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完結

就算再怎麽氣候溫和, 十二月安特衛普的氣溫也已經接近零度了,尤其現在還是剛早上六點。

許遲穿着棉質的單薄睡裙,站在門口, 看着眼前的男人, 睡眼朦胧間, 仿佛看到了許多年前那個, 在她情窦初開的青春歲月裏,曾經赤城又熱烈地愛着的少年。

這一瞬恍如隔世的重見,讓她怔怔地愣在了門邊。

一陣初晨的冷風吹來, 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

門外的靳翊還是西裝革履的樣子,最外面披着件羊羔絨的薄呢風衣;見狀他連忙上前兩步,敞開衣襟,一把将人裹進了自己的外套裏。

躲在靳翊懷裏,還是最熟悉的暖熱溫度, 許遲不禁鼻梁一酸。

感受到懷裏傳來的顫抖,靳翊伏在許遲的耳垂輕聲道:“不請我進屋坐坐嗎?”

直到兩個人進了屋, 許遲好像都還是沒有回過神來, 只能呆呆地被靳翊帶到沙發上做好。

靳翊把那個藏在懷裏捂着,好不容易“遠涉重洋”而來的滋飯團塞進許遲手裏, 這才起身輕輕帶上了房門;但等他回頭時,才發現許遲眼神還是怔怔地盯着那個滋飯團, 一動不動的。

“昨天不就嚷嚷着想吃了嗎?”他伸手寵溺地揉了揉許遲的發頂, “趁熱。”

說完, 他轉身走進了廚房,準備弄點牛奶或者熱粥來, 省得許遲噎着, 卻發現對方的廚房裏什麽都沒有, 空得就像是一間新房子。

“你冰箱裏怎麽……”他走出廚房間問道:“什麽都沒有?”

“……啊?”許遲聽見聲音,思緒才好不容易被從許多年前拉回了點,一臉茫然地誠實道:“要有什麽東西?我又不會弄……”

看着許遲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眼尾低低地垂着,靳翊一陣心疼。

許遲不是今天才不會弄的,在他不在的日子裏,這傻丫頭到底要怎麽照顧好自己?

尤其是父母離開後的那段日子,他都不知道許遲是怎麽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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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下去買兩盒牛奶吧。”看許遲雙手捧着那個滋飯團一動不動,他不動聲色地背過身去,藏起自己眼底的那點心疼和自責,“正好你可以去洗漱一下。”

“還……”見靳翊說完便要開門離開,許遲連忙起身,“還是我去吧……你又找不到……”

“乖乖呆着。”靳翊微微回頭,說話時已經扭開了大門的門把,“我在這裏住了兩年,怎麽可能找不到。”

許遲先在住的公寓,就是靳翊當年在安特衛普皇家藝術學院留學時租住的地方,正是因為在這裏住了将近兩年,他很了解這一片的情況,知道這裏治安環境好,生活設施成熟、便利,離學校還近,才能放心把許遲安排在這裏。

在研究生畢業之前,他就順利拿到了曾設計出漢考克大廈、西爾斯大廈等諸多地标性建築的,芝加哥SOM建築設計事務所的offer;不過當時因為這間出租屋內的東西太多,租約也還沒有到期,他在離開比利時之前才沒有退租。

甚至,還在不久之後,他還把這間房子買了下來。

所以這裏一直維持着原樣,就在他回到國內之前,都還會時不時抽空回來看看,直到許遲搬進來。

只是關于這一切,許遲到現在都還一無所知。

像是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靳翊很快開門下了樓,不一會再回來時,手上不僅拎着兩盒鮮牛奶,還買來了一些簡單的菜和生活用品。

進屋後他也沒有再跟許遲閑話,直接拎着東西進了廚房,忙活了一陣後,端出了一杯冒着熱氣的牛奶,輕輕放在許遲面前的茶幾上。

“昨天不是很饞的嗎?怎麽還不吃?”他在許遲身邊坐下,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是不是涼了?要不我去幫你——”

“哦……沒、沒有……”許遲連忙否定道,拆開滋飯團外面包着的保鮮膜,送進了嘴裏。

昨天和寧曼可閑聊時,她的确是很饞這一口家鄉的味道,但現在,東西送進了嘴裏,她好像也嘗不出任何味道來。

直到現在,她整個人好像都還沒有能從突然看到靳翊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這件事帶來的震撼和驚喜中完全清醒過來。

