好的樓道燈,和不遠處樓梯口剛補好,還沒有幹透的水泥地——
許遲知道,自己不能只是委婉地躲着了。
既然還沒有做好迎接下一段感情的準備,她就不能默默接受另一個人過分的照顧和善意。
基本沒有任何猶豫,她立即轉身進屋,洗幹淨了昨晚的那只保溫桶後,又在桌上的便利貼上寫下了一行字貼上,然後連同今晚的那只保溫桶一道,原封不動地拿上了樓。
那張便利貼上只有七個字——
謝謝,不過,很抱歉。
落款:許遲。
将紙條和保溫桶都留在了唐宋的門口後,許遲也沒有再打擾,很快轉身下樓。
而此時,樓下她之前遇到靳翊的那顆大樹後面,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站在樹幹的陰影裏,搓了搓手上的泥灰。
靳翊是有潔癖的,一點點灰塵都會讓他覺得十分難受,不由得鄒緊了眉頭。
一旁的保镖見狀,立刻遞上了一瓶礦泉水,順便讨好道:“這種小事,以後靳總吩咐一聲,交給我們就行,不用自己髒了手。”
靳翊聞言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洗着手,眼睛自始至終盯着三樓的方向。
五年的時間,他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太多,現在雖然許遲不想見到他,但如果可以的話,他還希望能夠親力親為地為對方做點什麽。
見靳翊默默洗完了手,剛才的保镖立刻遞上了紙巾,趁機提醒道:“靳總,既然都已經弄好了——”
“那現在……”他剛才拍馬屁不成,再次張嘴時聲音已經謹慎了很多,“之前陳秘書提醒過,明天一早,公司還有個……”
看着靳翊那張冰冷緊繃的側臉,他其實已經不想說話了,奈何陳秘書走前再三叮囑過,明天一早,公司會召開一場大型的例會。
會上,各部門主管将依次彙報公司上一季度的經營狀況,這是靳翊第一次參加Moller的例會,所以他們務必要在十二點前把人安全送回家休息。
“等——”
這次靳翊總算給出了一點回應,保镖看見他擺了擺手,已經在心裏捏了把冷汗。
但靳翊話音未落,三樓許遲房間的燈突然暗了下來,看樣子應該是上床睡下了。
他又頓了幾秒,才終于垂眸移開了眼神,低聲道:“走。”
那天之後,許遲沒有再見過靳翊,日子也開始順利得不可思議。
唐宋是個邊界感很強的人,應該是看懂了許遲在便利貼上那七個字的意思,他沒有再找過許遲;而寧曼可也好像是跟他說好了似的,之後雖然也經常跟許遲聯系,但兩人沒有再約着出過門,自然也避開了去辣月初八吃飯這件會讓大家都尴尬的事情。
在跟蔣峰了解過那家外貿公司的具體情況後,許遲仔細查看過對方的企業備案等公開文件,确定了這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小型外貿公司。
別說跟Moller那樣的跨國巨頭比,這家小公司的規模甚至都趕不上孟嘉浩老爸家外貿公司的一個小部門;許遲猜,也許是對方的規模太小了,所以并不适用她之前粗略了解的那些規律。
她跟這家小公司的合作也很順利,對方在收到第一批成衣後銷量似乎不錯,之後又陸陸續續找她進過幾次貨,雖然都不算特別大量,但按這個速度,的确可以在半年內清空她的倉庫。
天氣越來越熱,挑了個豔陽高照的周末午後,她把冬天都厚衣服都拿出來洗了一遍,在太陽下晾幹,然後收進箱子裏,把衣櫃的空間騰出來,挂好了夏天的小裙子。
忙活了一整天後,她疲憊又滿足地倒在自己的小床上,在窗邊的夕陽裏,看見已經開始有幾片爬山虎的嫩葉,爬上了她的窗臺。
今年這個遲到的夏天,好像終于就要來了。
許遲想着。
難怪身邊的一切都慢慢好了起來。
她記得之前母親跟自己講過,在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那一年,夏天也是遲到了的。
許遲是許家的老來得女,當年許父許母下海經商,白手起家,拉起了家裏的服裝公司,也耽誤了最好的生育年齡。
後來公司規模不斷壯大,漸漸步入正軌,跟靳翊那個在國外叱咤華爾街的豪門爺爺可能比不了,但家裏別墅、豪車、保姆,什麽都不缺,基本也算是財富自由了,卻唯獨缺一個孩子。
那時許母因為年齡和身體的原因,精力已經大不如前,就索性離開了公司,留許父獨自負責經營和管理。
忙碌了大半輩子的許母終于成為了人人豔羨的闊太太,也終于抽出了時間調理身體,準備好了要迎接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只可惜她年逾四十的身體被診斷為不再适合受孕,即便輾轉國內外各個大醫院,甚至不惜動用科技手段,植入的胚胎也無法在她的身體內孕育超過三個月。
