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客盈門

大食堂送走了最後一位人類客人，那位客人走時還拉着魏意問，鍋裏面的佛跳牆可不可以分自己一碗，他願意出一百塊，不，兩百塊買。

魏意搖頭拒絕了，說好了給風塵子準備的，那忙碌的一天的成果他就不會賣給其他人，也就是自家人分着嘗嘗。

客人收回了兩百塊，惋惜搖頭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外面的天空就漸漸暗了下來。

無邊的黑暗逐漸籠罩住了大食堂門外的天空，行道樹詭異地開始生長，頃刻間高聳入雲，馬路上逐漸蕩起濃霧，濃霧中，幽幽的火團出現，靜靜地為即将到來的客人指路。

魏意站在門口，看着外面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沒法回來了。”他自言自語。

之前，陸奉廷都是下午三點多就回到了大食堂，也不知道他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停留在元安市究竟為何事。魏意和陸奉廷說過，別為了他耽誤了工作，整個陸氏不是陸奉廷一個人的，它牽系到成千上萬的人，一旦經營不善或者倒閉，将有多少人失去工作。

陸奉廷告知魏意，他來到元安市不僅僅是為了魏意，還有別的事情處理，至于什麽事情，沒有說。

今天還是陸奉廷來到了元安市之後，第一次沒回大食堂過夜。

魏意本應該高興的，但心裏面卻不得勁，“一年難得做一次的佛跳牆，味道不錯的，不吃可惜了。”

門外的夜色中，濃霧內有篤篤聲響傳來。魏意迎着往霧中走了幾步，遠處的人越走越近，逐漸顯出身形，是陸奉廷，手上還提着東西，挺沉的樣子。

“手上不好拿，我來拿。”魏意很自然地去接陸奉廷提着的盒子。

陸奉廷避了避，“你提不動。”

“小看了吧，這才多少點兒東西，我會提不動！”魏意的手已經抓到了盒子的把手，“松開，我來。”

魏意在往外搶，免得拉扯中把手斷了砸到腳，陸奉廷無奈地松手。

“這麽輕，我怎麽會……”另一個人的力道驀地一松，沒有準備的魏意差點兒被盒子帶着摔倒，連忙另一只手也上去幫忙，“呵呵，輕松的很，別太小看我，以前單位裏發年貨，三袋大米、兩桶油我是一次性扛回家的。”

魏意快走幾步，盒子太重，他用力的嘴都開了。

“裏面是什麽東西？”這麽重！

陸奉廷搖了搖頭，跟在魏意的身後時刻注意着，免得魏意松手，不怕盒子裏面的東西壞了，就怕砸傷了自己。

“一套童話故事書。”

“童話大全？！”魏意一下子就猜中了，堂堂幼兒園裏面有一套這種書，吸引小孩子的彩殼精裝版，質量非常好七八年前剛面市時一套價格五千元，關鍵是還絕版了，出版社倒閉後這套精裝書不再出版，市面上能夠買到的二手都要好幾萬。

堂堂很喜歡這套書，魏意非常想給兒子買到，可惜有心無力。

陸奉廷說：“正好認識一個朋友，他收藏的，知道我需要便送給了我。”

花不花錢是小事，這份心意才最重要。魏意說：“堂堂會喜歡的，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要超過我了，他昨天晚上睡覺前還跟我說了你。”

陸奉廷很高興，原來兒子還提到了自己。不過他也敏感地從魏意的語氣中聞到了一絲酸味，“堂堂還是最喜歡爸爸。”

這話魏意喜歡聽，“嘿嘿，那是當然的。”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入了大食堂，魏意快走幾步把書放到了桌子上，一套五十本、一箱比蘋果盒子還要大，他單手拿着很吃力，雙手拿着勉強。攤開雙手看了看，手上已經被提手勒出了深深的痕跡，握着手藏起來，不能夠被看見了。

“聞着香吧，我做的佛跳牆。”五年前和認識的飯店老板學的，學會了就囔囔着說要做給陸奉廷吃，沒有想到陸奉廷真的吃到這口湯時間一下子就晃過了五個春秋。

陸奉廷很顯然也想到了，心中百感交集，“真的很香。”

“那是肯定的，我送了堂堂回來就開始做了，炖到了現在，等會兒開蓋子味道更香。”魏意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挑剔地看着陸奉廷，“太正經了，我一天天看着都覺得難受，你就沒有休閑點兒的衣服？”

過膝的長款大衣不減身高的優勢，反而因為黑色顯得人修長挺直，長腿的優勢盡顯無疑，剪裁簡單卻不失優雅的西裝很添個人魅力，是成功男士的标配。但魏意看着就是覺得太拘束，“回到家裏就應該穿的輕松舒适，又不是随時要見上門的客人。”

回家……陸奉廷細細琢磨着這兩個字，笑着說：“好，我這就上樓換衣服。”

魏意無所謂地擺擺手，“去吧去吧，喂，書你別拿了，我帶上去。”