淺淞沒有直飛比利時的航班,至少需要兩次轉機,才能到達首都布魯塞爾,而如果目的地是安特衛普的德內爾機場,那就更加麻煩了。

許遲還記得,當時加上等待和轉機的時間,她是足足花了兩天多的時間,才順利抵達安特衛普的;所以無論如何她也不可能猜到,靳翊會在一夜之間,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作為一個極度自律的人,半年不見的靳翊除了眼下些許的疲态,幾乎看不出任何改變。

許遲看着他坐在自己的身側,低頭随意地翻看着手邊一本美術雜志,光影在他臉上打出了明暗錯落的線條,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梁,鋒利的下颚線,還有……

性感的喉結。

可能是因為剛才在廚房收拾過,為了方便,他已經脫掉了西裝的外套,只穿着一件幹淨的白襯衣,在許遲的位置上,甚至還能聞到衣服殘留的,洗滌劑的清香。

白襯衣袖口的紐扣被解開了,袖子挽到小臂的位置,隐隐能看到那些流暢緊實的肌肉線條蜿蜒向上,包裹着靳翊的整個身體——

寬肩窄腰,細腰長腿,禁欲又性感。

想起走前那一晚的荒唐,許遲一陣臉紅心跳。

但可能是因為冬天來了,每個人都會需要一個溫暖的擁抱。

許遲突然很想抱抱靳翊。

像是感覺到了有一道目光一直投注在自己身上,靳翊合上手中的雜志,擡頭看向許遲,輕聲問道:“怎麽了?”

“沒、沒有……”許遲聞言心虛地挪開眼神,只覺得自己耳尖一燙,慌亂地岔開了話題,“我、我只是擔心……你走了……叮叮貓……它、它不是有分離焦慮症……”

“我帶着它了。”靳翊表情自然道:“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它也憋壞了,我讓人帶着它到附近的公園裏溜兩圈,一會就回來。”

“你把狗都帶來了?!”許遲震驚道。

靳翊不止一夜之間就跨越了她之前要走兩三天的路程,甚至還帶上了那麽大一只狗狗?

這是什麽“超能力”啊……

“那麽遠……”

許遲想着,小聲驚嘆道,很快被靳翊低沉的聲音打斷。

“七千六百二十七公裏。”

七千六百二十七公裏,是比利時到國內的直線飛行距離,時區橫跨從東一區到東八區,一共有七個小時的時差——

這也是他們之間時間與空間的距離。

這裏的每一個數字,每一天,靳翊都會在心裏默念無數遍。

好不容易有機會跨過這段距離,他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又怎麽還會願意再等兩三天的時間。

要是沒有私人飛機上的保溫箱一直熥着,就算他再怎麽仔細地把東西捂在懷裏,拿心口暖着,瞪滋飯團送到許遲手邊時,也都該涼了。

不過飛機飛了一夜,也算是紅眼航班了,這才有了許遲看到的,他眼下的些許烏青。

但他也沒有再說什麽,只輕聲道:“快吃吧。”

“我下去接叮叮貓上來。”

“它……”他說着起身,穿上衣服,在出門前忍不住小聲說了一句:“也很想你……”

他甚至都不敢說,是自己在想許遲。

靳翊離開後,許遲乖乖吃掉了手裏那個意義非凡的滋飯團,然後喝光了馬克杯裏的牛奶。

都是靳翊的心意,她一點也不舍得浪費。

吃完早飯,她把東西收進廚房,然後順帶洗漱了一番,進屋換掉身上的睡衣,剛一推開卧室門,就聽到叮叮貓“汪汪汪”的叫聲。

“寶貝!”

看到門外的超大只“毛絨玩具”,許遲的心一瞬間就化了,迫不及待地上前揉了揉狗狗的腦袋。

叮叮貓顯然也還是認識許遲的,高興地搖着尾巴,乖乖任rua;只是随便許遲怎麽哄,怎麽拽,它都還是呆在一開始的地方,沖着隔壁那間被房東上了鎖的房間狂吠。

“怎麽了?”許遲躬下身蹲在叮叮貓身旁問道。

這時靳翊也洗幹淨了早上那支馬克杯,剛關上水龍頭,就聽到了叮叮貓的叫聲。

“叮叮貓——”

“不準叫。”

因為時間還早,擔心狗狗的叫聲會吵到左右的鄰居,他一邊訓斥着,一邊快步走出了廚房。

聽到主人的聲音,叮叮貓終于停止了吠叫,但還是不肯離開那間上鎖的屋子,急得一直用爪子去扒房門,然後委屈巴巴地圍着許遲打轉,哼哼唧唧地小聲叫喚着。

看着狗狗反常的舉動,許遲起身,正好撞上身後的靳翊。

“沒事的,它只是……”靳翊拍着叮叮貓的腦袋解釋道:“以前經常呆在裏面,所以大概想進去。”

