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要媽媽

“這不是堂堂爸爸嘛。”

魏意看過去，是堂堂在幼兒園最好的玩伴大寶的爸爸，經營水果店的，經常給班級裏面的小朋友送水果吃，堂堂回家沒少說起。

“大寶爸爸好。”魏意的視線擦過大寶爸爸寬厚的肩膀，看到陸奉廷越走越近，眼角忍不住抽抽。這個男人與五年前相比，氣勢越發強，更加讓人無法忽視。手杖落地發出的篤篤篤聲響，又令魏意的心疼隐隐作疼。

“難得這個時間點兒見到你。”大寶爸爸說：“你也是來……”

魏意打斷了大寶爸爸，“我不在以前的單位工作了，以後有時間接兒子。”他繞過大寶爸爸，往陸奉廷那邊迎了迎。“我先有事兒，等會兒聊。”

魏意走的挺快，大寶爸爸要說的話都沒有來得及和他說清楚，望着魏意的背影高聲說：“我剛剛接到老師電話，你兒子和我兒子裏面哭啊，我正要進去接他。”

魏意走掉了，沒聽見。

魏意迎着陸奉廷走過去，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大學時代。陸奉廷會在樓下等他上課結束，他下樓後就是這麽一步一步往陸奉廷身邊走，走着走着就會忍不住笑起來，覺得歲月靜好的日子會是一生一世。

“還要十來分鐘家長才能夠進去。”五年後，魏意走到陸奉廷身邊，有太多的話想說，又覺得一切都很蒼白，話到嘴邊，說出來的東西就像是陸奉廷關心的只有兒子一樣。

陸奉廷點頭，“拿着。”

“啊？”魏意下意識接過陸奉廷的手杖，“幹什麽？”一頭霧水。

陸奉廷受傷的左腿往後挪了一步，随後蹲了下來。

魏意腦袋炸了，這多标準的姿勢啊，他、他這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想幹啥？！我、我應該要什麽反應，答應還是不答應？

“別，別這樣，你的腿不是很好，我扶你起來。”魏意跟着要往下蹲。

然後，魏意看到蹲下的陸奉廷抓住了他松開的鞋帶，抓着兩頭系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魏意：“……”茫然。

陸奉廷站了起來，他雖然不良于行，但堅持鍛煉，傷腿根本不會影響到他生活。

“給我。”

魏意把手杖給了陸奉廷，心裏面的失落自然而然地帶到了臉上來，他還以為是那啥呢。

“你想什麽呢，我失憶了。”陸奉廷說：“我無法忍受不系在一起的鞋帶。”

“對哦，你有強迫症。”魏意傻傻地笑了笑，“你都忘記了，我和你之間的事情都忘記了。忘記了其實也挺好……”他們的愛情不被世俗接受，陸媽媽說的對，會對陸奉廷的事業造成影響，自己應該遠離的。

他低着頭，失落又自我厭棄。

陸奉廷深吸了一口氣，眸光黑沉地看着魏意的頭頂，“忘記了有什麽好，我跟着你，就是想找回記憶的。”

“哈哈，那你慢慢找。”魏意打着哈哈，顧左右而言他，“我怎麽覺得你失憶了連帶着智商都沒有了，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都不懷疑堂堂真的是你的孩子？”一般人，很難接受男人生孩子的事情吧，他自己接受起來也花了好久。

陸奉廷反問，“你希望我質疑嗎？”

“當然……”魏意忽然擡頭看着陸奉廷，“當然不。這是你的知情權，你應該知道的。”

魏意想捂腦袋，要不是那亂七八糟的絕症通知，他壓根就不想陸奉廷知道，從逃避的那一天開始，他就打定主意不想出現在陸奉廷的身邊的。絕症這事兒真烏龍，打亂了自己所有的生活規劃，出現了諸多波折。

好頭疼。

好頭大。

魏意按着額頭，轉身往幼兒園門口走，先接兒子再說。

陸奉廷伸出手在空中抓了抓，最後還是放下了，“真是……”他失笑地搖了搖頭，魏意的心思太重，強迫他接受只會越來越往後縮，只有他自己走出來才行。

篤篤篤——

手杖落地聲一陣急促，陸奉廷快步走到魏意的身邊才放慢腳步，與魏意并肩而行。

走到幼兒園門口，先來的家長已經提前堵住了門口等待刷臉進入。在幼兒園發生的惡劣事件太多了，百花幼兒園吸取血的教訓，采取了家長刷臉進入才能夠接孩子的措施，提高安全等級。

相應的，速度就慢了許多。魏意不和叔叔阿姨擠，就往旁邊走了走，隔着栅欄鐵門的空擋處看到了哭成花臉貓的堂堂。

堂堂抹眼淚，“爸爸，我是充話費送的嗎？”

