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夏惟沒用多長時間便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搬了出去，在陸熙的公寓住了兩年，其實并沒有太多可以帶走的，很多物品都是陸熙買的，不能算完全屬于自己。

他向陸熙發消息彙報一下搬家的進度：「我走了。」

對方沒有回複，夏惟已經習慣，陸熙有時就算看了消息也不一定回，他會覺得沒有必要，反正回不回全憑心情。

夏惟搬回家住，冷天的時候幫秦菀一起照看花店，冬天的客人不多，來的好些都是母親的常客，頭一回見夏惟，沒逃過關于找alpha的話題，夏惟都巧妙地應付過去了。

那日陸熙的母親聞婧也來花店，和秦菀聊了好一會兒的天，又跟夏惟搭話：“小夏放假有一陣了吧？”

“有十來天了阿姨。”

聞婧面帶笑容地點點頭，氣質很溫和，“打算什麽時候去陸家老宅啊，爺爺一直念叨你呢。”

夏惟想起來之前答應過陸爺爺一放假就去陪他的，結果搬了家之後倒給忘了，他不好意思地說：“過兩天就去吧，我晚上給陸爺爺說一聲。”

“行，到時候我讓陸熙來接你，你們一塊兒去。”

夏惟有點着急地否認：“不、不用了，我自己就行，不麻煩他了。”

“麻煩什麽呀，”聞婧笑了一下，“他正好也過去。”

夏惟想了想還是拒絕了，覺得不跟陸熙見面比較好，甚至在思考哪一天去老宅能不碰上陸熙，他說：“阿姨，我自己去好了。”

“那好。”聞婧也沒堅持，她買了好幾束花，夏惟将花束包裝在一起遞到聞婧手上。

聞婧和他們道了別，坐上街邊停的那輛黑色轎車。

夏惟覺得那車有點眼熟，很像是陸熙的車。他想陸熙可能也不太想碰見自己，接着又推翻這個念頭，陸熙應該沒有那麽小心眼，他們又不是戀人分手的關系，陸熙不至于在意兩人見不見面這個事情，他根本不在乎。

在意的只有夏惟一個人而已。

聞婧上了車，将花束放置在後面的座位上，跟自己兒子搭話，直接就問：“和小夏吵架了？”

“沒有。”陸熙平穩開着車，目不斜視。

“...不像是沒有的樣子。”聞婧回想一下剛剛她買花前問陸熙要不要一起去，陸熙往花店看了一眼，才說不去，以及提到陸熙時夏惟的神情，不太自然，很像是鬧了別扭。

“我們又沒在一起，吵什麽架？”陸熙反問回去。

聞婧頓了兩秒，才跟着重複：“噢，你們沒在一起。”

聞婧之前不太清楚他倆到底有沒有在一起，卻總有着一種在一起的氛圍。

她想起來上回在陸家聚餐的時候，兩人一塊兒從樓上下來，夏惟的身上染了一點很淡的屬于陸熙的信息素味道。

還看到陸熙某次領着夏惟在餐廳吃飯。

聞婧當然知道陸熙的脾性，對誰都冷冷淡淡不太關心的模樣，卻記得小夏的喜好，私底下和小夏親近。她很喜歡夏惟，而自家兒子在感情上似乎遲鈍得有點過頭。

她便問：“為什麽不在一起？”

陸熙沒有給出回答，只是默默開車。

“也罷，反正小夏還年輕，以後還能遇到很多合适他的alpha。”聞婧自說自話，沒顧及身邊的人。

在紅燈的時候，聞婧又說：“過兩天小夏也會去老宅看爺爺。”

陸熙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送完聞婧回去，心情忽然變得有點浮躁。回了一趟公寓，從夏惟搬出去以後，陸熙一直沒回來過的。

沒有人住之後公寓便顯得格外冷清，尤其當夏惟還把東西都帶走之後。

桌面不會再有爛糟糟的物品擺放，衣櫃打開後也不再是一排排夏惟的衣物。陸熙曾經還覺得夏惟的衣服過多而且類型也雜，挂在衣櫃裏沒個分類，顏色混亂。廚房一直沒怎麽用過，冰箱裏的夏惟囤的一些食物也都被處理掉了。