有靳翊這樣潔癖嚴重的主人,自然是不會允許寵物上床的,所以叮叮貓一般都不進卧室。

加上靳翊本人除了上學,大部分時間也都不會呆在卧室,而是隔壁的畫室,所以叮叮貓小時候基本上也都是在這間上鎖的屋子裏度過的。

在靳翊那段好像跟全世界都斷了聯系的日子裏,叮叮貓會趴在他的腳下陪主人畫畫,還會枕着他的拖鞋睡覺。

只是關于這一切,許遲也是不知道的,她只是疑惑的看着靳翊,想不明白狗狗為什麽會進過這間被房東上了鎖的屋子。

“你……”看着許遲遲疑的眼神,靳翊試探道:“從來沒有進去過?”

許遲聞言搖了搖頭,伸手扭了扭房間的門把,示意門還鎖着。

房東鎖上的門,她為什麽要進去?

靳翊見狀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慶幸還是惋惜,轉身走到客廳的電視櫃旁,從抽屜裏掏出一把鑰匙。

有的時候,他的确希望許遲不要發現房間裏的“秘密”,但偶爾也會期待許遲發現後的反應;所以,他鎖上了房門,但留下了鑰匙。

奈何許遲太“乖”了,一直沒有想過要深究。

直到靳翊開門時,她才發現,房間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個牛皮紙包着的“大家夥”,看上去像是一個畫框。

她很确定,之前屋裏沒有這個東西,大概是剛才靳翊下樓接叮叮貓時一道帶上來的。

只是還不等她疑惑發問,上鎖的房門已經被靳翊打開了,她瞬間看傻了眼。

房間裏有一個玻璃展示櫃,一格格整齊擺放着各種奢侈品包包,包括了類似香奶奶金球大mini這種之前寧曼可加了不少錢才好不容易買到的爆款,或是Hermes kelly bag這樣高奢的經典款,還有一些看上去更青春洋溢的稀有多彩配色的小包。

而在展示櫃旁邊的玻璃衣櫥裏,則挂滿了女裝,除了幾件外套、風衣,大部分是洋裝、禮服為主的小裙子。

許遲自己是學服裝設計出身的,一眼就能看出,這些衣服基本都是最近這些年各大奢侈品品牌當季的秀場主打款。

雖然有寧曼可這種購物狂屬性點滿的閨蜜,自己也有不少好東西,但看着眼前堆了滿滿一屋子的奢侈品包包和衣服,許遲還是着實被震撼到了。

這大概該就是寧曼可口中,所有女孩子的“天堂”了吧……

但靳翊從來不是一個在乎衣着享受的人,從十幾歲讀書的時候開始,他穿的就是千篇一律的校服、白襯衫,現在工作了,雖然西裝都是高定款,但也逃不出黑白灰三色。

而且……

他怎麽看也不像是會有這種特殊“癖好”的人。

這裏衣服的尺碼,很顯然屬于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而靳翊本人,比起衣服、包包的品牌,他大概更在乎幹不幹淨。

很明顯,這裏的東西,他都不是買給自己的。

想起之前靳翊甚至會在網上查怎麽跟女孩子說話,許遲突然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兩聲。

“……生日禮物?”她偷瞄着靳翊的反應,“跟誰學的?”

在那些早年的愛情電影裏,男女主分開後,男主角總會在每一年為女主角準備一份生日禮物,等着重逢那天送給對方。

許遲原本以為靳翊是不是從哪裏看來了這些俗套的劇情,正準備逗逗對方,但想一想又覺得不對勁。

別說他們只分開了五年,就按她今年二十二歲來算,這屋裏的東西也夠把她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生日都補上好幾輪了。

“沒有……就……咳咳……”靳翊不大自然地清了清嗓,“随便買的。”

他倒也沒有撒謊。

當初被送出國後,許家父母的确照承諾中說的那樣,按一個比較高的标準,支付了靳翊留學所需的所有學費、生活費,以及其他開銷。

但那些錢,靳翊都沒有用。

他跟許遲現在的情況差不多,靠着獎學金,賣畫,和接一些幫人畫圖的私活,來維持留學生活。

而許父許母的錢,則全部買了屋裏的這些東西。

倒也沒有什麽特別,他只是覺得這些衣服穿在許遲身上肯定會很好看,這些包包,許遲一定會喜歡;但他本身是學建築設計的,不像許遲這麽懂那些奢侈品,未防自己出錯,所以也會把當季最流行的那些都買回來。

