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奶狗變瘋狗(1)……

在護身符這個事情上,郁厘澤原本都沒有多在意。

偏偏沅沅還忸忸怩怩地藏着掖着不肯給,就像護身符是個什麽寶一樣。

“你方才還說是給我的生辰禮物!”

沅沅:那還不是因為他差點要揭穿她!

她要不順勢打馬虎眼,怎麽糊弄過去……

沅沅:“哦,現在不想給了。”

就算他剛才沒弄掉在地上,她也不可能給他的好嘛?

郁厘澤:“……”

她越是不給,這熊孩子就越是勁勁的,越是想要。

最後沅沅只好給他切了個項目。

給他制造一份氛圍感生辰禮物,讓大家給他唱生日快樂歌。

雖然放在小說環節裏,這種劇情往往又土又俗,令人摳腳。

但熊孩子就好這一口,立馬對這個項目産生了瞬間點亮電燈泡一般的興趣,為了把護身符的事情糊弄過去,沅沅滿口答應了下來。

這幾日雪斷斷續續,到了今早才顯露出些許陽光,照射在宮廷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刺目微暖的光芒。

在少女墜崖之後,範湍一直在查找沅沅生還的可能性,最終查到了當日三皇子同樣暗中去過山谷的蹤跡。

一旦找到了源頭,稍微動用關系,範湍很快便發現了三皇子府中多了個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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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了這一點以後,郁厘澤進宮又帶在身邊的神秘女子是誰,其實也并沒有那麽難猜。

但這一切都在在二皇子殿下說出她就算沒死又怎樣的時候,少女是死是活就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

可範湍萬萬沒有想到,在早朝郁厘涼見完天子之後,途徑三皇子宮殿附近時,會聽見那樣歡快的歌聲。

那是一些人特意為了三皇子的生辰而制造出的歡愉氛圍。

那些人裏,也包括了沅沅。

範湍朝聲音的源頭看去,驚愕地叫住了郁厘涼。

“殿下……”

順着範湍的目光看去,透過冬日積着雪痕的叢叢枯枝。

郁厘涼毫無意外地看到了郁厘澤身側的少女。

那些甜蜜的記憶宛如利刃,一下又一下毫不設防地剮着他的皮肉。

當日他茫然不解地問了她,為什麽要求護身符?

為什麽……

因為……

心疼你。

少女的話言猶在耳。

昨日蜜糖,今日的□□。

說心疼他的人是她,可當着他的面,親手将答應要給他的護身符給了郁厘澤的人也是她。

枯枝折斷一截。

“是她。”

郁厘涼的口中慢慢吐露出了肯定的答案。

仿佛已經不在乎她的存在或是不存在。

所以才能做到見到她時,就風輕雲淡地兩個字一帶而過。

範湍遲疑,“那……”

“她定然是知道郁厘澤比我做太子的希望更大吧?”

所以這個愛慕虛榮的女人才不惜從他的身邊逃離。

少年無意義地擺弄着手裏的枯枝,漆黑眸光裏越來越陰翳。

這廂沅沅唱着唱着,突然感到了一陣寒栗。

她回頭朝四周看去,卻只看到了空蕩蕩的樹影,還有地面上落下的殘枝。

沅沅拍了拍胸脯,只當自己是多心了。

白天糊弄熊孩子,晚上在躺平了之後,沅沅又發出了一聲鹹魚的嘆息。

大概生活就是這樣諸多的轉折,讓她總是不能一步到位做到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她希望郁厘涼好,又希望不打擾他,還想不讓他起疑心,這樣幾全都美的好事哪裏都能輪到她的頭上?

