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前男友

高正義的發際線一直是自己的心頭之痛，看着它不斷的後移簡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妖族內傳了幾百年的養發護發套餐，他吃了不下百次，以身試驗的結果就是，沒有鳥用。

老叔叫他一同去紫竹林聆聽佛法，受仙氣熏陶，他哪裏是不想去，只是因為形象不好，容易自卑，不願意丢人丢到菩薩面前。

論少年禿對成長的負面影響。

深有體會的高正義大吼，心理陰影面積不要太大啊！

“頭發，好長好厚的頭發，還好黑。”高正義摸着順滑濃密的長發，高大的漢子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嗚嗚，我再也不是因為毛少而躲在角落裏哭泣的小熊熊了。”

魏意默默地看向碗裏面的芝麻糊，竟然看到一張小黑嘴。

魏意：驚！

堂堂小手摸頭發，“喲～”竟然長長啦，“爸爸！”

魏意摸摸兒子柔軟的頭發，之前是正常的長度，現在都過耳了，“還好，不是很長，等會兒帶你去理發。”

堂堂傻笑，“好好玩。”

“是啊是啊。”魏意無奈地聳肩，真是不能夠小瞧了妖怪食堂的神奇。他把碗裏面的芝麻糊倒進了鍋子裏，又把鍋子放到了堂堂夠不到的地方，免得又吃了等會兒長成毛小孩。

“老板的手藝不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做的太倉促，如果用石磨一點點磨出來，糯米泡的時間再長一些，就更好了。”客人品嘗了芝麻後如此評價，說完還點點頭，從披散的長發裏伸出一只纖細白嫩的小手，手在空中翻轉一塊塑料的板夾出現在手中，板夾上夾着幾張紙。

伸出來的另一只小手上拿着一支筆，客人刷刷刷地在上面寫了些什麽。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妖族管委會的，過來對食堂進行評估。”從黑色長發的縫隙中露出一只沒有眼白的眼睛，帶着一點笑意，“我是頭發精，叫我麻麻就好。”

高正義繼續摸着自己順滑濃密的長發不肯松手，“這名字太占人便宜了吧。”

麻麻：“我在勺子裏注入了一點靈光，用勺子做養發護發套餐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現在看起來效果不錯。”

高正義柔聲說：“謝謝，效果真是好。”

“治标不治本，你的問題我沒法解決。”

高正義：“？”

魏意拖着還想吃芝麻糊的兒子走了過來，“摸摸發際線吧。”

高正義摸向了發際線的邊緣，踉跄地往後退了兩步，哀嚎了一聲，“不！”

麻麻搖頭，“可憐，但毛發稀少是天生帶來的，我聽說過你，在熊族有禿毛小小熊的外號。”

高正義已經可憐地縮到角落裏了，巨大的塊頭看起來竟然覺得渺小可憐又無助。

“我是毛發學上的專家，等我研究研究，說不定有辦法。”麻麻看向魏意，“新老板，帶我在大食堂轉轉吧，我還有好幾項測評沒有做完”

魏意望着食堂說：“我對它的了解并不比你多。”

大食堂一共有兩層，下面是食堂的用餐區、廚房、倉房，樓上是員工住宿的地方，到了樓上看到塗白和紅姐已經起床，後者正在敷面膜，前者做賊似地貼着牆壁往外面溜。

“窗口工作的狐貍精胡巧紅，打掃衛生的兔子精塗白。”魏意做着簡單的介紹。

麻麻點點頭，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句，“人員配置上還有很大的不足，基本的廚師還沒有。”

“好像待會兒就來，是一條白鱀豚。”

“那挺好，基本人員有了。”麻麻如此說，“基礎設施也不錯，等廚師來了嘗過他做的菜的味道，我就可以走了。新老板來，我教你怎麽使用契約烙印，這樣你就可以查看有多少妖精給你好評，我知道你和白澤長老簽訂的合同裏有提到，得到三百個好評就可以獲得延壽丹一枚。”

這是魏意目前最關心的事情。

回到了一樓，魏意和麻麻找了一張位置坐下，麻麻告訴魏意只要在手指摸着烙印轉上一圈就可以看到好評情況。

她還拿出一張補充合同，“看看有什麽需要協調補充的，只要你提出來，白澤長老會盡量滿足。”