因為出租屋裏的空間有限,買的東西多了,漸漸就放不下了,他這才找人定制了幾個櫃子,專門收着那些買來的奢侈品。

這也就是為什麽,當初離開時,他沒有馬上退租房子,因為這麽多東西,要搬來搬去,還要找地方安置,的确都不容易。

一開始還是學生時,手上的資金多少算是有限,他買東西也就比較克制;後來到了美國,手頭寬裕了,他便也更加沒有節制。

每過幾個月,買的東西多了,他就會飛回這間出租屋一趟,親自把那些“禮物”都帶回來,一件件擺好,漸漸也就堆滿了屋子。

許遲本身不像寧曼可有那麽強烈的購物欲望,她自己出身優渥,是标準富養出來的“千金”,從小見慣了好東西,也不像蘇哲雯那樣虛榮,對奢侈品有什麽變态的崇拜。

這些東西本身,對她來講或許并不意味着什麽,但卻代表了在分開的五年裏,靳翊從沒有過哪怕一刻,忘記她。

她眼眶微紅,擡眼看着靳翊,笑中帶淚。

“我可沒有東西送給你……”

靳翊低頭看着許遲,也難得地彎了彎嘴角,溫柔道:“你有。”

他說着轉身,把那個立在門邊的畫框擡了進來。

包在外面的牛皮紙被小心翼翼地撕掉後,不出意外,露出了裏面的油畫,但許遲萬萬沒有想到,這是之前她送給寧曼可的那一副——

當初她高中時畫下的,升旗儀式時,在主席臺上發言的靳翊。

“怎麽會在你這兒?”許遲問道。

“是寧曼可托孟嘉浩送來給我的。”靳翊解釋道。

藝術的東西,或許多少需要些天賦,當初寧曼可雖然是真的喜歡畫畫,但本身在美術方面的造詣只能算是平平。

當年她玩笑一句,向許遲讨要這幅畫,是從技巧或是配色之類的方面,看出了畫本身的好,卻沒有讀懂畫作中的含義。

直到後來許遲重新修複好當年的作品,把這幅畫當作生日禮物送給她,被田野看到了,便直言,這幅畫,不是許遲送給她的禮物。

在面對美術方面的問題時,田野這個人向來是驕傲,甚至自負的,他當時指着許遲的畫,直言不諱地說,在這幅畫裏,作者真正畫的,其實是那個讓自己心動的人。

只是在當時,許遲已經出國了,所以這幅畫才被寧曼可托孟嘉浩,送回了靳翊的手邊。

“這個——”靳翊指着油畫中那個站在主席臺中央,穿着白襯衫的少年,“是我嗎?”

許遲之前包在眼眶裏的淚珠“吧嗒”一下就掉了下來。

“忘了之前阿姨怎麽說的了?”靳翊擡手,溫柔地拭去許遲的眼淚,“小壽星,不能哭。”

“我……”許遲擡頭,疑惑地看着靳翊。

她的生日早就過了。

原本她還以為,是昨天在電話裏跟寧曼可說起滋飯團的事情,被孟嘉浩聽到了,這才告訴了靳翊。

卻不想,靳翊聽到了是真的,來送吃的也是真的,但這一切,也都是只靳翊的借口。

他一直提醒自己,不可以把許遲逼得太緊,所以想要見一見自己喜歡的人,也需要好多的理由。

“忘了嗎——”他低頭看着許遲,輕輕點了點對方前額,“以前叔叔阿姨在的時候,都是給你過農歷生日的。”

而今天,就是許遲的農歷生日。

許遲破涕為笑。

“那生日禮物呢?”她俏皮地朝靳翊伸出手,“一個飯團子就想打發我嗎?”

靳翊聞言,寵溺地捏了把許遲的鼻尖,然後轉身擡手,掀開了身後的簾子。

許遲一直以為,這間屋子只有之前看到的那麽大,但這裏曾經是靳翊的畫室,怎麽可能這麽簡單。

簾幕之後,別有洞天。

五個畫架,整整齊齊地出現在許遲面前,上面是五幅少女的畫像——

每一個都是她。

每一幅油畫畫框上的左上角,都夾着一張拍立得拍出的照片,也對應着畫中的背景,許遲第一眼就認出了,第一張照片和第一幅畫就正好是布魯塞爾最出名的中央廣場。

畫中的少女站在中央廣場的一尊雕像旁,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可許遲本人還沒來沒有去過布魯塞爾。