沅沅又忍不住聯想,如果她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厭惡的眼神也許就足以讓她退縮了。

易地而處,自己幼年就一直暗戀的男孩子,長大以後憑着玉佩找到了他,疼他寵他愛他之後,發現真正被自己暗戀的男孩子其實可憐巴巴地被贗品頂替了身份,甚至因為贗品的存在,而受盡了委屈和不公平的待遇。

沅沅不管怎麽想,都不會覺得那個贗品可以得到諒解,或者不被憎惡。

所以沅沅沒有勇氣。

想要将護身符歸還給他,就已經用光了她的勇氣。

可她還是失敗了。

沅沅默默地将自己的鹹魚身軀翻了個面,然後将手指伸到枕頭底下摸了摸,又摸了摸。

然後發現……護身符不見了!

沅沅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她開始用力回憶自己睡覺前将護身符放在哪裏了。

最終沅沅回想起自己出門前還摸到過護身符,但早上坐在石桌旁教大家唱歌的時候袖子裏就好像缺了點什麽。

現在想想,搞不好就是丢在了那裏。

外面黑漆漆的,還冒着寒氣。

沅沅穿上衣服,推着已經睡熟了的貌美,想讓貌美陪自己一起去。

貌美迷瞪着眼,“唔,要撒尿嗎,恭桶在屏風後面。”

“不撒尿,你起來陪我出去一下。”

“恭桶滿了嗎,那去外面尿吧,記得找草多一點的地方哦。”

沅沅:“……”

叫不起貌美,沅沅又不願意等到明天天亮。

沅沅一個人打開了門,借着月色摸黑朝外面找去。

好在露天石桌的位置離她住的地方不遠,所以沅沅很快就摸到了石桌附近。

她蹲下身去在石桌底下四處摸索了一番。

這次沅沅的運氣顯然很好,讓她一下子就摸到了護身符。

沅沅忙把東西揣好,松了口氣就要往回走去。

哪曾想她剛起身回頭就猛地撞到了一個“柱子”。

沅沅腳下被那石凳一絆,頓時扒拉在了那根“柱子”身上。

可下一刻,“柱子”懷裏那種熟悉無比的清冷寒冽氣息傳入她的鼻息時,讓少女的腦袋當即就“嗡”地一聲炸開。

然後沅沅就發現,這并不是一根“柱子”,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個她無數次依靠過的懷抱,如今變得又冷又硬,甚至在她雙手扶住的腰窩之上,竟然單薄得那樣可怕。

沅沅腦中一片空白,手指卻下意識地又摩挲了兩下,摸到的卻是肋骨。

他瘦的可怕,瘦得只剩下了一把紮手的骨頭。

沅沅終于知道上次看到他時,為什麽明明是大家棉袍裹在身上都胖乎乎圓團團的樣子,到了他這裏,卻仿佛比穿着夏裝都更要更加清瘦。

就像一件衣服架子那樣,衣服底下空空蕩蕩。

怎麽會這樣……

她的心口驀地揪了起來。

下一刻,她的手腕卻驀地被對方一把鉗住。

那種幾乎要被門縫夾斷的痛又傳來。

沅沅想到,要是以前少年敢這樣對她,哪怕并不是故意的,他都要一臉不安慚愧地哄她,還要給她揉手腕的。

可現在……

沅沅想到自己只是個冒牌貨,連委屈都不敢委屈。

“對……對不起……”

沅沅懵着思緒胡亂地掙紮起來,竟也誤打誤撞地将他甩開,然後自己連退幾步卻不知道又絆到了哪裏,膝蓋重重地磕在了地面。

她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在得知了他的身份之後,卻連頭都不敢擡起。

她想自己的聲音緊張地又開始沙啞,他也未必會聽得出來的……

沉默在黑暗裏的少年也許在看她,也許又沒有。

良久之後,他才低沉開口。

“過來。”

沅沅嗓音顫抖地答了個“好”。

她手腳麻木地挪動,抖抖瑟瑟地爬了起來……然後……

然後她掉頭就跑。

少女跑得那樣的急切,仿佛急于擺脫身後什麽可怕的東西。

沅沅的心口狂跳。

不管是出于近親情怯,還是因為心虛害怕他讨厭她,她都不敢讓他發現。

她終于頭也不回地跑回房間裏躲進被子底下,直到溫暖的熱氣将她緊緊包裹。

可越是這樣,沅沅心裏就越是老難過了。

她不管怎麽想都想不明白。

他怎麽會……那麽瘦呢?

