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大根掉馬後她人傻了(2……

管事說,這幾天天不大好,等過幾天雨停了,到時候會到官府去為府裏要出府的丫鬟們統一消去奴籍。

至此沅沅才覺得這件事算是塵埃落地。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交接結束之後沅沅撐着一把油紙傘從管事那兒回去,路過花園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叫了自己一聲。

“沅沅。”

沅沅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身體頓時一僵,然後不僅假裝沒有聽見,甚至避諱什麽髒東西似的低頭直接往與那聲音相反的地方快速離開。

在她身後不遠處的涼亭裏,唇角浮着清淺笑容的三公子,眼底卻冰冷一片。

一旁寧蘭楚看着寧珈的目光有些不安。

“哥哥……”

寧珈轉頭,溫柔的目光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寧蘭楚看着沅沅的背影遲疑,“哥哥,楚兒不在的日子裏,沅沅是不是一直都代替楚兒陪伴着哥哥?”

寧珈笑說:“怎麽會呢,楚兒在哥哥心裏永遠都是無可替代的人呢。”

寧蘭楚聞言才松了口氣,笑說:“哥哥把我當什麽人了,我怎麽會吃沅沅的醋。”

“我……只會可憐沅沅罷了。”

寧珈偏着頭,微笑地望着她,似有不解。

寧蘭楚眼底漸漸浮現一抹悲天憫人,“我覺得大家都會喜歡沅沅都是因為像我……這樣,對沅沅其實很不公平。”

盡管她知道,這樣對其他人也不公平,就比如說那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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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許也是誤會沅沅是她,才會允許沅沅接近他的身邊。

如果他知道那個人其實是自己的話……

一旁寧珈盯着少女,目光掠過了寧蘭楚眼角下那顆淚痣,而後彎唇說道:“我的妹妹總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寧蘭楚驀地回過神來,怔怔地看向寧珈,而後唇角綻出一抹笑。

她在想沅沅為什麽剛才明明看到他們就躲開?

是因為心虛嗎?

因為怕自己回到府裏來從其他人的嘴裏知道她模仿自己,所以心虛到不敢來見她?

寧蘭楚想,可她打心底都不會責怪沅沅。

其實在寧蘭楚看來,一個人活成了沅沅那樣,連自我都失去了,這樣的人其實十分可悲。

至少在模仿寧蘭楚之前,沅沅定然是極自卑的,但如果模仿她就能讓沅沅得到些許自信,寧蘭楚也不會太過于介意的。

傍晚寧蘭楚去了百花院和哥哥一起進膳,卻發現寧珈在走神。

寧蘭楚往哥哥的碗裏夾了一塊酥肉,打趣道:“哥哥在想什麽,該不會是在想沅沅吧?”

起初她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十分好笑,可在看到寧珈定住的神情,寧蘭楚漸漸愣住了。

一種違背常理的異樣感抵着她的心口。

哥哥從來都只喜歡她一個人的……為什麽會有她在他面前,他還會想沅沅?

寧蘭楚笑問,“哥哥,你怎麽了?”

寧珈并未察覺出她這轉瞬即逝的情緒波瀾,只低聲道:“哥哥剛才在想,如果那個丫鬟離開了,哥哥就再也找不出更加合适的人來做楚兒的替身了。”

寧蘭楚:“可楚兒就在這裏,楚兒不許哥哥做壞事,也不許哥哥傷害沅沅。”

寧珈看着她無可奈何一笑,答了個“好”。

暫且把這個顧慮抛到一旁,兄妹倆才歡歡喜喜地聚了一回。

等到天黑下來,寧蘭楚沐浴之後,柳枝終于又查到了一些事情,回來同自家小姐回報。

得到的答複是三公子确實好幾次都和沅沅私下裏不清不楚。

“姑娘不如找機會試探一下三公子?”

“試探?”

“對呀。”

柳枝說:“如果沅沅是真的想離開,那麽她這次應該走的幹淨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就說明她是真的想改過自新了。”

“但如果是假的,她定然還會找機會和三公子産生糾纏的,然後好叫自己變相的留下來。”

她當然可以留下來,但這也足以說明了她的人品之低劣。

寧蘭楚低聲道:“沅沅不是那樣的人。”

柳枝嘆了口氣,“姑娘,你就是人太好了。”

寧蘭楚笑了笑,這次卻沒有再接話。

……

終于,外面的雨似乎停了下來。

等到黃昏的時候,天邊甚至還從烏雲暗黑的雲縫裏溢出了彩色耀眼的霞光,漂亮地讓人啧啧驚嘆。

料想明天會是個好天。

沅沅收拾好包袱後,芭蕉卻從外面回來,給沅沅帶來了一個消息。

“沅沅,明天出城的路怕是走不通了。”

沅沅詫異,“為什麽?”

