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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嶼走到入口處才發覺自己不知道座位在哪。他在門口站了會，猶豫怎麽去找紀明得。一位服務生過來問他需不需要幫忙，他正要開口，就見蔣何從外面進來，拍了一下他肩膀，态度不怎麽樣地說：“站這兒幹嘛？老紀身邊空着個位置等你，你也真夠大牌。”

秦嶼問他：“你和他坐一桌？”

“你不知道他坐哪兒？切，走吧！”

蔣何沿着旁邊的通道一直往前走，時不時還和認識的人揮手打招呼。他一直走到第二排才拐進場地裏，領着秦嶼到紀明得身邊：“我幫你把人帶來了啊！”

秦嶼本想和他說聲“謝謝”，見他說完就走，就自顧自坐下了。

臺上主持人在說話，聲音挺響。紀明得看了看他，伸手撥了下他的小領結，又沒事一樣轉頭望向臺上。秦嶼有些尴尬，擡眼見同桌好幾個人都朝他面露微笑。他心裏自嘲，擱古代自己現在就是得勢的寵妃，想要什麽吹吹耳邊風就行。

慈善晚會來來回回就這麽個套路。雖然名聲叫的好聽，底下多是各懷鬼胎，來的也都是為名為利，少有真是為了辦好事的。臺上熱鬧了幾小時，秦嶼差不多就在椅子上粘了幾小時。他在這個位置上渾身難受，就連原先熟悉的人來搭話，也只是草草應付了幾句。幸好這種場面大家都忙着去攀各路大佬，來和他說話的人不多。熬到最後散場時，他長長吐了一口氣。

回去路上，紀明得閉眼靠着椅背，秦嶼坐在另一側朝車窗外面看。夜有些深，城市卻還很熱鬧。五彩斑斓的燈光穿梭在空中，各種聲音時不時地晃過耳邊。眼睛停不下來，耳朵也停不下來。這個城市24小時推着人往前走，推得人心慌。

秦嶼打開小小的窗縫，放任冬夜的一絲冷風鑽了進來。紀明得似乎被這絲涼意給驚醒了。他睜開眼，轉頭看去，一張半明半暗的側臉映在暗色背景中，看上去有點寂寥。他漸漸生出了一些溫情。

“王儒林今天找我，說想拍一部武俠片。”

秦嶼回頭看他。窗外一束光剛好掠過他的眼睛。就那麽一秒，紀明得竟覺得那雙眼睛亮得攝人心魄。

他摸摸秦嶼的頭：“不考慮一下？”

王儒林是中國第五代導演佼佼者，影視圈中沒有人不想演他的戲。

秦嶼看着他，心想紀明得就像是在逗貓一樣，拿出來的東西一個比一個誘惑，就等着他咬住。要不就滿足了他吧？能有什麽損失？反正也不過是繼續陪他上床。點個頭就能有這麽大的意外收獲，有什麽不好的？

有什麽不好的？

“我想去就能去？”他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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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明得點點頭。

“想演主角也可以？”

“這個要和他談一下，看角色合不合适。”

“然後呢？”

“什麽然後？”

“我要是去演了，你是不是很高興？還能和別人說，看那個秦嶼，裝得清高樣，只要資源給到位不照樣跪下來。”

紀明得楞了一下，他發現秦嶼的聲音越來越哽咽，明顯聽出有哭聲。

秦嶼突然彎下腰把頭埋在膝蓋間，雙手環住頭部。漸漸地，他的雙肩止不住顫動，似乎極力想控制又控制不住。

紀明得很是有些驚訝。秦嶼以往一向表現得鬥志昂然，很少見他示弱。他抛出這麽大的誘惑，也沒覺得對方一定會答應。只是沒料到這麽一顆甜棗，會突然間擊垮了他的意志，毫不防備地哭了。

紀明得顯然是功成名就之後太過順風順水，忘了自己年輕時遇到太多挫折後也會如此沮喪。

他擡起手，頓了一下，緩緩拍了幾下秦嶼的背，莫名生出了一些心疼的情緒。紀明得自己大了以後沒流過眼淚，也不擅長安慰人。但看秦嶼強忍着流淚，總覺得有點可憐。他似乎知道秦嶼為什麽會這樣，又覺得模模糊糊不太清楚。可能是為了他說的事，也可能不全是。他覺得自己的腦子也被攪亂了。一會兒有點後悔不該拿這事引誘他，一會兒又覺得這人實在太過倔強。平時嚴謹理性的思維突然如脫了缰一般，飛到哪去都不知道。

沒兩三分鐘，秦嶼就緩住了情緒，趴着一動不動。過了會，他解下小領結胡亂擦了下臉。

車已到地下停車場，兩人一起乘電梯上樓。電梯燈光一亮，就看得出秦嶼眼眶微微有點紅。

紀明得輕輕抹了下他的眼角，感嘆道：“我給你找了個這麽好的資源，你說你哭個什麽勁？要我年輕時有個王導這樣大牌的導演找上門來，我笑都來不及。”說的是自己剛開影視公司那會。

秦嶼沒說話。反正這麽大的魚餌，他咬不咬都後悔。紀明得豈會不知道他內中的掙紮，不然也不會拿這個來釣他。

回到家已經很晚。等紀明得洗完澡出來，秦嶼已經睡着了。他站在床邊看了一會，總覺得秦嶼有哪兒變了，可細細看又沒看出來。他想或許是自己多心了，搖搖頭，上床摟着人睡了。

紀明得怕是不知道慧能的一個典故。風吹幡動，慧能說：“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