這難道就是解毒的副作用?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範湍終于找到了郁厘涼。

“殿下怎麽會在這裏?”

少年肩膀的位置仿佛落了層霜,微微發白。

他的目光始終盯着一個方向,就在範湍以為他凍傻了的時候,他才啓唇開口。

“我說過,她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

少年漆黑的眼眸麻木又冰冷,緩緩吐出了那三個字來。

“殺了她。”

……

在生辰宴之前,郁厘澤要求沅沅跟着自己不許亂跑。

他現在改變了主意。

萬一她真恢複記憶之後反而向着他哥,然後不告訴他長高的秘方,或者給他個假的怎麽辦?

所以郁厘澤又不希望沅沅完全恢複記憶了。

沅沅後半夜幾乎都沒睡,頂着烏黑的眼圈,慢慢掏出了一塊頭巾裹上。

她的腦袋裏又忍不住想少年病好了以後為什麽不吃點好的補補,是不是出現了厭食症……

郁厘澤只當她怕冷,一臉鄙夷女人柔弱造作的體質。

沅沅問他要去哪裏吃飯,郁厘澤說,在生辰之前,他又暗中提前請了曾經教導過他的太傅們進宮。

他讓人準備了一堆禮物,名為請吃飯,實則是送禮賄賂。

沅沅:“殿下何必多次一舉……”

郁厘澤:“你懂什麽,太傅們都是家世淵博之人,他們的态度雖然不能直接決定着太子之位,但必定會有所影響。”

而且翰林院的那些文臣都特別能說會道,籠絡了這些人,到時候朝堂之上準備冊立太子的時候,還怕沒人會幫他說話?

沅沅詫異,“你竟然想當太子?”

死孩子,把他哥惹毛了,他根本就活不到成年。

郁厘澤可有可無道:“我對太子其實也沒那麽感興趣……”

畢竟平日裏他都忙着招貓逗狗玩鳥玩蟋蟀,簡直就是纨绔子弟裏的經典範例。

“但我母妃希望我做太子,而且我母妃是最受父皇寵愛的妃嫔,我又是我父皇最寵愛的皇子,如果我不争取,那多對不起他們啊?”

沅沅:“……哦。”

所以他竟然不是通過好好讀書,幫天子分擔政務的方式來争取,而是用這種賄賂的方式來争取。

這種行為在沅沅看來,就像當代小學雞們被爸媽的溺愛感動的一塌糊塗之後,上學吃喝玩樂之後,選擇抄卷子來考一百分報答父母。

“那你自己去吧。”

她實在不想參與這種充滿了“哎嘿嘿”氣息的社交場所。

郁厘澤:“哦,那護身符……”

沅沅:“……”

她忽然,又可以了。

為了不引起那些大臣們的注意,沅沅選擇繼續換上了宮女的衣服。

去路上,郁厘澤還交代,“你要記得仔細看看,桌上的菜有沒有我皇兄吃過的東西……”

沅沅對他的執念感到一丢丢憐愛。

弟弟,你哥的天生麗質,是你妒忌不來的東西。

至廳中,人後有點熊的三皇子殿下到了人前立馬就變了張臉,一副尊師重道有禮貌的虛僞模樣,給這些翰林院的臣子們敬過酒後,又讓下人将數個錦盒一一奉上,裏頭打開來無一不是翠玉珠寶,琳琅珍奇。

各個大臣都“哎嘿嘿”地婉拒,“使不得使不得……”

“三皇子客氣客氣……”

“那我們就只好勉為其難一下……”

一桌子的和諧,現場充滿了濃重的官僚主義,彼此互相吹捧。

沅沅掩着面上的頭巾,整個人完全倚在柱子後頭補覺,阖着眼聽着桌上此起彼伏的溜須拍馬聲音。

但不知過了多久,室內忽然猛地安靜了下來。

那種靜,靜得仿佛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會分外刺耳。

郁厘澤正覺得無聊的時候,一個不速之客突然到來。

對方一步步走上前來,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當中。

郁厘澤愣了愣,而後露出了慣有的假笑,“二皇兄,你怎麽來了?”