妖族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白澤長老力主大食堂的經營，為行走于人間的妖怪提供庇護所和精神依托，但反對的不在少數，認為沒有必要提供大量的資源去經營一個沒有什麽價值的地方，而且是讓一個人類經營。

雙方經過了多次的争論，沒有哪一方獨占鳌頭。目前，魏意能夠進入大食堂就是白澤想要看到的最好結果，只要他經營的好，讓游蕩于世間的妖怪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就是白澤一方成功了。

過程肯定不會多順利，但白澤相信自己選人的眼光。

魏意拿過補充合同細看，是增加了許多利好條款，包括但不限于好評率達到四百能夠獲得妖族友好勳章一枚、五百獲得靈田一塊（三分地）、八百好評能夠獲得基礎心法一套……諸如此類，看得人眼花缭亂、眼界大開。

“沒有錢。”

麻麻：“呃……我會把你的要求提交給白澤長老的。”

魏意滿意地點點頭，他是人，不是妖怪，仙丹靈藥對他來說太過華而不實，遠不如金錢來的實用。

“能不能把獲得五十、一百、兩百好評率的獎勵增加上去？”魏意為自己謀劃後路。

麻麻在本子上做記錄。

魏意摸着兒子的小臉，要做最壞的打算，如果在半年內得不到三百，那他就要為兒子以後的生活做好準備。

“應該沒有什麽問題，補充合同拟定好了我會重新送過來給你簽字。”

“好。”

接下來除了等廚師上崗，好像沒有什麽話題可以聊了，不說話多尴尬，魏意就問了個比較實際的，“沒有客人怎麽辦？”言下之意，妖族內部是不是做些宣傳。

發絲縫隙間黝黑的眼珠轉向魏意，麻麻幽幽的聲音說：“這個你要自己想辦法，大食堂開在人類當中，妖怪生活在凡人之間。”

魏意若有所思，這應該是個提點，客人不限于妖怪，還可以面向更加廣大的人類群體，做出了口碑，不怕吸引不來主要客戶妖族。

“你好像都不覺得奇怪。”麻麻好奇地看着魏意。

魏意笑着看向門外，外面人來人往，多是年輕靓麗的男女，“妖怪比死亡可怕嗎？”他已經站在懸崖邊緣，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

幸福街道是大學城中最普通的一條街，如果說有什麽特別的，那就是這邊的行道樹長得特別好吧，除此之外沒有特別吸引人的地方，還不如一些學校後門的小吃街，最起碼小吃街裏有各種鮮香麻辣的小吃、各種稀奇古怪的美食。

和小吃街相比，幸福街道就顯得太過端着了。

小清新的茶館、小資情調滿滿的咖啡店、各種中低端的成衣店……夾在其中的大食堂，看起來就接地氣的多。

“233號。”臉蛋兒圓圓白白，像是發面包子一樣的青年終于找到了233號，仰頭看着方方正正的三個字，滿意地點點頭。

走近門口，感應門自動打開，露出裏面絕對寬敞的空間。

“這就是過來應聘的廚師。”高正義介紹。

圓臉青年臉上帶笑，“王海洋，我給大家做幾道菜吧，嘗嘗我的手藝如何。”他來的時間比較晚，已經四點多，再過不久就可以吃晚飯了，正好做幾道菜給大家當晚飯。

之前說過，高正義幾個已經做好了開業的準備，倉庫裏堆滿了各種新鮮的菜蔬、肉蛋禽魚、油鹽醬醋等等，對于一個真正喜歡廚藝的人來說，就像是個探索不完的大寶庫，一個佛手瓜都是堪比翡翠的寶貝。

“我家是牧魚的，我也最擅長做魚，這條螺蛳青片成魚片給大家做魚片湯，有小朋友在，就不做麻辣口味的了。”