那時許父也不忍心看着太太受罪,夫妻倆已經商量着放棄了,這才動了收養靳翊的心思;畢竟那會靳翊就寄養在許家了,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
可就在那年,因為綿綿不斷的陰雨天拖慢了夏天的腳步,許母的身體反複出現不适,當她終于在丈夫的勸說下前往醫院檢查時,才意外發現,自己居然自然受孕了。
這個孩子就是許遲。
從醫院回來之後,許母一直在家卧床,精心地養着,直到夏至那天,屋外晴朗一片,她忍不住讓保姆推着自己的去屋外曬曬太陽。
那天,她在陽光裏感受到了當年那個遲來的夏天,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寶寶的胎動。
之前幾次試管,她都沒能讓寶寶在自己的體內存活到可以與母親交流的那一天,在第一次感受到胎動時,她突然覺得,這一次,她的孩子可能真的要來了。
以前懷孕時,夫妻倆從來不敢讨論孩子的名字,總怕自己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可是那天晚上,許母跟許父商量着,無論男女,給肚子裏的孩子取名叫“許遲”。
在許遲後來的記憶中,她經常趴在媽媽的大腿上,許母輕撫着她的長發,一次次跟她說——
在那一年遲到的夏天,他們迎來了這個家遲到孩子。
但是夏天還是來了。
在夏天到來的那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許遲想着,嘴角浮起一絲微笑,梨渦淺淺。
好久都沒有去看過父母了,她突然有些想媽媽。
不過最近的工作有些忙,學校那邊也快要領畢業證了,雖然畢業設計之類的大事早就搞定了,但總會時不時冒出些瑣碎的事情,需要她回學校處理。
好在之前向來極其嚴格的經理突然也很很體諒她,每次見她臉色為難,都不用她張嘴,就會主動問她需不需要請假。
她知道自己只是實習生,并不會在這家公司呆太久的,但上司愈是體恤,她就愈是得謹慎些。
思來想去,她還是打消了自己想要請假的念頭,決定等寧曼可的生日結束了再去看爸媽。
至于寧曼可的生日前,她得先把對方的生日禮物準備好。
她本身就還要上班,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要完成一副寧曼可想要的畫像肯定是不可能的,不過剛才收拾櫃子時,她翻出了一副自己高中時的畫作。
這幅不是人物肖像畫,而是高中某一天的升旗儀式前,學校操場上畫面的遠景寫生,有人物,也有景物。
當時這幅畫還在高中生的比賽中得過獎,許遲記得,寧曼可好像是很喜歡的,挂在學校走廊裏展出時還找她讨要過,不過當時許遲沒舍得。
因為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天她畫下的,是靳翊作為優秀畢業生回到母校,在升旗儀式前的主席臺上演講的畫面。
那時候的靳翊真的很優秀,是當年高考文化課和專業課的雙料狀元;回學校那天,他留着一頭利落的短發,穿着潔白的襯衣,站在主席臺前,微微将話筒調高了些,然後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他的聲音很好聽,即使通過操場上那幾個粗糙的喇叭放大開來,也還是好像兩塊被山泉泡過的玉佩相撞似的,帶着一絲尚未完全褪去的,只屬于少年的清亮,又充滿了磁性。
主席臺下的操場上,他是男孩子們奮鬥的目标,也是女孩子們愛慕的對象;大家都議論着,他脫稿的演講都能這麽流暢,但只有許遲知道,根本就沒有什麽稿子,靳翊完全沒有準備過,演講完全是即興的。
那時候,許遲滿心滿眼都是臺上優秀的男孩子,覺得靳翊就是自己驕傲。
帶着這種驕傲,和懵懂的暗戀畫下的稿子,她當時又怎麽舍得送給別人。
許多年後的今天,靳翊還是那麽優秀,甚至還比當年那個關在象牙塔裏青澀大學生更加帥氣了,只是在許遲眼裏,這一切,已經不再那麽重要。
剛剛從畫筒裏取出卷成一卷的畫紙時,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打理過,她看到紙張上厚厚的顏料已經有些褪色,甚至開始起皮脫落,便想着得抽出些時間,趕在寧曼可的生日前,重新給畫稿補好顏色,再裝裱起來送給對方當生日禮物。
說做就做!
