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番外——最後的童年

早在多年以前,謝疏清與陳亦詹其實曾有過幾面之緣,只是相處時間太過短促,了解不深,最後在陳亦詹高考過後二人再沒遇見過。

而相處的印象也慢慢淡掉,只在記憶中模模糊糊留下了一個看不清的輪廓。

那時候謝疏清年齡不大不小,正值初二也正是中二病泛濫的時期——剛好卡在能過最後一個六一兒童節的範疇。

而陳亦詹早不知甩他多少條街,榮登高三學霸寶座為高考奮力備戰着。

按照常理而言,這兩位年紀相差甚遠,頂多就是在校園裏如同馬路牙子上路人甲乙丙那般擦肩而過。

但很多時候,意外總是挑着來,正如人們每日所過的平常生活其實正是積累了許許多多的不平常而産生。

算不得美好浪漫,甚至還有些窘迫的背景下,這兩只天雷勾地火般的,相遇了。

臨近高考的日子,高三早已下達停課通告,任學生自由分配學習時間制定複習計劃。很大一部分人每日三點一線,食堂——教室——宿舍,無不争分奪秒,恨不得把一分鐘掰成好幾分來用。匆匆在食堂買點吃的比較快的又管飽的,邊往教學樓跑邊往嘴裏死命塞着食物,整個高三部就如同一根緊緊繃住的弦,搭在弦上的弓早已拉滿弧度,千等萬等只為松開手羽箭射出的那決定性的一刻。

據陳亦詹回憶,高三的那一年确實是生不如死的一年,不少人的神經都是繃住的,時不時還會有點神經質的情況出現。那景象簡直是站在天堂與地獄的分水嶺,上一步是天堂,下一步就duang的掉進了地獄——不過很遺憾,那并不是他該擔心的事情。

作為一個超神學霸需要的不僅是機智的頭腦,敏捷的思維,同時還需要具有睜眼扯瞎話,在外裝低調的本事,從而讓學生由心贊嘆讓老師刮目相看。

這些裝逼技能,陳亦詹無疑全都是滿點。

當人們抱住教室不放恨不得一整天都跟課本習冊相親相愛時,他不動聲色地走出了教室。

複習這段日子,陳亦詹對課程的時間觀念早消失的無影無蹤,漫步在空蕩校園時,他才想起來現在還應該是上課時間,除了幾個借上大號的借口逃課的,就只剩下他大刺刺地在學校裏四處晃悠。

X中作為重點中學,文化底蘊深刻,校園空間自然也是極大。這所學校除了教學樓外還有很大一片區域是久譽盛名的歷史陳跡,每每直面古人智慧精華總有一種難以言表的震撼之感。

時間空餘時他習慣到那坐,尤其鐘愛離槐影樓不遠處的那棵大榕樹。

盛夏溫度灼熱逼人,初夏時太陽還尚存的一息溫煦已然消失殆盡,火辣光線刺在皮膚上恍如被熱浪燙傷般灼痛。

移步入景,周身氣溫漸低,映目是一片蒼翠清涼。

毒辣的陽光被大樹的高枝翠葉切割成幾塊細碎柔和的光斑,和着蟬聲連綿的韻律偶爾溢出幾聲清脆鳥鳴,婆娑樹蔭傾掩,葉随風動搖擺,迎風送爽,榕樹下的一排石椅是納涼歇息的好去處。

可今很不巧。

昔日裏無人問津的寶座現在正在被不知道哪個低年級的小鬼給占了去。

那小鬼手腳修長,伸出一只手支棱着腦袋,半卧在石凳上。周圍不時拂過一陣輕風,他的一身寬松T恤被吹得鼓鼓囊囊,從陳亦詹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對方露出的一截光滑瑩白的背。

陳亦詹不動聲色地向他邁步,最後在他眼前站定,默默散發着‘你走開’的氣場企圖讓對方識趣地自己滾走。

對方聽着臨近的腳步聲,擡眸瞥了眼來人,複又收回視線阖眼假寐,一副漫不經心又慵閑懶散的模樣。

任由着陳亦詹臉越來越黑,也始終不為所動,顯然是懶得跟他較勁。到最後站不住,定力略徐一籌的反而是陳亦詹。

他癱着一張臉面無表情地開口:“你為什麽會在這。”