巨大的倉庫裏，有着成排的木架、成堆的壇壇罐罐，沿着牆壁有一溜的大水缸，水缸裏養着新鮮捕撈的魚蝦。中等身材的王海洋徒手探進水裏，一把抓住一條手臂長的螺蛳青。

螺蛳青就是青魚，因為養殖的時候吃螺蛳，所以才有了螺蛳青的名字。

青魚能夠長很大，手臂長的青魚體型也就一般般，被王海洋掐着脖子，青魚不敢有任何動彈，認了接下來的命運。

“還有小河蝦，清水煮一碗。”魏意抱着胳臂斜靠在一旁，看到自己腿邊的水缸裏養着許多靈活的小河蝦，就知道它們會很好吃，不需要什麽特殊的烹饪方式，只需要一碗清水、幾片姜、幾根小蔥和一點兒料酒、一小撮鹽就能做出鮮甜鮮甜的小河蝦。

“爸爸。”

堂堂抱着個像是小南瓜的東西跑了過來，“看起來好吃的。”

南瓜的種類很多，形狀各有不同，魏意經常蒸板栗南瓜給堂堂吃，粉粉糯糯還有板栗的香味，小家夥很喜歡。

“這不是南瓜，這是丹栗。”王海洋看了說。

“紅色如栗子的細沙？”魏意想到了《山海經》。

“是紅色的板栗，不過沒有木質的外殼。”王海洋說：“這個可以做一道甜點。”

又拿了幾樣東西，可以去廚房做菜了。

王海洋做出來的飯菜味道如何魏意尚且不知，但他的刀工肯定是極好的，片出來的魚片可以用薄如蟬翼來形容，這樣的魚片放到滾沸的湯中一會兒就會卷邊燙熟，是下火鍋打邊爐的不二之選。

“怎麽想到來大食堂當廚師的？”魏意有意了解一下員工的個人情況。

王海洋無奈地眨眨眼，“我去了一趟泰山玩，回家發現家沒了，我爹媽搬家沒有跟我說，短時間內想找到他們不是很可能。”

王海洋一家在長江牧魚，就和在草原牧羊一樣，同樣逐水而居。為了更好的水環境、更豐富的食物來源，王家每逢冬季就會趕着魚群進入大海，等春暖花開、萬物複蘇，才會回到淡水水域生活。

海洋那麽大，不知道搬家線路，非常難找到。不像是草原上還能夠打個電話，海裏面連信號站都沒有，說不定都出國去公海了，怎麽打電話！

“我爸媽老思想，手機用的都是老人機，不像是年輕人離不開網絡。”王海洋把洗幹淨的魚骨放到鍋裏面炖魚湯，“根本沒辦法找到他們，我想想就算了，與其耽誤時間去找，還不如找份工作等他們回來。”

魏意看王海洋手上的動作，對這個未來共事的廚子還是很滿意的，那利落勁兒就讓人讨厭不起來了

說話一點兒都不耽誤他幹活，魚片弄好後魚骨就開始在鍋裏面炖湯，洗淨的小河蝦進入了另外一口鍋，電飯鍋合上，17分鐘後就能夠吃到可口的米飯。幾個蔬菜或切斷或切塊或切成片，最後案板上就剩下一個丹栗，就是那個堂堂抱出來的如同南瓜一樣的板栗。

丹栗不能夠用刀砍，外面一層堅硬的外殼比石頭還要堅硬，但是它怕火，在火上烤上一兩分鐘就聽到噼啪一聲脆響，蒂頭的位置就裂開一條小口子，綿軟乳白色果肉出現，伴随而來的是清甜的板栗香味。

“這個很好吃，可以用來做點心，也可以直接拿着勺子挖着吃，口感類似于成熟的榴蓮，但沒有榴蓮的臭味。”王海洋徒手打開被火烤的滾燙的丹栗，裏面的果肉徹底露了出來。

魏意把手中的勺子插了進去，“恭喜你，你入職了。”

王海洋高興地歡呼了一聲，“老板，一個月工資幾千？”

“底薪一千五，得到一個妖族好評，就給提成兩塊。”魏意想，自己這叫做轉移壓力。“所有人的工資都一樣。”

待在旁邊存在感很弱的塗白當場哭了出來，“嗚嗚，我們以前工資才五百，還沒有提成，新老板太好了。”

魏意：“！！！”他現在改還來得及不？

酸香魚片湯，雞蛋炒佛手瓜，水煮小河蝦，一品香芋，紅燒雞爪，青菜心炒香菇，白菜絲油豆腐湯……很家常很美味的一桌菜，特別是王海洋最後準備的魚湯，奶白的魚湯上面飄着碧綠的蔥花，有着淡淡的胡椒粉香味卻不會搶走魚本身的鮮美，用來泡飯吃最好不過。