想到這裏,許遲一個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支起已經好久沒有碰過的畫架,鋪開畫紙,系上圍裙,然後憑着記憶和畫面上褪色的油彩,調配起了顏料。
雖然就像寧曼可說的那樣,她已經很久沒有碰過畫筆了,但在重新握筆的那一刻,她還是能感受到那股曾經的熱愛,畫着畫着就忘記了時間。
直到電話鈴聲突兀地打斷了她沉醉的作畫。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是寧曼可打來,正準備接聽時,才發現自己手上都是油彩。
“滴滴滴——”
電話還在響着着,她只能随手将畫筆叼在嘴邊,用一根小拇指戳了戳手機屏幕,然後按下了免提鍵。
“喂——”
她咬着筆頭,剛艱難地“喂”了一聲,聽筒裏就急不可耐地擠出了寧曼可的哭聲。
“嗚嗚嗚——”
“囡囡!這次你一定要救救我——”
認識十年,在許遲的記憶裏,除了初中剛轉學來時被隔壁班的同學堵在廁所裏欺負那次,寧曼可還從來沒有哭得這麽傷心無助過。
她瞬間就什麽都顧不上了,扔下畫筆,甩掉圍裙,舉着手機,拿上鑰匙,直接沖出門去,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二十分鐘後,她就已經到了孟嘉浩家的門口。
為了方便自己夜夜笙歌,當初孟嘉浩答應父母回國,進老爸的公司上班,交換條件就是要買房子自己出來單住。
他挑的小區就在辣月初八的隔壁街,所以經常被寧曼可“霸占”車位,許遲自然也是來過很多次了,不過今天是她第一次上樓到孟嘉浩的門口。
她坐在電梯裏,門還沒打開,就聽到了寧曼可的哭聲,急得她捏着電話的手心都出汗了。
深吸兩口氣後,她以為自己已經做足了心靈準備,但當電梯大門打開的那一刻,她還是被眼前的場景驚到後背一涼。
高檔公寓裏的物業配置是兩梯兩戶,她乘坐的電梯正好對着孟嘉浩的大門口。
電梯門打開時,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斜靠在門邊的孟嘉浩,正無奈地吐着煙圈。
整個門外的玄關的面積不大,通風條件也不算太好,有一個瞬間許遲甚至覺得自己好像都有點看不清東西了,到處煙霧缭繞的。
看來孟嘉浩手裏的煙可不止抽了一支兩支。
許家從父母到兒女都不抽煙,許遲也很不喜歡煙味,只是眼下,她也顧不得這些了,因為循着聲音,她很快就看到了,寧曼可居然坐在孟嘉浩門邊的地上哭。
“可可!”她連忙兩步沖上前去,拽起坐在地上的寧曼可。
她知道,孟嘉浩和寧曼可這對表兄妹算是歡喜冤家,屬于那種一碰面就要互相怼兩句的關系,這倆人嘴皮子都伶俐,誰也不服誰。
但畢竟寧曼可十一二歲剛轉學到淺淞時,只有母親陪在身邊,因為沒有購房資格,在大姨家住了好幾年,也算是跟孟嘉浩一起長大的。
他倆不是一個姓,又不用争家産,本身也沒有什麽大是大非上的矛盾,不可能完全沒有感情。
那為什麽孟嘉浩可以就這麽冷眼看着自己的表妹坐在地上哭?
“你起來啊,可可……到底怎麽了……你先起來說好不好?地上多涼……”
許遲雖然心疼,但嬌小的身軀根本沒有足夠的力氣拽起早就哭得全身發軟的寧曼可,一旁的孟嘉浩就這麽看着,幾次好像想要伸手,最後又收了回去,看得許遲又急又氣。
“孟嘉浩!她好歹是你妹妹!有什麽事不能把人扶進屋裏說嗎?”
“呼——”
孟嘉浩抽完最後一口煙,被熏得眯了眯眼睛;他随手把煙頭丢在門口的地上,用腳碾了碾,之後才無奈地指了指自己頭頂的方向。
許遲順着他的手指看去,發現了門口的攝像頭。
“都看着呢。”孟嘉浩一臉無奈道:“我媽說了,沒有小姨的允許,今天我要是敢放寧曼可進屋,明天她就要收了我的房子、車子、信用卡,讓我們兄妹倆一道去睡大街。”
什麽睡大街?