“怎麽會？！”魏意急得摸口袋找紙巾，但出門的時候沒帶，一塊大格子花紋的手帕遞到了眼前，魏意接了過來蹲到門旁給兒子擦眼淚，他柔聲地說：“你怎麽會這麽想。不是應該在教室裏面等嗎，怎麽出來了？”

堂堂眼淚汪汪，“大寶爸爸都來了，你沒有，嗚嗚。”

“爸爸就是稍微慢了點兒。”魏意心疼地隔着門摟住兒子，拍拍他的背，“爸爸的小男子漢怎麽哭了？”

堂堂偷偷看了一眼站着的陸奉廷，沒肯說。

“寶貝兒稍微等等，爸爸馬上進來了。”

“嗯。”堂堂鼻音很重的應了，有些失落呢。

門口人少了一些，魏意趕忙跨過門檻，刷臉後就準備走。胳臂被拉住，扭頭看到陸奉廷。

“魏安甯爸爸？”幼兒園不允許陌生人進來，守在門口的老師詢問魏意。

魏意在陸奉廷的注視下，硬着頭皮說：“老師，給他也錄入上面孔，以後他也會來接魏安甯。”

女老師打量了一眼陸奉廷，旁人不說，還以為他才是魏安甯的爸爸，長得可真是像。“關系寫什麽？”

“唔……”魏意被難住了。

陸奉廷說：“爸爸，我是魏安甯的爸爸。”

老師：“？？？”

“魏安甯另一個爸爸。”陸奉廷走到魏意的身後，手按上魏意的肩膀，魏意一米七九，比陸奉廷矮上小半個頭。

老師看看魏意，又看看陸奉廷，頓時懂了。“現在社會開放許多，呵呵，那個……只要家長願意，我們不管的。”有些老師要失望喽，很多看好魏意的。

陸奉廷露出商務式的得體笑容，“謝謝你的理解。”

“您這麽帥，一看就和魏安甯有血緣關系。”老師用“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二位。

從頭到尾沒有說上話的魏意，“……”淩亂了，風中淩亂了。老師，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老師！！

辛苦生出來、拉扯長大的孩子，長得也很像他好不好，糟心。

盡管魏意有一萬個糟想吐，但現在兒子更重要，趕着陸奉廷去錄入面孔，魏意去抱兒子，軟軟的小家夥靠在懷裏，委屈扒拉地憋着嘴巴，小手指摳着爸爸的肩膀，不開口說話。

“寶貝，理理爸爸啦，不要不說話嘛。”魏意輕拍着兒子的背，“你再摳，爸爸衣服都要被你摳破了。”

堂堂噘嘴，繼續摳。

同樣哭鼻子的大寶已經恢複了，正被爸爸牽着往外走，見到堂堂和魏意，松開自家爸爸的手噔噔噔跑了過去，仰着腦袋喊：“堂堂爸爸。”

“大寶好呀。”

“堂堂說沒有媽媽了。”

“不準說。”堂堂哭着吼。

大寶覺得自己責任重大，要幫助好朋友，“我說媽媽應該是女的，堂堂就說自己沒有媽媽了。”

“嗷嗚，不準說，不準說。”堂堂掙紮着要從爸爸懷裏面下來去捂大寶的嘴。

魏意固定住兒子不讓他亂動，手忙腳亂的，“沒事兒沒事兒，堂堂有爸爸。”

堂堂一聽，更加傷心了，嚎啕大哭。

···

堂堂哭了好一會兒，路上走的時候還在抽泣。

魏意心跟着抽抽，他吧，一直跟堂堂指着照片說爸爸、堂堂還有陸奉廷是一家人，估計是小小的堂堂就認為那樣就是爸爸媽媽和寶寶。陸奉廷出現了，堂堂美滋滋地和好朋友分享，誰知道就被告知媽媽不能夠是男的。

堂堂好委屈。

“爸爸，嗝。”不哭了，但是打嗝。堂堂拍拍爸爸，“我、我要自己走。我要自己走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不哭了。”

孩子懂事的魏意心疼。

魏意把兒子放了下來，堂堂抹眼淚自己往前走。

陸奉廷不了解孩子，無從插手，這時候才詢問魏意究竟怎麽了，魏意三言兩語做了解釋。

陸奉廷：“要麽隐瞞孩子一輩子，要麽就盡快告訴他，等他長大了，就更加難以接受。”

魏意皺着眉，本來就是打算隐瞞一輩子的。“我好好想想。啊，我說不出口，要不你說。”

“那就由我來說。”陸奉廷強調。“我是不會走的。”

“失去了一段記憶對你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魏意側頭不去看陸奉廷。

“那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要找到它，恢複之前我是不會走的。”恢複之後，就更加不會走。