芭蕉說:“城郊十裏亭被埋了,這幾雨下的太大了,亭子旁邊的那麽大一塊山體滑了下來,把十裏亭整個都埋了起來,聽說有個人在十裏亭裏等人的時候被埋了起來。”

聽到“十裏亭”三個字的時候,沅沅的眼皮一個勁地亂跳。

怎麽可能……

書裏十裏亭是女主經常和男主還有其他男配落腳見面的地方,沅沅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麽山體滑落。

但沅沅卻冷不丁就想到了大根哥。

“那個被埋的人……是男是女你知道嗎?”

芭蕉說:“好像是個馬奴,以前也在衛國公府做過事情……”

芭蕉說着也怔了怔,問:“沅沅,你……你該不會和大根哥就約在十裏亭吧?”

沅沅腦袋頓時一片空白。

怎麽可能……

但沅沅還是下意識地立馬推開了芭蕉朝外跑去。

雖然她和大根哥約在了月底……可是……

可是大根哥那樣傻乎乎的人,連她和別的男人進了暮北王府,他都執拗地追過來,未必不會提早去十裏亭……

沅沅想到自己以往看到的災難紀錄片裏,遇到了泥石流這種事情,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去挖掘,去救援,雖然很是渺茫,但最終生還的希望也不是一點都沒有……

沅沅氣喘籲籲地找到了大公子的書房,見那書房門緊緊閉合,便沖過去不顧侍衛的阻止使勁兒拍門。

侍衛只道大公子有要事在身,沅沅求了又求,在侍衛将她拖走之前,門縫“吱呀”被人打開。

寧崖站在門口,看見沅沅的時候臉色頗是驚訝。

他餘光瞥了一眼室內幾位重要的大臣,轉而說道:“沅沅,我這裏還有事情,你先回去……”

沅沅卻急切地抓住他的袖子,低聲道:“大公子,我我想從府上借十幾個……不,借二十個人可以嗎?”

“大公子為人最是寬厚仁慈,幫幫我吧。”

這時裏面突然傳來了一聲咳嗽。

寧崖的身體頓時一僵。

他臉色沉了下來,推開了沅沅的手,“沅沅,有什麽事情……待會兒再說。”

說罷便直接将門反手關上。

沅沅看着那扇緊緊閉合的門,她愣了一會兒,卻還暗暗告訴自己不要放棄,不要死心。

她嘴裏念念叨叨轉身又跑去了二公子的院子。

但……二公子人不在。

也許只是個巧合,二公子今天一早上就出城去了。

沅沅一刻不敢松懈,最後找到了寧珈這裏。

寧珈從室內走出來時,少女一看見他人,不待他開口冷嘲熱諷,她便驀地跪了下來,讓他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怔。

“三公子……”

沅沅知道自己要離開府裏,就已經是得罪了寧珈,知道自己那天故意沒有答他,必然也叫他不悅。

可她卻還是希望可以從他這裏求到一些人手。

“三公子,我想同三公子借二十個人……”

她知道寧珈私下裏豢養了三十個精銳影衛。

在書裏,他無數次支使這些人為寧蘭楚奔赴。

沅沅深吸一口氣,同他道:“三公子不是……不是想讓我做姑娘的替身嗎?”

“三公子想想,以後姑娘平平安安的當然很好,但以後如果遇到了危險,我一定也還是可以幫上忙的。”

寧珈垂眸看着她,打從一開始,根本就插不上嘴。

似乎來到了他這裏,抱着她最後一絲希望,她想要盡全力來說服他。

少女指尖緊緊地抓住掌心,聲音愈發弱了下去。

“我……我也可以替寧姑娘消災擋難……”

她仰着那雙朦胧了水霧的杏眸,目光一錯也不錯地盯着他,似乎生怕他下一刻開口說出個“不”字來。

時間……不多了吧。

只要他答應,也許還來得及的。

“沅沅……”

寧蘭楚從屋裏走出來,在看見沅沅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明顯愣了一下。

沅沅正想說話,寧蘭楚卻轉頭對寧珈道:“哥哥,你手底下那些人,天黑之前一定要幫我在西風寨裏找到那個丢失的荷包,裏面有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

沅沅愣住。

差點就給忘了,三公子一向最疼寧蘭楚了,就算別人死在他門口爛了臭了,只要有寧蘭楚在,他也不會多看別人一眼。

就算沅沅現在努力說動了寧蘭楚,再去說動寧珈,那也來不及了……

寧蘭楚說完,見哥哥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沅沅,沒有回答自己。

她又茫然地轉頭朝沅沅看去,語氣疑惑,“沅沅,你怎麽了?”