事實上,這張照片,就是靳翊第一次去中央廣場時買下那臺拍立得拍下的。

那時他就想象過,有一天和許遲一起走過廣場的情景,雖然在當時還實現不了,但他的畫筆可以。

藝術,總是可以滿足一切美好的想象。

之後的每一年,他都會把許遲畫進一處比利時著名的景點裏。

因為他怕分開太久不見,許遲都長大了。

“但我的每一支畫筆——”他上前兩步,輕輕從背後攏住許遲的雙肩,“都會記得你的樣子。”

他将許遲擁在懷裏,低下頭來輕聲道:“生日快樂。”

這一刻,許遲淚如雨下。

靳翊的懷抱那樣寬大,好像可以将嬌小的她與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絕開來——

也包括那些一直困擾着她的問題。

五年的時間,她不能怪靳翊,不能怪父母,只能一直努力嘗試着,跟自己和解。

她時常會想,如果沒有去年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或許當靳翊回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後,他們一定會很好吧?

思來想去,好像還是只能感嘆一句老掉牙的話——

造化弄人。

“許遲,我沒有要逼你的意思。”感受到許遲的身體在自己懷裏輕輕地顫抖着,靳翊心疼地将人摟緊,“你還是可以像現在這樣,安安心心的念完書,然後——”

“靳翊。”

許遲突然回頭,打斷了靳翊的話。

“我找了你五年,你也找我一次吧。”

“……嗯?”

靳翊沒有聽懂許遲究竟想說什麽,但就在他微微愣神時,對方已經從他的懷抱裏掙脫了出來。

許遲從兜裏掏出手機,迅速下單了兩樣東西。

“聽說過機票盲盒嗎?”她突兀地問道。

昨天寧曼可問起她假期要不要回國一趟時,雖然面上嘴硬,但她還是忍不住查了查機票。

她就是在那個時候看到了機票盲盒這個東西。

不知道具體的出發時間,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裏,就像開盲盒一樣,只有一個大概的範圍,但在打開前,一切都是未知數。

“我給我們一人買了張機票,我也不知道會飛去哪裏。”

她看着靳翊,然後突然擡手,将手機扔進了窗外的人工湖裏。

就在靳翊驚訝地上前兩步,本能地想要接住被扔出窗外的手機時,她卻默默上前,從背後抱住了靳翊的腰。

剛剛靳翊進門時,她就已經想要這麽做了。

“還有十一天。”

“如果你能陪我過今年的聖誕節——”她用臉緊緊貼着靳翊的背心,“那我就陪你過一輩子。”

既然是命運強行分開了他們,那不如就把最後的選擇交還給命運。

或許那樣的話,每一個人就都可以釋懷了。

“那走之前——”靳翊沒有回頭,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你可以對我笑笑嗎?”

他已經好久,沒有看到過許遲的酒窩了。

許遲趴在靳翊背上,使壞地把眼淚都蹭在對方的衣服上,哽咽着嘴硬道:“等你找到我吧。”

十一天後,聖誕節,比利時布魯塞爾中央大廣場。

在這個被雨果盛贊為歐洲最美廣場的地方,古老與現代交織融合,到處都洋溢着節日的歡快氛圍。

許遲系着一條應景的紅圍巾,走過熱鬧的人群,仰頭看向身旁一棟頗具年代感的哥特式建築,嘴角挂着一對甜甜的酒窩。

但在下一秒,她的眼淚就滑落了眼眶。

“許遲——”

是靳翊的聲音。

許遲緩緩回身,看見靳翊正站在自己身前,十米開外。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少女回過頭來,紅圍巾襯着她精致嬌俏的臉;但靳翊看到了那滴淚,還是一陣心疼,微微蹙起眉來。

“說好了——”

“要對我笑的。”

許遲看着靳翊,喜極而泣。

這才是他們真正的重逢,她等了整整五年。

而靳翊也終于等到了那個酒窩盛着蜜糖的女孩,奔跑着撲進自己懷裏——

也是正好五年。

他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許遲。

許遲踮起腳尖庡?,摟住靳翊的脖子,而靳翊也沒有再逃避,低頭吻了下去。

在布魯塞爾中央廣場的市政大廳前,這棟已有六百多年歷史的建築物,靜靜地見證着這一切。

已經不需要語言。

相愛的人,要接一萬分鐘的吻。

作者有話說:

到這裏正文就完結辣~感謝小可愛們的支持~

休息幾天會繼續番外撒糖,希望寶貝們可以繼續支持,也可以看看阿魚的預收~筆芯(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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