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化橫骨

魏意插山魈兩刀的事兒已經在十裏八鄉的妖怪間傳開了，三三兩兩地約好了來大食堂參觀……不，看看魏意，看看這位敢于插山魈兩刀的凡人究竟是長什麽模樣。

“聽說長了三只手，個子有山那麽高。”

“不不，我聽說是長了三只眼睛，每只眼睛還是重瞳。”

“你們瞎扯了吧，明明就和普通人一個樣。”

“怎麽可能，奇人異事往往長得與衆不同，你們看看人類書上自己記載的，什麽手長過膝、重瞳複眼、紅臉赤目……哪一個厲害的人不長得稀奇古怪的。”

“切，那還是人嘛，比妖怪的審美還要奇葩。看着吧，魏老板肯定是普通人。”

另外幾個妖怪異口同聲地說：“我們不相信！”

很快幸福街道就到了，到了夜晚，這條街位于大學城內的街和其它路比起來要冷冷清清德多，路上走着的行人透着一股子木偶一般的古怪，店鋪內的光亮沒有了力氣，病病歪歪地照亮着一小塊地方。妖怪們進入幸福街道，一腳跨過那條神秘的邊界，他們置身的地方便進入了另外的空間，周身被濃霧籠罩，唯有頭頂上的兩行火團指引着方向。

“大食堂開了那麽久，我第一次來。”抱着雪白小狗的男人緊張地開口，他克制着緊張不讓膽小的自己影響到懷中小生命的心情，那雪白的小奶狗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男人的手指，哈哈了兩聲，像是在安慰。

男子摸摸小奶狗的頭，勉強地笑了笑。

“擔心什麽，大食堂本來就是為我們妖開的，有妖族長老的加持，很安全，對我們沒有任何傷害。”同伴這麽說着。

男人苦笑，“可我不像是你們，不是從妖界來的，我是凡間土生土長的妖怪。”

“在凡間長大的，你就不是妖了？”

“呃……”

“那不就得了，還是妖，就不需要擔心。帶着孩子，待會兒盡情地享受食堂內的美味吧。”同伴回味地眯起了眼睛，“我跟你說，大食堂最近推出一款湯，改良版的佛跳牆，那個味道哦，啧啧，嘗過一口就忘不掉，做夢都想。”

聽着形容，男人和他懷中的小奶狗吞咽着唾沫，感覺鼻尖已經聞到了濃郁的香味。

“你別自卑，妖和妖之間應該互相幫助，你應該多和我們接觸，知道一些妖界常識，這才能夠得到更多的資源。到了，大食堂就在那兒。”

掙脫了濃霧，眼前豁然開朗，普通的、與人間任何一家飯店都沒有什麽區別的店鋪近在眼前。走到門口，自動感應門打開，各種味道撲面而來，雜而不亂，非常有層次。

最先感受到的是湯的馥郁，随後是肉類的醇香，接下來各種蔬菜水果清新的味道開始跳躍。

男人看見靠近窗口那兒的一根柱子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正和一只可愛小巧的梅花鹿對峙，梅花鹿的不遠處擠着一群毛團子，你撲一下他、他伸出小爪子打一下……小家夥們精力充沛，就沒有停下來的時候，仿佛身體裏裝着個永動機，只要願意就一直在運作。

“果子很好吃，你必須吃這個，你是鹿，吃素的。”堂堂小臉兒繃緊，一臉嚴肅地拿着一個紅彤彤的蘋果往小鹿嘴邊送了送，“蘋果很甜，很好吃的。”

小梅花鹿委屈地往後面退了退，纖細的蹄子不情願地在地上砸了兩下，發出倔強的噠噠聲，“呦呦。”他才不要吃蘋果。

“爸爸說了，鹿是食草動物，不能夠吃肉。”堂堂差點兒就被小鹿濕潤的眼神打動了，還好他堅持原則，握緊小拳頭，爹地說了男子漢是要堅守原則的，他做的很棒對不對。小鹿委屈地要哭，推掉喂到嘴邊的蘋果，急急地喊着，“呦呦呦。”他是妖怪，不是普通的鹿，能吃，能吃，嗷嗷嗷，他想吃紅燒肉。