明明在生活上是拖沓的一個人，搬出去倒是十分迅速。

陸熙看到了桌面上那盆蔓綠絨，因為好幾天沒有被照料而顯得生氣不足。

夏惟沒有帶走它。陸熙想他肯定是忘了這盆綠植就是買給他的，因為那次夏惟說看久了電腦眼睛會累，應該有一盆綠植讓眼睛放松一下。

夏惟不知道從哪兒得了十來顆彩色小石子鋪在蔓綠絨的土上，做了個裝飾。陸熙給它澆水的時候，看到小石子裏混了顆白色的扣子。

他拿起來看，才發覺那是最初夏惟扯壞的襯衫扣。那件襯衫陸熙沒再穿過，可能是被扔掉也可能放在了衣櫃底層。但扣子卻沒有消失，完好無損地忽然出現在這裏。

夏惟為什麽不扔掉，還藏在了這裏？

陸熙把扣子放回自己的書桌上。

他打開和夏惟的聊天頁面，最後的對話停留在夏惟說「我走了」而陸熙沒給出任何回複。

陸熙問他：「盆栽怎麽不帶走？」

夏惟很快回複：「那是你的盆栽。」

「我沒有時間照顧，平時都是你在養。」

夏惟覺得陸熙說出這樣的話有一點點不要臉，居然還想讓已經結束關系的他幫忙照看綠植，于是夏惟說：「我才不幫你。/傲慢」

夏惟這個傲慢的小表情看起來一點都不傲慢，毫無氣勢可言。

過了兩天，陸熙再次給他發消息過來：「不會養。」

附上一張蔓綠絨變得蔫巴的圖片。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比夏惟刻意加上小表情還要傲慢。夏惟覺得alpha的傲慢是來自骨子裏的，就算不會也要理直氣壯地說出來。

夏惟照着陸熙之前的話語重複給他：「是你說的，誰都可以養好。」

陸熙難得的在夏惟這裏吃癟。

但是夏惟也沒有太絕情，還是給他說了養蔓綠絨的注意事項。蔓綠絨喜歡柔和的散射光，害怕暴曬，每天有3小時以上的柔和光照，只給早上或傍晚柔和的陽光，就能滿足它的生長需求。但是不要養在完全陰暗的地方，如果是養在燈光下，那就要開補光燈，才能讓它生長健康。

陸熙記了下來，說：「謝謝。」

夏惟想這明明是網上就能查詢到的養護方法，陸熙在這方面真的很懶，不願意自己去搜索。

之後他按照和陸爺爺約好的時間去看望，沒能想到還是遇到了陸熙。

此前夏惟特意問過陸爺爺，記得陸熙昨天就回過老宅了，為什麽今天還會來。他不是很忙嗎。

夏惟在老宅多待了幾天，陸熙每天都有抽時間過來一趟。

可是他來好像也沒什麽重要的事，通常吃個飯或者坐一陣就會離開，夏惟和他也沒怎麽說過話，不太懂他每天過來的意義是什麽，不嫌麻煩麽。

夏惟陪陸澤榮在書房裏練字，他在旁邊慢吞吞地磨墨。

陸澤榮寫得一手好字，潇灑飄逸。他寫完之後看了看夏惟，不知道這孩子發什麽愣呢。

陸澤榮前段時間住院，夏惟時不時就會來看望他，比自己親孫子陸熙還要上心，陸澤榮知道他是個記得恩情的好孩子，便問：“小夏啊，你覺得我們家陸熙怎麽樣？”

“啊，”夏惟沒想到陸爺爺會突然問這個，愣了愣，“挺好的，很優秀。”

“那你和他相處呢？”

“...也挺好的。”夏惟心裏頭有點心虛。

陸澤榮嘆了口氣，把毛筆放好，說：“他也老大不小了，整天就知道忙工作，沒見他身邊有個omega，是不是沒人要啊？”

陸澤榮語氣還真有點擔心，夏惟默默聽着，解釋道：“不會的，他那麽優秀，肯定很多omega都喜歡他。”

“是嘛...那小夏你呢？”

“我，我...”夏惟結結巴巴兩個字，沒回答完。

陸澤榮以為他是不喜歡但不好在自己面前直白說出來的意思，怕他一大把年紀傷心，他遺憾道：“也是，他大你那麽多，人又無趣，不喜歡也正常。”

但陸澤榮記得在醫院看兩人相處對話都挺自然的，陸熙給自己剝橘子的時候，還順手給小夏剝了一個大的。陸熙平時也不是那種會主動顧及誰的性格。

這些天陸熙一反常态地總往老宅跑，肯定也不是只為看望自己。

他想着如果小夏對陸熙有那麽點意思的話，讓兩人試試也可以的。畢竟小夏那麽好，還是留在陸家最好了。不過目前看來這想法怕是不太行。

夏惟沒有多說什麽。有些事情解釋起來比較麻煩。

今天吃過晚飯夏惟就打算回家了，他在這裏已經待了好些天，不太好意思繼續待下去。

陸熙說送他回去。

夏惟說不用。

陸爺爺在一旁提議：“小夏，就讓陸熙送吧，今天陸家的司機不在，你自己也不好回。”

夏惟便也不好再推脫。

時隔很久兩人再次單獨相處，內心不免産生點異樣的感覺，車玻璃起了一層霧，看不清外面的景色。車內有點過于安靜，夏惟伸手在玻璃上劃了幾下。

“小熊玩偶你也沒帶走。”

夏惟想了想，“本來就是你中的獎。”

“當時送你了，”陸熙看他沒有接話的意思，繼續道，“你不要的話，我就扔掉了。”

夏惟本身是很喜歡那個玩偶的，不想它被扔掉，着急回答：“要。你帶了嗎？”

“沒有。”

“...噢。”

“你有時間自己回公寓取，我沒換密碼。”

夏惟說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