沅沅卻顧不上回答寧蘭楚的話,爬起來又沖出了屋去。

沅沅發現,誰也靠不住。

雖然一早知道大家對她只有利用的念頭,也清楚她最大的作用就是作為寧蘭楚的替身。

但在求助一次又一次無疾而終的時候,才讓她更加明白,原來這幾位公子的心裏,她也許連牛馬都不如。

只是顆棋子……

“沅沅……”

芭蕉氣喘籲籲地找到了沅沅,“沅沅,你是要出府去嗎?”

她說着便把身旁一個黑壯的漢子一把推上前去,“這是大牛哥,讓他駕着驢車帶你去吧。”

沅沅冰涼的小手輕輕握住芭蕉,語氣都有些梗塞道:“謝謝你,芭蕉。”

芭蕉:“沅沅,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不用謝我,你快去吧。”

芭蕉是府裏的丫鬟,還要去領了對牌才能出府去。

但時間來不及了。

沅沅就坐上了大牛哥的驢車,讓大牛哥把她送去城郊的十裏亭。

大牛哥知道她着急,所以也沒敢慢,用了兩盞茶的功夫就把沅沅送到了地方。

十裏亭整個被埋在了泥土石塊之下。

沅沅心口不可避免地刺痛起來,抓着從牛車上拿來的小鐵鍬就開始鏟土。

她的心裏避免去想大根哥在底下窒息而死的畫面。

而是幻想也許他剛好在涼亭裏,又剛好被涼亭的蓋頂給藏起來了。

那麽深的土,沅沅一直挖一直挖。

挖斷了鐵鍬她就用手挖,努力地在記憶中找到十裏亭的位置,順着那個方向挖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沅沅後知後覺地擡眸,看見了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二公子。

站在她身後的寧瑕臉色幾乎難看到了極點。

“你瘋了?”

他仿佛看着一個瘋婆子,見她還無知無覺,将她的手高高舉起。

沅沅終于看見自己抓破的指尖。

“剛聽人說,你在到處求人……”

“你要找的那個馬奴是叫大根吧……”

“哼……他沒死!”

寧珈快被她給氣死,偏偏她臉上表情又呆又木,不知道有沒有聽見。

沅沅盯着自己受傷的手指,眼前慢慢就出現了重影,五根手指變成了十根手指。

天旋地轉的,好像天地都在颠倒。

而她好不容易挖坑的土堆,也從一個變成兩個三個……

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沒有聽見……少女就像是耗盡了體力,驟然兩眼發黑昏倒了過去。

寧瑕撐着她的腰才不至于叫她倒下。

山是他讓人炸的,馬奴埋在底下的消息是他讓人散播的。

這一切都是為了服從天子的口谕,将沅沅驅逐。

他以為她會傷心之後就會離開,卻不知曉她這嬌弱的身體裏也藏着這樣的執拗。

狗腿子問:“就……不管了嗎?”

寧瑕冷笑,“我管得了嗎?!”

只是想讓她接受馬奴已經死掉的事實她都這樣了。

她真要是把自己給作死了,他們整個寧國公府只怕也永無寧日……

……

沅沅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

身旁守着自己的人是芭蕉。

沅沅驀地爬坐了起來,芭蕉見她醒來,立馬興奮道:“沅沅,大根哥沒有死!”

