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紅燒肉

“好像在學校食堂吃飯一樣。”梳着馬尾辮的李連翹左右晃着腦袋看着大食堂內的環境，噘嘴說：“果然叫做大食堂，裏面裝修的就和食堂一樣，那麽大的地方就我們仨，空蕩蕩的，瘆得慌。幹嘛不去吃麻辣燙，我想吃面筋、吃魚豆腐、吃小香腸。”

“老板送菜的。”胖子抽了抽鼻子，已經被空氣裏飄着的紅燒肉香味給勾搭出了饞蟲，現在喊他走他都不肯走。“你們要是不想吃那我們就分開吃午飯，吃完了我去找你們，我先去打菜。嘿，這一套真和食堂一樣，逃過了學校食堂的黑暗料理，沒有逃過外面的大食堂，千萬要好吃啊。”

胖子起身，率先去打菜。

胖子雙手撐着平臺，踮着腳看窗口裏面的幾個保溫桶，大塊的紅燒肉用的是最好的五花肉做的，五花三層，帶着一層富有膠質的肉皮，看顏色就最最誘人。

“我要紅燒肉！”胖子沒有任何猶豫，也不去看打菜的美女，直接對紅燒肉垂涎欲滴，“還要一碗紅燒雞塊，雞塊裏面是板栗嗎？”

紅姐“嗯”了一聲，酥軟入骨的聲音。

胖子莫名其妙地瞧了一眼紅姐，繼續打菜，“我喜歡紅燒肉，多給我打一勺肉汁，我要用來澆在米飯上拌飯吃。”

他看向小黑板，上面寫了價格和小炒菜的種類。紅燒肉四寸小碗那麽大冒尖的一份只要十八，放了板栗的紅燒雞塊是十六，直接在窗口這兒掃碼支付就可以。

“你點了肉菜，我送你素菜，可以自己挑，你看喜歡哪一個？”魏意跟在一側，提供周到的服務。

“也就兩個素菜吧，毛豆絲瓜面筋和耗汁菜心，我要毛豆絲瓜面筋，我喜歡吃絲瓜。”

這個素菜也是一小碗，價格便宜，只要八塊。

“有沒有湯啊？”胖子扭頭左右看着，小黑板上沒有寫，窗口上也沒有免費湯的蹤跡，但他看見了關東煮，“竟然有關東煮，等吃完了飯我就買着吃。”

第一次做生意，還有很多考慮不周的地方，魏意竟然沒有想到湯，不，他想到了，就是小黑板上寫的那道腌篤鮮，那道菜一小碗二十八，估計很多人會覺得貴，點的人不會很多，還容易被人忽略，胖子就沒有覺得這是一套湯菜。沒有提供便宜湯是他的失誤，立刻揚聲讓開放式廚房裏的王海洋做湯，“老王，西紅柿雞蛋湯。”

“知道啦老板。”穿着廚師服的王海洋應了一聲，往上抛的大菜刀在空中轉了三圈後被他穩穩地接住，唰唰唰地切着番茄，高超刀法看得人眼花缭亂。

胖子用餐盤把飯菜端了回去，“你們看，是不是非常好，看着就很好吃，還不貴，只是比學校食堂貴一點點，太良心了。吃麻辣燙吃不到這麽多好東西，天啊，這個紅燒肉怎麽這麽……”

“怎麽？”李連翹的男朋友同樣是肉食動物，對紅燒肉沒有啥抗拒。

胖子吞了下去，感慨地說：“好吃。”

“真的有這麽好吃？”男朋友在凳子上動了動，看胖子吃的那麽香，實在是忍不住了，“小心肝，我們也在這邊吃，我去打飯，你要吃啥？”這話是對李連翹說的。

李連翹依然噘嘴，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我跟你一起去，免得你弄的我不喜歡吃。”

邊走邊抱怨着，“跑到學校外面吃食堂，真出息。唉，今天就随便吃吃吧，等回去的時候去小超市買個肉松面包，下午肚子餓了吃。”

過了一會兒。

李連翹吃着紅燒雞塊裏面的板栗說：“真香。”