誰要睡大街?
為什麽要睡大街?
許遲完全聽不懂孟嘉浩在說什麽,只覺得被空氣裏的煙味熏得太陽穴疼。
“可可——”
她剛想找寧曼可問個究竟,就被一旁的孟嘉浩搶過了話頭。
“寧曼可,你至于嗎?不就是個男人?你第一次談戀愛啊?擱這玩純情初戀,真愛無敵嗎?”
“他要真那麽好,怎麽現在不踩着七彩祥雲來救你啊?”
“你說你找這麽個沒本事的男人,能有什麽出息?”
“你閉嘴!”寧曼可哭着喊道。
剛才許遲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起來的人,眼下在孟嘉浩幾句話的刺激下,氣得“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孟嘉浩,你有本事?從小到大你做成過什麽了?!你最大的本事就是投胎!田野要是有姨父那樣的好爸爸,肯定比你有出息!”
田野是誰?
為什麽突然又扯到“投胎”了?
許遲越聽越是一頭霧水,但畢竟寧曼可和孟嘉浩是有血緣的兄妹倆,現在兩人劍拔弩張的狀态之下,她這個“外人”好像也不方便插嘴。
“那會投胎也是我的本事。”很快孟嘉浩就不甘示弱地揶揄道:“那個小破畫家要是當初能投個好胎,你現在會被趕出來在我這兒哭嗎?”
“什麽趕出來?!”許遲終于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兄妹倆的争吵。
寧曼可怎麽可能被趕出來呢?
雖然不比許家老來得女的不易,但寧曼可在家裏也是父母獨生的掌上明珠。
當初為了學業,父母把她轉學到了淺淞,因為不放心女兒,母親就跟了過來,一直照顧着飲食起居,直到現在;而她的父親因為要經營礦山,則留在了四川老家。
也正是因為這樣,父女倆一年都見不了幾次面,父親便覺得自己虧欠了女兒,所以在錢財的方面,出手向來十分闊綽。
這樣的家庭,怎麽可能舍得把女兒趕出家門?
“囡囡……”
就在許遲大惑不解時,剛才還梗着脖子跟孟嘉浩争執的寧曼可緩緩回過臉來看着閨蜜,那股不服輸的氣勢瞬間散了大半,嘴一撇,又“哇”地一下哭出了聲來。
“我媽把我趕出來了!”
其實寧曼可不是今天才被趕出來的,事實上,她已經在希爾頓住了快一個禮拜了。
今天下午被酒店前臺通知續費時,她才發現,自己所有的信用卡都被停掉了。
因為之前花錢大手大腳慣了,父母也從來都不過問,她基本沒有存款,連欠酒店的房費都交不起,無奈之下只能把求助的打電話給了孟嘉浩。
可是孟嘉浩同樣是個游手好閑的富二代,對于金錢的觀念和寧曼可沒什麽太大的區別;他動用了自己僅有的小金庫,幫寧曼可補上了欠酒店的錢,基本也就見底了。
如果再碰信用卡,家裏很快就會發現他偷偷資助寧曼可;但寧曼可負氣離家裏時,父母就已經警告過他了,如果敢偷偷接濟妹妹,就要讓他和寧曼可一樣,被切斷所有經濟來源。
而他們兩家人搞出這麽大陣仗,無非也只有一個訴求——
讓寧曼可跟田野分手。
“那個田野……是不是……”其實說到這裏,許遲心裏已經能猜出個大概了,但還是謹慎地再确認了一遍,“就是那天……”
寧曼可默默點了點頭。
原來那天在街對面那個長頭發的流浪畫家,叫田野。
也難怪寧曼可的父母要生氣了。
誰會願意自己嬌生慣養,寶貝了二十幾年的女兒,跟一個居無定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流浪畫家在一起?
對于寧曼可這好像坐了火箭一般的戀愛速度,許遲毫不意外,但有一點她想不通。
寧曼可之前的男朋友中,有勉強算得上“門當戶對”的大學同學、學長,但也不乏什麽玩搖滾、搞說唱的所謂社會青年,一定也是家裏父母瞧不上的。
以前之所以從來沒有出過什麽問題,就是因為寧曼可從來沒有跟家裏人說起過自己談戀愛的事。
反正她老爸在四川老家,天高皇帝遠,現在家裏有保姆照顧三餐日常,老媽平時也挺愛玩的,管得并不嚴;只要寧曼可自己不說,頂多也就只有孟嘉浩偶爾碰上了,會發現一兩個。
所以這麽久以來,寧曼可身邊雖然桃花不斷,倒也一直相安無事。
“他們……”許遲不解道:“家裏面,是怎麽知道的?”