堂堂站在不遠處，黑亮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們兩個，魏意晃了晃頭，不想多說，加快速度走到兒子身邊。

幼兒園離大食堂不是很遠，走路就可以到。大食堂內已經開始飄起飯菜的香味，為晚餐做着準備。

在食堂內，魏意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頭發精麻麻。麻麻是來送補充合同的，把魏意提到的那些點都給添加了上去。

魏意看了很滿意，同時還想提一個要求，“麻麻，我還能夠提條件嗎？”他看着坐在不遠處，正在和堂堂說話的陸奉廷。

麻麻說：“白澤長老說了，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魏意詢問：“妖族裏有沒有什麽藥，人類斷腿了也能夠治好的嗎？”

麻麻說：“這個容易，我可以告訴你幾十種藥物，不過最好的還是用萬年靈髓制作的生肌斷續膏，不會對你們凡人的身體造成什麽傷害，幾十年的舊傷患也能夠藥到病除。白澤長老是妖族中最懂藥理的，我記得他手上就有生肌斷續膏。”

“那太好了。”魏意指着延壽丹說：“我不需要這個了，可不可以換成生肌斷續膏。”

萬年靈髓，一聽就非常牛掰，他沒有癡心妄想着，得到五十個妖族好評就可以獲得。

麻麻想了想，“唔，這個我應該可以做主。”

“不要應該啊。”魏意哭笑不得，工作幾年他最知道這種模棱兩可的話不能夠盡信，最好是落于紙面，黑紙白字才放心。

“你稍微等等，我去問問。”麻麻拿出了手機，給白澤打電話，嗯嗯啊啊了一會兒後對魏意說：“白澤長老同意了，不過要獲得五百好評才能夠給，因為萬年靈髓非常珍惜，生肌斷續膏的主材料就是它。斷續膏的效果不是立竿見影的，要使用五盒，一個療程，才能夠好。”

魏意咬牙，他現在一個妖怪好評都沒有呢。

“好，我同意。”魏意妥協，“延壽丹我不需要了，三百好評總要換個獎勵。”

“嗯嗯，魏老板不要急，白澤長老已經想到了，他說三百好評可以換一個義肢給你。”

魏意：“……我不需要那個。”

“這只是個說法而已，和你們人類的不一樣，是帝流漿煉制而成的護甲，套上斷肢上暫時輔助肢體進行活動，和普通人看着不會有什麽區別。”

“好東西，我需要。”魏意同意了修改。

很快，修改版的補充合同成型，魏意落筆簽字，又有了盼頭，有了更大的期望。

不遠處，陸奉廷正在和情緒不高的堂堂說話。

堂堂趴在桌子上，可憐兮兮地看着陸奉廷。

“你不是我媽媽。”

陸奉廷說：“我不是。”

堂堂又想哭了，他一直以為是的。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是說過，我是爸爸。”

“可是我有爸爸了。”堂堂伸出小指頭戳着桌面，沒精打采地說。

“那可以有兩個爸爸的。”

“可是我想有媽媽，像大寶那樣，家裏面有爸爸、有媽媽，還有他，多好呀。”

陸奉廷摸着堂堂柔軟的發頂，“知道爸爸生了你的嗎？”

堂堂搖頭，“爸爸也可以生小孩兒？”

“堂堂就是從爸爸肚子裏出來的，這是個小秘密，只有我們能夠知道。”

堂堂立刻捂住嘴巴，小小聲地說：“真的咩？”

“對呀，堂堂可以問爸爸。”

“你見到我在爸爸肚子裏？”堂堂又有了新的疑問，“是什麽樣子的？”

“大概肚子大大的。很可惜，我沒有見到，這是我一輩子的遺憾。”陸奉廷從國外回來就得知魏意休學離開，匆忙尋找中出了嚴重車禍，更是無法尋找魏意的蹤跡，以至于錯過了太多。

“哦。”堂堂點點頭，“我會問爸爸。”

“好。”陸奉廷莞爾。

陸奉廷和堂堂說話的時候，魏意也搞定了補充合同的事兒，就招待着麻麻在這兒吃晚飯。

“麻麻，你的好評算不算在裏面？”魏意突然想到。

麻麻黑色無眼白的眼睛在頭發絲裏轉動，“我還以為你知道了。”

魏意：“嗯？”

麻麻：“你還沒有看好評記錄？”

“沒有。”魏意沒有這個意識，立刻按照之前麻麻教的，摸了一圈小手指上的紅色印記，淡淡的煙霧從印記中冒了出來形成一方小小的屏幕，屏幕上顯示——好評：2。

“不錯，已經有了兩個好評，再接再厲。”

魏意振奮，一個應該就是麻麻第一天來試吃的時候給的，另外一個應該是小山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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