見自己的勸說沒有任何結果，堂堂快要急哭了，“吃肉會肚子不舒服，你會生病的。”

梅花鹿往前走了兩步，濕潤的眼睛四下看着，趁機尋找可以逃離堂堂的辦法。堂堂認為小鹿這樣的表現是放棄吃肉了，頓時高興地笑了起來，小眼睛因為喜悅眯成了一條線，“好寶寶，來，我們一起吃蘋果。”

“哼！”梅花鹿哼唧了一聲，趕快逃跑。

堂堂下意識去抓，力氣還挺大，一把抓住要逃跑的小鹿的一條腿，看看手裏面的小腿，又去看梅花鹿漂亮水靈的眼睛，堂堂懵了。“我，我好厲害。”激動地小臉漲紅，他竟然抓住了。

防止小鹿不乖乖，堂堂索性抓着這條腿拉着小鹿往專門為孩子們打造的小餐桌那邊走，餐桌上擺放着各種餐盤，其中一個是堂堂的，原本在餐盤裏好好的紅燒肉已經少了一半，桌邊一只炸毛一般的小獅子嘴邊都是醬色，吃得直打嗝。

被堂堂抓着一條腿，走路不穩當的梅花鹿看看快空了的餐盤，看了看不要臉偷吃的臭獅子，心裏面好氣哦，一定要哭出來。

“哇……”爸爸，爸爸……

堂堂手足無措，憋着嘴巴，“嗚嗚……”他也哭了。

來的客人較多，廚房忙不過來，魏意身為老板不能夠待在一旁光看着，已經在廚房幫忙，他戴着手套打開了一格籠屜，水汽氤氲後露出了一碗碗的扣肉。魏意端出來一碗，用筷子擋着倒出裏頭的湯汁，四下一看，剛才準備好的一疊盤子不見了。

“我剛才放在這邊的白瓷盤呢？”

高正義一手端着個碩大的餐盤，上面堆疊放置着幾十個盤子，盤子裏是鹹蛋黃炒蟹，一只盤子裏一只整蟹，切開的蟹身被整的蟹殼蓋着，瞧着還是一只螃蟹的模樣，裹滿了金黃的鹹蛋黃，點綴着青碧的蔥花。

“啊，不好意思啊老板，被我拿去用了。”

魏意說：“沒事兒，紅姐，幫我拿幾個盤子。”

負責打菜的紅姐應了一聲，身影迅疾如風，窗口處還留着殘影，一摞盤子已經放在了料理臺上，在去看窗口邊，殘影已經消失，正主重新站回了窗口邊，不耽誤事兒的給一位客人送上他點的鹹蛋黃炒蟹。

魏意聳聳肩，對紅姐的速度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他拿起了一個空盤，将手上的扣肉碗扣了上去，拿開時盤子裏就多了漂亮的扣肉，肉皮紅亮、肥肉晶瑩、與瘦肉層次分明，用的是臀尖肉，層次豐富。