“還能怎麽知道?”孟嘉浩搶先答道,一改之前吊兒郎當,擠兌揶揄的語氣,變得憤怒了起來,“她自己說的!”
“她還說要把人帶回家來見家長,你說是不是傻?裝個樣子都不會嗎?!”
“為什麽要裝!有什麽不能說的!”對上孟嘉浩,寧曼可的氣勢立刻就起來了,争鋒相對道:“田野他有才華,有理想,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他不就是沒錢嗎?”
“錢錢錢……你們就知道錢!”
“庸俗!你們根本就不懂他!”
聽到這裏,許遲總算将事情了解了個大概。
是寧曼可要帶新認識的男朋友回家見家長,并且毫無保留地交代了男友的現狀;母親接受不了田野的身份和職業,于是母女倆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負氣出走後幾天,寧曼可很快發現,自己被家裏切斷了所有的經濟來源,包括表哥的幫助。
大概是家裏的長輩也知道,寧曼可沒有工作,又奢侈安逸慣了,以為這樣就可以逼她和那個看起來完全沒有前途的男友分手,乖乖回家;卻不想寧曼可這次是鐵了心了,寧願坐在孟嘉浩的門口哭,也不肯低頭。
大概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許遲便知道,繼續賴在孟嘉浩的門口也是于事無補。
看着孟嘉浩腳邊數不清的煙頭,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幸虧這富二代買的公寓一層只有兩戶人家,而隔壁的住戶大概率根本不在家,要不然,任這兄妹倆鬧到現在,正常人早就報警了。
“可可,別哭了。”許遲沒有再為難被夾在中間兩頭不是人的孟嘉浩,只是扶起靠在一邊牆壁上的寧曼可,柔聲安慰道:“有什麽事兒,我們回家再說。”
孟嘉浩沒有阻攔,許遲很快将人扶進了電梯。
只是在電梯門将要關上的一剎那,她疑心自己是不是被那股讨厭的煙草味熏花了眼睛;因為隐約間,她似乎看到孟嘉浩隔壁鄰居家的門,好像打開了一條細縫。
不過一路上,寧曼可都斷斷續續地哭着,也不說話,許遲便很快就把這點可能只是自己一閃而逝的錯覺抛在了腦後。
她把寧曼可帶回了自己的出租屋,趁着對方去洗澡的功夫,收拾起了客廳裏畫到一半的畫,順便給閨蜜準備了一套幹淨的睡衣。
等寧曼可洗完澡出來,終于止住了哭泣,閨蜜倆也終于又躺在了一張床上。
許遲還記得,去年家裏出事的時候,差不多有兩三個月的時間,寧曼可天天晚上都會和她擠在一張床上,有時講笑話逗她笑,有時抱着紙巾陪她哭,陪她一遍遍給靳翊發消息,也陪着她沉默不語。
不過自從那件事之後,她們也有一年多沒有像這樣躺在一起說說話了。
“對不起。”許遲輕聲道。
剛才的一場哭鬧似乎耗盡了寧曼可的精力,她沒有再像往常那樣窮追不舍地問許遲為什麽要道歉,只是偏過頭來不解地看着對方。
“如果沒有幫你要到那個田野的聯絡方式,那你也不會和家裏——”
許遲剛要解釋,剛才還一臉疲憊的寧曼可便突然地打斷道:“那我會遺憾一輩子。”
“囡囡,這輩子,我最感謝你的,有兩件事——”寧曼可閉上眼睛小聲道:“第一件,是初中的時候,當我被同學圍在廁所裏,是你突然沖了進來。”
“當時看你瘦瘦小小的,我還以為我們倆都要完蛋。”
不過那天在滿世界找寧曼可的時候,許遲就發消息告訴了靳翊,而靳翊在趕到之前通知了老師,還打電話報了警。
也正是因為這樣,事情鬧得很大,那幾個帶頭欺負人的壞學生被開除後,雖然偶爾還是會有人嘲笑寧曼可兩句,但已經沒有人敢名目張大地欺負她了,她也終于敢大大方方地罵回去。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将近十年,如果不是寧曼可突然提起,許遲幾乎都要忘記了——
原來當年,在遇到任何事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人總是靳翊。
“第二件事,就是田野。”就在許遲險些要陷入回憶時,幸好寧曼可的聲音重新将她拽了回來,“囡囡,謝謝你讓我沒有錯過認識田野的機會。”
剛才在孟嘉浩家門口,許遲雖然弄懂了整件事的大概經過,但一直有個問題想不明白。
她不知道寧曼可這次突然鬧得幾乎要跟家裏決裂,究竟是因為被愛情沖昏了頭腦,還是因為這一次,寧曼可真的認真了。
現在,她好像有了答案。