躲在柱子後面補覺的沅沅瞬間一個激靈。

她猛地睜開眼睛,目光掠過那抹單薄身影,心口愈發促促。

“這樣的宴席又怎能沒有我?”

郁厘涼步步上前,範湍拉開了主位的坐席,少年便恍若前來赴宴的主人一般,從容入座。

他坐下來後,衆人都面面相觑。

可郁厘涼卻信手拈起了一只酒杯,恍若随口詢問,漫不經心地接上了他們方才的話題,“諸位大人覺得,誰才會是下一任儲君?”

面對這樣直白而又敏感的話題,衆人的臉色霎時一變。

就連擺放在手邊的錦盒都變得極其忌諱。

郁厘澤臉上猙獰了一瞬,卻還強忍着露出和煦的微笑:“二皇兄怎突然問這樣的問題,對于我們來說太子之位是誰不都一樣?”

已經努力将自己縮進了牆角的沅沅:“……”

這小孩竟然還有兩幅面孔。

郁厘涼道:“怎麽會一樣呢?”

他慢慢掀起眼皮,朝那些人的臉上一一掠去,一字一句說道。

“自古以來,立嫡立長,我還活着,自然就輪不到有其他人可以越過我。”

這句話瞬間惹得在場的大人們臉色紛紛變色。

這句幾乎等同于宣誓他對太子之位勢在必得的言論,在從前幾乎絕無可能。

所以這些大人也從未想過,有一日二皇子也會這般地主動前來争奪太子之位。

不顧旁邊幾乎石化了的郁厘澤,郁厘涼又徐徐不急地繼續說道:“既然三皇子都知道要給諸位大人們送禮物,那我自然也少不了要備上一份薄禮。”

終于有個大人忍無可忍,一臉正義凜然道:“二皇子殿下把我們當成什麽人了,即便是三皇子的禮,我們……我們也一份都不會收下!”

為了撇清關系,桌上郁厘澤給的那只錦盒就瞬間變成了一份燙手的山芋一般,迅速被衆人嫌棄地推離面前。

郁厘涼卻不緊不慢地将杯中酒水抿盡。

範湍沉聲說道:“諸位大人不必着急拒絕,待諸位看過了禮物之後興許就會改變了主意。”

範湍說罷,便令人将帶來的錦盒一一對號入座分發下去。

待所有大人都收到一只漆黑盒子之後,範湍才拍手示意,對那些下人說道:“幫大人們将漆盒打開。”

于是下一刻,那些漆黑錦盒中的物件都沾着血帶着肉地呈現在了這群往日裏都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眼前。

衆人當場嘩然,甚至有大人吓得怪叫出聲,直接從椅子上跌到了地上。

“這是劉大人那不争氣的纨绔侄子,這是趙大人的仇家,還有這是……”

衆人臉色慘白,方才吃下去的鴨胗魚脍頓時在胃裏隐隐翻湧。

幾乎是瞬間,所有大人都面帶驚恐迅速遠離了桌子,撞翻了凳子。

能打招呼的就朝郁厘澤胡亂揮舞兩下,不能打招呼地掉頭就已經跑了出去。

短短一瞬間,屋中便清空了人。

站在旁邊裝乖弟弟的郁厘澤終于露出了扭曲的表情,忍無可忍地上前去拍桌子,“你未免也太過分了!”

