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3章
他着一件薄襯衣,靠在落地窗外的陽臺上,仰望星空。
十年光陰如白駒過隙在指間輕輕滑過。
有點冷。
十年間,他同司裴瀾說話的回數屈指可數。
他不待見他。
摻雜著本身對他的鄙夷。
昨晚離席的時候,身後的司裴瀾忽然對他們說女人不是他的gf,心跳聲一聲大過一聲如同轟鳴,在他狹小的心窩裏跳出一朵朵鮮豔欲滴的火紅玫瑰。
他的腳步稍微頓了頓。最後佯裝自然,離去。
司裴瀾是個從不撒謊的人。家中公認。
後院裏的玫瑰在夜間依舊妖/豔綻放。
晚間席中司裴瀾無意提了一下暑假大概會在家裏多待幾天。
二老自是樂不思蜀。他心中暗喜,直到女人說她也會在這裏多打擾幾天時,
夜風過耳,衣擺飄飄。
怎樣讓一顆冷硬的心柔和起來。
他在陽臺上待了一會兒,然後起身,明天有課。他不如司裴瀾,卯足了心思都不一定能考上他就讀的大學呢。
女人面對司裴瀾時,總是美/目瑩瑩,像是裏面波光不停流轉。
已是很久未見過他同誰並肩而行了。
少時自己腳步快了些同他並肩而行都會惹來他好一陣嫌惡。
全身冰涼。
他躲在窩裏縮了縮身子,皮膚涼得滲人。他身子骨本就體弱,卻總是愛在失眠的時候往陽臺靠。
他剛剛站在陽臺時,隔壁女人的卧室有小聲的喘息聲傳來。
女人小聲的抽泣聲夾雜著喘氣聲兒。
他們該是一對的。
他曾設想過,能融化司裴瀾這顆冰山心的人該是多幸/運。過後他才曉得,女人果然不是司裴瀾的gf。不過是明戀了他十年的追求者。可惜如今依舊未能奪得他的心。注視着鏡子裏自己比平凡人稍顯上乘的長相。
性格又是不讨喜的安靜。
席中他沒有說出他自己也好奇自己最終良人會是誰。
二十二歲生日宴會上。
司裴瀾醉得一塌糊塗。
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夾雜酒味兒。美人就是美人,醉酒模樣也這麽漂亮。
将他扶坐在他的床上。
他的“gf”好像還在外面應付客人,他卻躺在床上悠閑地醒酒。
紀無暇坐在另一端的軟椅上,細細端詳床上人,閉上眼的樣子竟是有些孩子氣。
你還要在這裏待多久?床上人突然醒過來,眼睛來不急閃躲,驀然對上一雙似堆了萬年飛雪的眼。
他躊躇了會兒。等她上來行麽。像是乞求的口吻。連他自己內心裡也忍不住發笑。
哼。司裴瀾坐起身來,目光直直地射在他身上。兇狠得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剝。
既然你沒事,我還是早點下去吧。他說着就要站起身。
剛才不是很不想走麽?現下又這麽急是着急去見誰啊。他淡淡地說。
沒有。他本是不想來宴會的。
你小時候的小相好今晚也來了。
他頓了頓,沒答話。
無趣的人愛上的人也是無趣。司裴瀾忽然說道。刻意想要壓下的怒氣隐隐顯露出來。緊皺的眉頭,一雙黑瞳裏如山雨欲來。
安靜了一陣。
他忽然又道,你不能同她在一起。
緣何。他轉身。
不配。他說。
……
你當你還是紀家小少爺。司裴瀾略帶諷刺地嗤了聲,有些單薄的唇正緊緊地抿起。哼。
你錯了。我對她沒意思。
啊,是麽。面前人眉梢飛揚,好整以暇。
是。
是對我有意思麽?他忽然下地來,湊向來不急躲的紀無暇。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
有什麽東西突兀襲上心間。
是什麽?
是什麽……
是什麽呢。
說不清。道不明。也許緣于自己太過怯懦的個性。
司裴瀾雖已不再皺眉,但眼裏明顯餘剩怒氣沖沖的神色。夜風掠過,面前人直直地盯着他。他正在氣頭上,紀無暇不敢出聲,不敢招惹他,靜靜地随他由自己眉色去打探自己內心。一時間,屋裏靜得能停見二人淺淺的喘氣聲。一個壓抑。一個謹慎細微。他不懂如何讨好他,于是平常本就顯得安靜的人此刻愈發顯得笨拙。更是礙眼。星目瞪起,不耐地将他推倒在床上。
我問你話。他冷笑,眉梢挑起。直瞪着他。
他沒有說話。微微轉過頭望向窗外。
問你。失控般的聲音不覺撥高,一字一字慢慢問道。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身體吃痛。我沒有……他禁不住蹙眉說道。聲音微微顫抖。我沒有你想象中的卑賤。
此話一出,二人皆是一怔。噤聲了。
他擡頭。
愛上我算是卑賤?怒氣再上一層,陰狠從眼中蔓延到面上。
眉梢微微上揚,帶着仿佛一如既往的神氣。從未有人敢這麽對他說話。
大顆的眼淚緩緩滑過紀無暇瘦削而倔強的面頰。
司裴瀾依舊狠狠瞪着他。
他閃躲似的狠狠轉過頭去。
夜色已黑。
席已散去,唯剩二人猶在對峙。
你倒是回答啊。
怕是我的回答不會如你意。
你讨厭我?
不敢。
嗯?你有什麽不敢的?
沒有……
不過是個落魄少爺而已。
是。
這是什麽?
他在他上衣裏摸索了一會兒,竟是摸索出一個小盒子。顧不得身體還背禁锢住,紀無暇急忙想要奪回小盒子。卻給司裴瀾先一步握牢。
嗯?盒蓋一開。盒子裏是條做工精細的小手鏈。
最是适合白膚美人。
一想到白膚……鄰家女孩不就皮膚白得跟白玉一樣麽?怒從心起。
然後,啪的一聲,盒中物摔出了窗外。
如同要将身體生生裂至兩半的疼痛,他耐不住弓起了瘦削的身體。
眼眸無神地同他冰冷的黑瞳對上。
如同失生的殘軀。
淩/亂的表情,面容模糊在姣白月色裏,似乎痛苦全都蔓延了上去。
紅色血液遇上怒意便洶湧地怒吼起來,他恐懼得摟緊了抱着他的軀體。好聞的味道。能讓人安下心來的味道。
發絲飛揚,眉眼朦胧。
一顆心止不住地顫栗。
一雙眼止不住地落淚。
一具身軀像是随時都能消散。
最後暈去。
耳畔依然回響着他的譏諷嗤哼。
醒來的時候已是正午。
身體潔淨。餘剩刺痛。
紀少爺醒了麽?
一個家政婦打扮的女人走了進來。
嗯。紀無暇點頭。掃視了一圈卧室四壁,幹幹淨淨。他又道,司裴瀾呢。
他去上課了。讓你醒了吃點東西趕緊回去。
令紀無暇怔了怔,随即嗯了一聲。
假的假的全都是假的。
回去路上是司裴瀾專車司機。
紀少爺。司機忽然開口說道。您還是第一個來這的人呢。
他擡眼,輕聲道,眼巴巴望着他的人不是多得很麽,沒有人去打擾?
司機苦笑了聲,道,司少爺不喜交好,平日裏也總是待在家裏不願出門。
紀無暇沒接話了。
也是。
他如堆了萬年飛雪的眼眸,裝得下誰的影子……
他平靜地擡起頭來,道,不過是沒遇到意中人而已。
不過是。
未遇到而已。並不代表有些人就有機會攻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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