“不重。”陸奉廷單手就提着書箱走了，看起來毫不費力。

魏意：“……”顯得自己好菜哦。

···

食堂在晚上已經固定有了一些常客，雖然不多，但每晚零零星星的也有七八個，他們跟着小山神來，再跟着回去，也不是很擔心會遇到什麽變故。今天到了時間，大食堂依舊冷清，連妖怪的半根毛都沒有看見，魏意站在門口往外看，脖子都看長了。

“肯定是受影響了。”

昨夜山魈給大食堂帶來的負面影響，今天坐實了。

魏意搖了搖頭，今天看來是沒有什麽客人了。

“老板！”

同魏意一同站在門口眺望的塗白突然指着外面的濃霧喊了一聲。

已經轉過身的魏意，“嗯？”

“人，不，妖，好多好多。”

魏意猛地轉頭看過去，濃霧中身影影影綽綽、連成一片，乍一看聲勢浩大，仿佛有千軍萬馬。

腳步聲噠噠，越來越近，已經有身影掙脫了濃霧，能夠看到身體輪廓。

魏意緩緩睜大了眼睛，“塗白，快快，和王海洋說多備飯菜，今天我們有客人，非常多的客人。”

負面影響會傳播的，好口碑也會日漸發酵，再加一些豐功偉績、花邊新聞等等，那段時間內就能夠吸引來許多人。

元安市的妖怪數量有多少魏意不知道，但大食堂的容量他是知道的，一次性滿足千百人同時用餐絕非難事，現在，空置了許久的位置竟然坐滿了三分之二，大食堂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人聲鼎沸。

“這就是插了山魈兩刀的人類？”

“看起來很弱嘛，瘦瘦小小的。”

“在人類裏面身高已經算高的了，瘦倒是真的。”

“沒想到啊沒想到。”

“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真不錯。”

“飯菜也不錯，比之前的好吃。”

“環境也不錯，我家孩子……”

“那個是什麽香味？”

嗅覺靈敏的衆妖怪望向了味道傳來的方向，看到食堂高壯的黑熊精高正義抱着個大肚子的砂鍋從廚房走了出來，走了幾步将黑色的砂鍋穩穩地放到了桌面上，那張桌邊坐着三個男人和一個孩子，老板就坐在抱着孩子的人身邊。

瞧着和藹親切的老板站了起來，揭開了砂鍋，本就醇香的香味更加馥郁，坐的離得近的幾桌人客人已經陶醉地眯起了眼睛，靠後的客人更是站了起來往那邊看，想看看砂鍋裏究竟有什麽東西，竟然這麽香。

魏意拿過一把湯勺，伸進砂鍋裏撈出內容豐富的食材，最關鍵的還是那滋味無窮的靓湯。

他做的佛跳牆是簡易版的，沒有用到珍惜食材，比如魚翅、鹿筋、魚唇等等，買也能夠買到，但是他處理不好。再說了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魚翅的營養價值和幾口銀耳有什麽區別。

做的簡易版佛跳牆滋味就令人垂涎，魏意也沒有想到效果會這麽好，比自己之前做的任何一次都要好，他猜測應該是用了大食堂內妖族提供的食材，富含靈氣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大家先喝湯，嘗嘗味道怎麽樣？”魏意給大家盛湯。

風塵子沒有客氣，拿過來了湯碗抿了一小口，他竟然從湯裏面體會到了絲滑的質感，就像是絲綢從舌尖滑過，毫不吝啬地豎起大拇指，“好，太好了，這是我長這麽大喝過的最好的湯。”

已經換了一身休閑服的陸奉廷同樣稱贊，因為吃到好吃的食物表情更顯愉悅輕松。

坐在旁處的妖怪們受不了了，紛紛吞咽着口水，來過好幾次的鍋子精大郭腆着臉湊了過去，“老板，你們喝的湯還有嗎？”

魏意遺憾地說：“我做出來自家喝的。”就這麽一會會兒功夫，風塵子都喝了三碗了，動作猶如狂風驟雨，形态卻不差勁，沒有牛嚼牡丹、随便糟蹋好東西的樣子。

大鍋舍不得這一口美味，很想死乞白賴地要上一碗，不用太多，一小碗就可以，讓他小小的嘗嘗滋味就可以了。

風塵子護食地看了大鍋一眼，大鍋立刻兩腿打顫，他怎麽就忘了這位爺爺可是城隍廟裏的，管着元安市的太平，不好惹的家夥。

“老板，以後還會做嗎？”

魏意為難地說：“做起來太麻煩了。”

“老板，我已經學會了，明天我來做。”王海洋及時給老板救場。

魏意松了一口氣，那麽多妖怪看着壓力好大呀。

妖怪們立刻就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不喝到湯我肯定會惦記着，會成為心魔的。”

“太好了，明天我肯定來。”

“想到能夠喝到湯，我就口水流下來了。”

“老板，明天多做一些，我帶着朋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