他話音落下,便拍翻了一只黑盒,一只血淋淋的耳朵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郁厘澤:“……”

郁厘澤:“啊啊啊啊啊——”

熊孩子發出了驚恐的叫聲,連連甩手,撞到了身後的沅沅。

沅沅一手壓着臉上的頭巾目光閃躲着主位上的人,幹脆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在看清楚桌上東西的時候,少女同時也倒抽了口涼氣。

不僅僅是耳朵,還有眼珠子,鼻子,舌頭,甚至是手指……

沅沅幹澀地開口,在熊孩子耳邊嗓音顫抖道:“死孩子,還不跑,等着做你哥哥的下酒菜啊?”

郁厘澤渾身重重一顫,然後他一回頭,就看見自己怪物一般的哥哥仍然坐在那裏,拈晃着酒杯裏透明的酒水,目光陰恻恻地盯着他的方向……

那眼神幾乎足以令人做上三天三夜的噩夢了。

郁厘澤凝滞的眼神瞬間變得驚恐,怪叫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跑了。

沅沅忍住想要更仔細打量少年的欲望,當然……當然也是一樣頭也不回地跑了。

那場隐晦之極的賄賂酒席在二皇子帶來的人體器官組織中慘淡收場。

然而才一回去,郁厘澤就開始發熱,卻還誰都不敢告訴。

別看他大小也是個皇子,但他卻連個人都沒有殺過。

平時趾高氣昂,還都敢欺負這個皇兄,也只是仗着大家慣着他,甚至是郁厘涼對他從未有過的計較。

可一旦他這個哥哥要對他動些真格,他卻連他哥哥的一根手指頭都鬥不過。

光吓都把自己給吓出毛病來了。

“老實說,你是不是欺負過你皇兄?”

沅沅一邊情不自禁又陷入少年到底為什麽會那麽瘦的不安中,一邊也不理解他為什麽會突然變得這麽兇殘……

這難道也是解毒後的副作用麽?

被子底下的郁厘澤瞬間哆嗦了一下,臉色發白道:“之前……我在母妃生辰當天把玉如意的頭給切斷,栽贓給他算不算……”

沅沅:“……”

他在他老娘的生辰當天,他把如意頭給切斷。

這是為了陷害哥哥,連他娘的黴頭都觸上了?

真是個讓人哄堂大孝的好孩子。

“不過他也打了我一鞭子,父皇還……還讓我給他認錯。”

熊孩子瞬間變得委屈起來。

委屈你奶奶個頭!

沅沅一把把冷毛巾拍到熊孩子的臉上。

要不是他死了會影響到少年,她都想踹死他個熊孩子!

“毛巾蓋在臉上可以刺激大腦皮層,從而長高。”

沅沅嘴裏一本正經地胡扯。

郁厘澤一把扯開毛巾,一臉憤怒地盯着她道:“我忍你很久了!”

沅沅:“……”

哦,看樣子他只是矮,不是傻,這種鬼話根本騙不了他。

然後她就看見郁厘澤瑟瑟發抖地把冷毛巾又咬牙蓋了回去。

“要是長不高,本皇子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沅沅:“……”

天幕暗了下來。

桌上的菜紋絲未動。

少年仍舊晃悠着杯中的酒水,眸光陰翳沉沉。

範湍回來同他複命,“殿下,那些禮都已經各自送上了諸位大人的府上。”

這些人看着是牆頭草,可把柄卻多如牛毛。

少年捏着酒杯沒有任何言語,蒼白的臉頰上仿佛始終籠罩着陰暗的氣息。

範湍忍着一肚子心思,終于忍不住低聲道:“殿下為何不先解毒……”

用盡任何手段都好……

“那樣至少可以活得更久……可以讓那些傷害過殿下的人付出代價。”

少年晃悠酒液的手指忽然頓住,眼睫微顫。

他口中低喃,“代價?”

對,他說過。

騙他的人都會付出代價。

但如果是她的話……

會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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