謝疏清轉了個身,沒有回答。

他還想問問為什麽這人會站在他跟前,跟床頭鬼似得。

其實在前面幾步還有一條石凳,陳亦詹大可放棄跟一個講不通的死小鬼糾纏。與其在這浪費時間,還不如安安靜靜地找個歇腳之處。

可潛意識早就把這處規劃成私屬地盤的他偏不幹。

千回百轉的想法在他腦中滾過一圈又一圈,本以為會雙方僵持不下的結果倒是出人意料的格外和諧。

他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了下來,謝疏清只好收斂動作,坐直了身子給他空出個位置,最後收到了枚略帶欣慰的眼神。

雖然在面癱屬性的加成下并沒有什麽卵用。

謝疏清稍稍清醒了些,看着坐在旁邊的人,挑眉心想:人長得倒是不錯,就是個性有點怪。

哦,還有一點,沒我帥。

兩個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陣,氣氛陷入了可以稱為尴尬的境地。

謝疏清抹了把臉,決意打破這個詭異的氛圍,扭頭将視線對上陳亦詹,嘴角咧成自認為友好的弧度率先朝他打招呼:“喲,兄弟你好啊,好巧在這遇上了。”

後者微微偏過腦袋,無甚表情的臉上唇角動了動,極不明顯地朝上彎,嘗試着扯開笑容,不出所料果然以失敗告終。

——的确很巧。

“得得得,”謝疏清大度一揮手,“不想笑就不用笑,沒人逼你。”

陳亦詹心下微動,卻聽得他又嚷嚷:“你笑起來實在是太傻了,一個字,醜。”

謝疏清語速較快時咬字的音節會不清晰,比如他剛才的一句‘傻’,實則應是‘煞’。

陳亦詹很給面子地聽錯了。

他忍住把這個出言不遜的小鬼給給揍一頓的欲望,只冷冷睨着他。

不是吧,大哥你小心髒原來這麽脆弱,說一句就玻璃心破碎,簡直跟小言女主有的一拼。

謝疏清默默在心裏面吐槽的話自然是不敢說出去,面上也依舊維持着一副淡定到不能再淡定的模樣。

“你在逃課?哪個班?哪個年級?”陳亦詹終于找到了從剛才遇見他就一直存在的違和感,現在才後知後覺過來,這還正是上課時間,哪個學生會這麽猖狂跑來這?

所以說這家夥明擺着就是在翹課吧!他下意識就開啓小學弟教育模式。

謝疏清不太理解地地反問他:“問這麽詳細幹嘛?你要把我抓給導主任?”

他挑眉,不置可否。

“我這體育課,光明正大好不好。還是說,你這麽巧也是?”

“高三停課。”幾乎是下意識陳亦詹便回答了出來。

一聽到這話,原本還有些幸災樂禍的謝疏清立刻就懵了。

從小學開始,家裏爹媽不止強調學習的重要性——學不好小學怎麽上好的初中?初中學不好又怎麽上好的高中?高中沒學好上哪去讀好的大學出來以後怎麽找工作怎麽在社會上立足?

一長串的淺顯易懂的道理他竟然無言以對。

印象中他媽一邊用手指狂戳着他腦門一邊喋喋不休地傳經授道的場景即出,不由自主地擡手摸摸額頭,仿佛還有被尖銳指甲戳弄的痛感。

俗話說得好,當你有一張賞心悅目的臉時,你做什麽都是賞心悅目的。

他目前正完美地诠釋了這一說法——手指漫不經心地搭在額際,那雙手指節分明,白皙修長,指甲被修剪的圓潤而齊整,端是格外的賞心悅目。

彎着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略顯出迷茫的神情,黑曜石般不含雜質的眼睛在明晦不定的樹影下亮的驚人。