肉片覆蓋下，是吸足了湯汁和多餘油膩的梅幹菜，拌飯吃最好。

剛才傾倒出來的湯汁還要回過勾芡，随後淋在扣肉上，更添顏色。

“竟然有梅幹菜扣肉，給我來一份。”剛做完一份，就有客人從外頭看見了，點名要扣肉，一份梅幹菜扣肉分量大、肉十足，三十元一份一點兒也不貴。

紅姐從魏意身邊端了一盤遞給了客人，客人又點了一小湯盅的佛跳牆，這已經是客人們必點的湯品了，最近非常流行。

哪怕是改良版的佛跳牆，用料依然非常講究，價格不會太低，三十五一碗已經是大食堂給客人們的钜惠價格。

拿菜後當場付錢，可以現金可以掃碼，非常方便。

魏意看生意這麽好，脫掉手套在小手指上摸了一圈，白色煙霧渺渺，一方屏幕出現在眼前，距離三百好評就差十個了，今晚努力努力很有可能達成。

之前的現金獎勵魏意已經拿到，銀行卡直接到賬，收到短信時數着位數，嘿嘿，心情很爽的。

恰在此時，魏意聽到了堂堂的哭聲，還哭着喊爸爸。連忙夠頭去看，看到堂堂霸道地抓着梅花小鹿的小細腿，那只小鹿哭得比堂堂還要傷心，那呦呦呦的聲音充滿了悲憤，隐約能夠分辨出幾個人言：肉，肉，吃肉肉，肉肉沒……

颠來倒去就這麽幾個字，在客人的嘈雜聲中，能夠勉強分辨出來已經是魏意的耳朵靈敏了。

小梅花鹿的爸爸走來了，是個相貌普通、臉蛋兒微圓的男子，對方家長出現可不能夠讓堂堂感覺到勢單力薄，魏意正要脫掉手套往外走，就看到陸奉廷走了過去，上白下黑的休閑裝穿在他的身上更顯利落潇灑。

應該讓陸奉廷經歷經歷怎麽化解孩子們小矛盾的事情。

魏意如此想着，就不準備出去，繼續弄扣肉，扣肉也是他拿手的菜，以前上班覺得麻煩，只有過年過節的時候會做，做了給堂堂解解饞，昨兒個堂堂說想吃，他就做了，正好客人們也有了口福。過幾天再做芋頭扣肉，倉庫裏送來了一批荔浦大芋頭，做扣肉最好。

人在廚房裏，心思的一多半已經去了堂堂那邊。

陸奉廷抱住堂堂，柔聲地哄着，堂堂趴在爹地的懷裏面小聲地說自己為什麽哭，“因為小鹿哭了，我、我怕自己弄傷了他。”

“那堂堂為什麽要抓小鹿的腳……腿？”饒是陸奉廷心理素質強悍，最近幾天看到大食堂內的動物世界現實版，還是有些恍惚，小狗小貓勉強能夠接受，獅子老虎丹頂鶴、熊貓麋鹿大烏龜……種類比動物園的還要豐富。

“他要吃肉肉，可是他是鹿，應該吃草的。”

“……妖應該和普通小鹿不一樣。”

“是咩？”堂堂淚眼朦胧地擡頭看爹地。

陸奉廷也拿不準，“我們可以問問。”

“嗯嗯。”堂堂拍拍爹地的手，讓他把自己放下來，他要親自去問。

另一頭，梅花鹿爹摟着大哭的兒子，激動得一張圓臉漲紅，“兒砸，你會說話了！”

小花鹿哭得打嗝，“呦呦呦。”

“不對，不對，你剛才說肉了。”

小花鹿懵逼，着急地去動舌頭，發出來的卻還是呦呦呦。

“別急，你緩緩，然後再說話。”

小花鹿深吸一口氣，在爸爸的鼓勵下憋着一張臉，像、像是要拉粑粑……憋了好一會兒，終于發出一聲小小的，“肉。”說完了，小花鹿驚呆了，他竟然能夠說話了。

小鹿爸摟住兒子在懷裏面一頓揉搓，“十來年了，兒砸你終于會說話了，那離化形還遠嗎！爸爸再也不用擔心鄰居發現你，然後報警了，不用像你二大爺家的小外甥被發現了就送去了動物園，害得骨肉分離。”

“肉肉肉。”小花鹿小巧的腦袋蹭着爸爸的下巴，話痨似的就發出這麽一個字。

“兒砸，說說別的？”

小花鹿又懵逼，試探地說：“肉……”

花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