魏意就站在窗口那邊看着吃飯的三個人，看他們吃的差不多了，就送上了自己提前沖泡好的洛神花茶。

“洛神花茶，能夠美容養顏，促進消化，平衡血脂，味道清甜可口。”魏意笑着說：“免費送給大家。”

洛神花茶的茶渣已經被過濾掉，圓形玻璃杯中只有淡紅色的茶水，李連翹一看就喜歡上了，“真漂亮。”現在她才注意到老板是個柔和溫潤的帥哥，此刻帥哥正專注（誤）地看着自己，她的小臉瞬間就紅了。

李連翹男朋友，正專注着吃呢。

“大食堂的飯菜非常好吃，我要帶朋友過來。”李連翹握着秀氣的拳頭，臉紅紅地向魏意保證。

魏意笑着說：“你們不會失望的。”

“嗯嗯，凡是紅燒肉做的好吃的地方我都喜歡，老板我care你。”胖子吃的滿嘴油汪汪，一碗米飯不夠他還去加了一碗，絕對的能吃。“老板晚上還做嗎？”

“做，當然做。”

“那我晚上還來，我只要一碗紅燒肉就能夠超滿足。”

“晚上菜的品種還會增加，你們盡管放心來。”能夠得到一桌客人的喜歡，魏意就很有動力，要往好了想，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三至無窮，人類多了，妖怪還會遠嗎。

胖子和李連翹他們仨的到來給大食堂打開了局面，後續又來了兩三桌人，都不是學生，是附近的店主和居民，以前也來大食堂吃過飯，但他們對以前的大食堂評價就兩個字——傲嬌。

以前經營食堂的家夥是個唯妖族論者，認為食堂就是開放給妖怪的，其他人來是對妖族之地的亵渎，特別是人類。不過在手頭上沒有錢的時候，也會想辦法吸引幾個人類來賺賺外快，不走心地提供一些食物，味道當然沒法和精心提供的比。

魏意作為人類，就更傾向于人，開店當然是要開給普羅大衆的。

吃着紅燒肉的幾位互相看了看，埋頭繼續吃，已經被大食堂的美味折服。

中午來的客人就那麽七八個，等徹底過了飯點，魏意也不老是往門口看了。

“比我預想的要好，我一開始以為會一個都沒有。”一點半，才吃飯的魏意和大食堂的其他員工說話。

剩菜就大家包圓了，不用擔心吃不掉，妖怪的飯量不可用鬥量。

“萬事開頭難，等口碑傳出去就好了。”紅姐難得寬慰了一句。

妖怪其實對錢財不是非常看重，所以有無客人無所謂，只要大食堂開着他們能有個地方待就行。

剛剛吃完飯，碗盤還在桌子上放着，大食堂的感應門打開，走進來兩個滿頭大汗、焦急忐忑的男人。

魏意心下覺得糟糕，飯菜都給吃了，這兩個要吃飯就要現做。

不過，這兩位不是來吃飯的，年老的那個男人看到魏意直接雙腿一軟給跪了。

魏意：（⊙﹏⊙） 。

怎麽回事，什麽鬼，不要跪他啊，承受不起。

魏意被馬蜂蜇了一樣跳了起來，往旁邊躲開。這下他也想起來這兩個男人是誰了，是體檢中心的院長和CT科的主任，前不久前還見過，告知他患有絕症的就是院長。

“魏主任，我們是來道歉的。”體檢中心的院長不敢擦腦門上淌下來的汗，任由汗水滑進了眼睛裏，刺得眼睛生疼，“中心的CT機壞掉了，打出來的片子會有一塊空白，你腦子裏沒有長腫瘤，你很健康。”

體檢中心一天要做的CT沒有一千也有幾百，千分之一的錯誤率被魏意碰上了，還碰到了兩次。要不是後來又有人被機器選中，CT顯示腦子有腫瘤，那人去人民醫院檢查，顯示沒有任何問題，吵到了體檢中心要求賠償精神損失費，體檢中心還發現不了CT機壞掉了。

魏意腦中一片空白，“你、你說什麽？”

“魏主任，你很健康，絕症的報告是誤診。”還站着的男人重複了一遍。

魏意咧咧嘴角，想笑卻有眼淚流下來。捂着臉，扶着桌子的他緩緩坐下，又哭又笑，本以為老天爺已經在他眼前關掉了門、鎖掉了窗，現在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天花板直接給掀開了，他不用死了！！