沅沅愣住。

原來昏倒之前,隐約聽見二號狗逼說的那句“他沒有死”竟然是真的。

芭蕉說,那裏堵住了進出城門的路了,官府派了衙差去通路,底下沒有人,只有一個不知道是誰放在涼亭裏的紙人。

也許因為這個,才有人眼花給看錯了。

沅沅掩着心口,大大的松了口氣。

重新癱倒。

這時候沅沅就冷不丁想起來自己還在上大學的時候,她媽就老是叨叨要自強自立,到了社會裏別老想靠着別人,指望誰會幫她,到時候到處吃閉門羹,她哭都沒地方哭。

沅沅尋思着,大概也就是這麽個感覺。

但好在只是誤會一場,先前各種求人失敗的事情就當是提早進入了社會歷練,被毒打了一頓吧。

躺了一天一夜之後,沅沅才慢慢接受了這個虛驚一場的事實。

嗐,這戀愛談的……沅沅覺得自己差點趕上韓劇女主角了。

這也算是沒辜負她家傻大根上次傻乎乎地追她追到暮北王府了。

中午和芭蕉特意找沅沅一起吃中飯。

想到臨別在即,芭蕉依依不舍地把沅沅面前的菜搶到碗裏,一邊刨飯一邊問道:“沅沅,大根哥家裏有驢嗎?”

沅沅想了想,搖頭,“好像沒有。”

畢竟她也沒有聽少年提起來過。

再說他先前最窮的時候連飯都吃不上,家裏怎麽可能有驢……

芭蕉頓時微微凝肅了小臉,語氣多出了一絲鄭重,“沅沅你不再多想想,家裏沒有驢以後想要去遠的地方連個代步的畜生都沒有,豈不是很虧?”

她認真的程度,讓沅沅覺得自己好像找了個沒房沒車的對象,在被臉色微妙的閨蜜勸導反對。

“但是他以後殺豬。”

閨蜜·芭蕉瞬間表現了一個變臉表演。

“這樣你以後不就天天可以吃上豬肉喝上肉湯了?”

“沅沅,你的眼光真好。”

芭蕉頗為欣慰地說:“男孩子沒有驢不要緊,但大根哥以前在衛國公府裏頭是個馬奴,以後也許會有馬的。”

沅沅:“……”

更像了。

幹完了飯,芭蕉就開始剝大牛哥送來的橘子。

“幸好只是虛驚一場……”

芭蕉剝了個橘子,把橘子皮遞給沅沅,“看樣子,沅沅你是真的很喜歡大根哥了。”

沅沅:“畢竟這年頭,殺豬的不好找……”

芭蕉一想也是。

要是自己找個殺豬的男人,半道上死了,指不定比沅沅還要傷心。

“沅沅,振作起來,明天的春天,你還要給大根哥過生辰呢。”

啃了一口橘子皮的沅沅愣了一下,嘴裏重複道:“對啊,大根哥的生辰應該快到了……”

“沅沅你忘啦,今年的過過了,只能等明年了。”

沅沅呆住。

“過……過過了嗎?”

芭蕉點頭,“是啊,剛開春那會兒,你說大根哥好像家裏有族親去世,你說陪他過完最後一個生辰,以後就不見他了。”

吧嗒——

沅沅手裏的橘子皮掉到了桌上。

書裏是有這麽個劇情,但……生辰過過了嗎?

那大根哥應該按照書裏的發展回去就不回來了啊,他怎麽又回來了呢?

而且沅沅記得自己問過少年,他的生辰在當時分明還沒有過……

一種古怪的感覺填充進沅沅的心底,讓沅沅生出些許茫然。

等芭蕉去上工了,沅沅就跑去管事那裏,問管事府裏馬奴進出的情況。

管事說,府裏一直都有馬奴贖身贖進的情況。

沅沅又問,那個叫大根的馬奴呢?

管事掃了她一眼,有些不耐地翻了翻冊子,然後打開冊子的第一頁就翻到了對方。

“嗐,今個兒開春之後,第一個離開府裏的人就是他了。”

大根,馬奴,回家奔喪。

全部都對上了。

沅沅一臉見鬼的表情,“會不會是哪裏弄錯了……”

“有沒有可能……他又回來了?”

管事的瞪她,“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工作能力?而且咱們府裏不養閑人,也不會讓任何一個不明之人再重新回到府裏。”

管事說完就把冊子一丢,轉頭走了。

冊子的第一頁,大根哥的名字就落在金色的陽光底下,清楚地寫明了他離開府裏的日期。

至少得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

沅沅徹底懵逼了。

那這幾個月一直以來和自己朝夕相處的男人……他不是“大根哥”,又會是誰?

“大根哥”不是他,他卻頂着“大根哥”的身份和她說話,和她牽手,甚至還爬上了她的床?

沅沅慢慢擡手搓了搓手臂。

這種感覺吧,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生氣還是不生氣。

總得來說,沅沅覺得自己剛剛好像從管事那裏聽了個叫人後背發涼的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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