他的臉被錯落散下的光映亮,膚色本就極白的面孔如今就像會發光似的,一副明亮又幹淨的美好模樣。

陳亦詹覺得自己一定是背散文背多了,不然怎麽會覺得在這光影交相輝映之間對方就像是叢林間走出的精靈,澄淨澄澈,不染塵埃。

尼瑪文藝個毛線!這分明就個小白臉。

他忽略過心中微微升起的酥酥麻麻的異樣感覺,從被震懾的恍然中回過神來。

心想這小鬼長得還挺好看的,不過沒他有成熟有魅力就是了。

可以說,就某種不要臉自我感覺過度良好的個性來說,這兩人驚人的一致,而且還不相上下。

兩個人聊着聊着就聊開了,直到下課鈴聲敲響兩人才各自分別。陳亦詹從石凳上站起,動作僵了一下,在褲袋裏摸索一陣之後掏出一個小鑰匙扣,這玩意今天他到文具店買文具的時候偶然看見的,蠻別致的一個字母X形狀的水晶挂件。本來是想回家之後扔給這幾天來他家串門的小表弟,但是——他挑挑眉毛,面無表情地把它轉遞了給面前中二少年。

“這是什麽鬼?”謝疏清一邊問一邊從容地接過了東西,揪起鏈子放在眼前仔細端詳了一番。

陳亦詹做事一向憑心情,從來就不喜歡講究緣故理由,他一時沖動想給就給了,給了啥為什麽給哪來這麽多為什麽。

他點頭:“算兒童節禮物。”

擦!謝疏清一聽這話就炸了,他都已逾14奔向15了還把他當小孩哄呢?這分明就是在把他當成毛毛躁躁沒長開的小鬼頭看了!

眼珠子轉了轉,謝疏清耍帥似得撐着石凳一躍而起——落地的時候差點沒站穩歪歪斜斜扭了幾步連帶着差點把陳亦詹給推倒。

失策失策,這個逼沒裝好。

他穩住腳步站定,伸出手臂,往高了他一個頭的陳亦詹肩膀重重拍了拍,語氣豪爽道:“成!你的好意哥領了!咱這就算兄弟了!把你名字留下,改明等重陽節的時候我也送你點啥!”

“陳亦詹。”陳亦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又用平板無波的語調地問,“為什麽是重陽?”

“不是有首詩叫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你懂嗎?你看,你這高考完之後獨自一個人前往大學,孤零零的多寂寞,到那個時候,哥給你寄幾包菊花茶,給你舒緩舒緩寂寞的思念。”謝疏清掂高腳,動作傻逼地勾住了陳亦詹的脖子,整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陳亦詹遲緩的點頭,不知道是懂了還是沒有懂,“那你叫什麽?”

謝疏清回答的很快,顯然這個自我介紹已經熟練地做過不少回,早就得心應手,聲音帶着少年特有的清亮:“謝疏清!謝謝的謝,疏朗的疏,清楚的清!”

言畢,他猛然驚想起他磨磨蹭蹭的時間太多,眼看就離上課将近,匆匆跟陳亦詹道了一句再見就刷的一下往教區處猛沖。

陳亦詹當日并沒有放在心上,兩人間愉悅的交流讓他暫時忘記了他們互相交換姓名的行為并沒有什麽卵用,自然而然的多個月後的他也沒收到那少年鄭重承諾過的菊花茶。

看着那小鬼越跑越遠,身影在拐角處晃了一下,下一刻便消失不見。他又坐回遠處,這個時候沒了跟他一塊硬挨着的人,獨自享受着暫時獨屬他一人的座位,卻覺得心裏面有點空落落的。

不過陳亦詹那時候還不知道,這張臉在他記憶裏反反複複停留了十年之久,他期間輾轉詢問過不少校友,也打聽過他的故事,最後在網上再一次與他正式相見。

...

穿透過久遠回憶,他的視線凝聚在了眼前幹淨明朗的青年身上,無用經過思索,一句名字就順理成章地脫口而出。

“清秋雲起?”

謝疏清?

“嗯。”

等了多年,他終于等到那人的應答。

謝疏清碎碎念了一道,最後拍桌驚訝着不确定地問他:“陳亦詹,我是不是欠你包菊花茶?”

被突然問到的人嗆了口水,不可置信地頓住,眼皮子默認一般地眨了一下。

“嗯。”

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人還是這麽跳,這一點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這時候,陳亦詹突然想起以前中學時不知道讀多少的時候在品德書上看到過摘錄的一句話。

上面這樣寫着——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

作者有話要說:  咩哈哈哈自戀的兩只的相遇!我會說這篇本來是作為六一的番外麽可事實是我寫到現在才把這個補完!

神虐!!!!

好啦完滿happy end~~~~

有興趣的他日我們再在我另一片文裏面愉快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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