又哭又笑，魏意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們是過來告訴我好消息的，怎麽好跪着，坐，坐啊。”過了十來分鐘，從激動情緒中恢複過來的魏意才反應了過來，連忙上前去扶院長。

六十多歲的院長堪稱老當益壯，竟然硬生生靠着腰部力量站了起來，連着向後退了好幾步，“都是我們的錯，這是我們的賠罪，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就出門讓車撞死。實在是對不住，我們先走了，先走了。”

厚厚一沓鈔票被塞進了魏意的手中，看厚度應該有三四萬。

魏意茫然地看着兩個人着急忙慌地離開，他還想請二位留下喝茶吃飯呢，多好的消息啊。

但體檢中心的兩位視魏意如洪水猛獸，不敢在大食堂多待半刻，飛速地離開，眨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見。

“哈哈，我好好的。”魏意樂呵呵地笑着，反複重複着這句話。

因為信任體檢中心，又因為做了兩次CT，“腫瘤”在同一個地方，魏意根本沒有想着去別的醫院檢查，而是直接想着怎麽處理後事。

笑完了，魏意愣愣地想，自己朝九晚五的工作沒了……

“老板，要不要商量晚上做什麽菜。”

魏意揉了揉臉，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那還是經營大食堂吧。他轉身，腳步明顯變得輕快，“這就來。”壓在心頭的重石消失，招攬妖怪客人沒有之前迫切。

還是要去正規醫院做個檢查。

魏意如此想着，這樣才能夠徹底放心。

···

百花幼兒園向日葵班，孩子們正在玩積木，堂堂和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生一起玩。

“大寶，我有媽媽了。”堂堂喜滋滋地說。

“堂堂，你爸爸娶老婆了啊，那是後媽。”大寶還是蠻懂的，小臉皺了起來，他說：“我媽媽說後媽很兇的，有了自己的寶寶就不喜歡原來的了。”

“我原來的媽媽。”堂堂噘嘴，才不是後媽呢。

每年爸爸都會給自己看照片，指着裏面的人他們是一家人，一家人肯定是爸爸媽媽和寶寶喽，爸爸是爸爸，那另外一個就是媽媽，堂堂就是這麽理解的。媽媽從照片裏出來了，真開心。

“哇，堂堂的媽媽肯定很漂亮。”大寶捧大臉，魏叔叔就超級帥的，堂堂那麽可愛，媽媽肯定超級漂亮。

“唔。”堂堂歪着小腦袋想，“是很帥！”

“漂亮啦。”大寶糾正，“女孩子要說漂亮的，帥是形容男生。”

“媽媽又不是女生。”

大寶眨眨眼睛，一再糾正堂堂，“媽媽肯定是女生。”

“一定嗎？”堂堂黑亮的眼睛眨啊眨，漸漸泛出了水光，帶着哭腔地說：“嗚嗚，那我就沒有媽媽了。”

大寶手足無措，抓耳撓腮，“別哭，嗚嗚，不要哭嘛。”

幼兒園下午三點半放學，一輛低調的邁巴赫提前二十分鐘停在了門口，在一衆家長的車中，并不顯得不同。這個點，大多數來接的家長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哪裏會去注意一輛車是邁巴赫還是買買提，只要能夠給自家寶貝提供遮風避雨的地方，那就是好車。

“老板，幼兒園要面部識別才可以進入。”助理觀察了一陣，對老板說道。

陸奉廷微眯着眼睛靠在座椅上，“魏意應該快來了。”

助理又往外看着，果然看到了魏老板，腳步輕快、笑容舒朗，和認識的家長打着招呼，瞧着非常家常。

“魏老板來了。”

“嗯。”陸奉廷颔首，打開車門走了出去，高大的他頃刻間就吸引來了魏意的目光。

見到陸奉廷的魏意僵住，他沒病，要不還是讓陸奉廷先走吧？大號失憶的“堂堂”好難搞定啊！

作者有話要說：

魏意：T^T現在後悔好像來不及了

陸奉廷：當然，失憶的我賴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