“就算是這樣,你也可以找機會慢慢跟你媽說啊。”許遲耐心地勸解道:“或者,你可以等田野那邊的狀況好一點了,再介紹他跟阿姨認識,這樣家裏也比較容易接受。”
“我是故意的。”寧曼可不以為然道:“因為我要搬出去跟田野住。”
“可可!”許遲聞言驚得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
雖然寧曼可之前談過很好幾段戀愛,雖然她家裏的教育也不像之前許遲的父母有諸如門禁時間那樣的嚴格,但剛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小情侶就要同居,還是遠遠超出了許遲的理解範圍。
“你瘋了?!”她難以置信道。
“我沒有。”寧曼可倒是一臉的鎮定,“囡囡,我二十二歲了,是成年人,可以對自己的決定負責。”
“呼——”
看着自己無比篤定的閨蜜,許遲深吸了好幾口氣,勉強調整着自己的情緒。
的确,就像寧曼可自己說的,她已經是成年人了;作為朋友,許遲可以勸說,但不能代替對方決定什麽。
“那你……”她盡量調整着語氣,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既然都決定要住在一起了,寧曼可離開家後為什麽沒有直接去找男朋友,甚至就算今晚出了酒店,她的選擇都是坐在孟嘉浩的門口哭,而不是通知田野來接自己。
寧曼可知道許遲想問什麽,很快解釋道:“他那裏住不下。”
作為一個流浪畫家,田野到淺淞市才三個來月,現在還住在老弄堂的閣樓上。
那套只有六、七十個平房的老舊二層小樓裏,足足住進了八個男人,田野自己現在還和一個陌生人室友睡着上下鋪,實在沒有再住進去一個姑娘的條件。
“那你至少應該告訴他。”許遲心疼道。
“我不要。”寧曼可很快否定道:“我不想他知道,因為他,我和家裏鬧翻了。”
“可是這件事他也是有責任的!”許遲難得激動地反駁道:“他憑什麽不能和你一起承擔面對呢?”
“他沒有。”寧曼可也寸步不讓,“都是我自願的。”
“既然我喜歡他,就是因為他的自由灑脫,那我就不能用自己的枷鎖去束縛他。”
說到這裏,也許是意識到自己好像太過嚴肅了,她頓了幾秒後,漸漸放軟了音調。
“囡囡,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其實離開家之前,我就已經在找房子了,甚至還看好了一套,付了定金。”她說着自嘲地笑笑,“不過現在……”
想起當初那個無論大事小情,開心快樂,或是傷心難過,需要幫助時,遇到危險時,都會第一時間想到靳翊的自己,許遲覺得她越來越看不懂愛情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啊?”她無奈地看了眼自己擁擠的單人床:“可可,其實……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這裏還是可以——”
“不用。”寧曼可很快打斷道:“不是我介意,只是既然都決定好了,我是不會放棄的。”
畢竟養尊處優慣了,之前她看上的房子自然不便宜,現在沒有了經濟來源,即便已經付過了定金,單靠田野一個人的收入,也不可能負擔之後的房租。
“我明天再去找便宜的房子就是了。”
看着寧曼可堅定的眼神,許遲沒有再說什麽,重新躺了下來。
雖然不懂愛情,但好在愛情也還離她很遠。
現在她唯一需要考慮的是,已經半夜三點過了,而她明天早上還要上班。
重新躺好後,她摸出手機,準備再給自己多設幾個鬧鐘時,卻看到了手機上的未讀信息。
消息發來的時間是半夜一點過,那會她正帶着寧曼可在回家的路上,所以根本沒有留意手機;現在,她看到發信人居然是自己的經理,連忙點開了信息。
她本以為經理半夜找自己,是工作上有什麽突發狀況,卻不想深更半夜,經理發消息給她,只是為了告訴她,自己明天上午有一個會,不會到公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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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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