麻麻擦着嘴巴，滿意地在測評表上打了個勾。

“祝老板生意興隆。”

魏意說：“借您吉言。”

打着飽嗝的頭發精麻麻離開，留下大食堂的諸位，魏意朗聲說：“人員到齊，明天我們正式開業。賺錢了，才好給大家發工資哦，祝我們一切順利。”

大家以湯代酒，共同舉杯，“成功。”

···

車停進小區裏面的停車位，魏意牽着堂堂慢慢走回家，路燈已經亮起，穿過密集的枝葉在地上投下橘黃色的光斑。草叢裏有秋蟲抓緊時間的鳴叫，風吹過，帶起樹葉摩擦的沙沙細響。

燈下，一大一小慢慢走着。

爸爸說：“你好了，明天就可以上幼兒園去了。”

孩子有些不樂意，“咳咳，我還有些咳嗽呢。”

爸爸：“一個下午都沒有咳嗽，現在說要上幼兒園了反而咳起來了。”

孩子：“唔，下午有的，爸爸沒有聽見。”

爸爸：“既然咳嗽，那回家炖個梨子吃。”

孩子：“不要吧……”

爸爸：“所以……”

孩子：“好了啦，好了啦，明天去上幼兒園。”

爸爸：“上幼兒園不開心嗎，你能夠見到花花老師，還有好多小朋友。”

孩子：“開心，開心死了。”

魏意：“……”孩子哪裏學來的？

堂堂：“爸爸看，家裏面亮的。”

魏意擡頭看過去，能夠看到二樓的小家，燈火通明，能看到人影。

小偷！

這是魏意的本能反應，随後意識到不對，小偷不可能這麽光明正大地開燈站在裏頭，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魏意，你家來人了。”房東守了半天終于見到魏意回來，連忙靠了上去，神情中帶着一點慌張，“都是穿着黑西裝的男人，看起來很不好惹，問我要鑰匙，說是和你認識的，如果我不給……對不起魏意。要不我們報警吧，你不會是惹到了什麽仇家？”

房東太太已經腦補了黑幫尋仇的種種，甚至給認識了五年的魏意安排了卧底警察的身份，看魏意的眼神帶上了悲壯的意味。

魏意捏緊了孩子的手，“我先去看看，應該沒事的，現在是法治社會，哪裏有壞人這麽明目張膽地幹壞事兒。”

“好好，你去看看，有什麽不對就大喊啊，我就在樓下，給你報警”

“麻煩阿姨了。”

魏意彎腰抱起了堂堂，告別了房東太太踩着樓梯一步一步往上，看到了二樓門口站着兩個高大的黑衣男人，穿着生人勿近的黑色西裝，看着就很不好惹。

“先生等你很久了。”其中一個面無表情說。

魏意的心跳了跳，點點頭邁進了家門，一眼就看到了坐于沙發上翻看雜志的男人。

男人面容俊朗，五官精致，帶着一副無邊框的眼鏡，氣質略顯冷淡，猶如從煙雨朦胧的山水畫中行走出來的翩翩貴公子。他穿着鐵灰色的絲綢襯衫，領口一絲不茍地扣着，墨色的領帶在領口打了個漂亮的溫莎結，餘下的部分自然下垂。

黑色的西裝褲上包裹着修長的雙腿，有坐下來時形成的自然褶皺。兩腿交疊，一本講述育兒經驗的雜志被放在其上，修長的手指翻動着頁面，那本魏意在書店随手買的雜志頓時有了頂級時尚界黃金周刊的感覺。

襯衫的袖口剛好在雜志的邊緣，與領帶同色的袖口猶如黑濯石。

在男人的身邊，一根烏木質地，頂端是銀色镂空圓頭的手杖。

男人擡起了頭望向魏意，眼神平靜淡然，“我有一段記憶缺失，你的短信讓我想起來你在記憶中應該很有分量。”

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但內容卻讓魏意的心又悲又喜。

作者有話要說：

魏意：讓我緩緩，是應該高興男友記不得糟心事兒了，還是悲傷他連我也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