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奶狗變瘋狗(2)……
郁厘澤病了的第二天,沅沅抱着一只小手爐背着人又偷偷溜了出來。
她來到了萱明宮附近,慢慢打量起了郁厘涼母親的宮殿。
書裏的寧珠珠作為一個一出場就已經去世的女子,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存在感。
她是少年心中非常重要的人。
但這座宮殿顯然不是當時年幼的郁厘涼所建造,而是出自那位天子的手筆。
沅沅有時候也會不經意間想到,當年那個容貌極美的寧家千金是個衆所周知的傻子,又是如何引起天子的注意?
她想,當今的天子心裏未必就真的一點都沒有寧珠珠吧?
畢竟,從來也沒有哪個帝王會為了一個死去的人去建立一座永遠都不會有人入住的宮殿。
“姑娘……你是這萱明宮的宮人嗎?”
一道驚訝的聲音慢慢從身後響起。
沅沅下意識掩了掩臉上的頭巾。
她快速轉過身去,豈料看到了一個很年輕的女子。
這女子同樣穿着宮裝,容貌上卻讓沅沅感到些許眼熟。
沅沅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驚訝地發現這人竟然是當初在衛國公府,等她醒來的丫鬟(十一章)。
沅沅記得,自己當日被寧三的一杯茶水迷昏了過去。
醒來之後就在一個陌生的院落裏,并且也是在那裏第一次撞見了眼珠子全黑了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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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那之前,她醒來時,身邊有一個叫做“凝春”的丫鬟在守着她醒來。
“你是……”
“我叫纖芷。”
“這位姑娘果真的是萱明宮的人?”
纖芷的目光微微一亮,對沅沅的語氣更加親和。
纖芷仍然記得當日,自己被派去伺候隐疾發作的二皇子殿下。
因為過于害怕,所以她原本想陷害凝春代替自己前去。
可後來無意中卻将另一個叫做沅沅的丫鬟給送了過去。
再後來,纖芷便一直陷入自責當中,尤其是在見過二皇子殿下那樣年輕俊美之後,纖芷的悔恨更是上了一個臺階。
打那日後,她為自己錯過伺候二皇子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懷,甚至也一直在找機會想要彌補這位少年。
如今她偶然間來到了宮中要去太後跟前伺候,終于離二皇子越來越近……
倘若能認識萱明宮的宮人,她豈不是就有更多的名義接近二皇子了?
然而她對面的女子卻好似懵了一般,愣愣地盯着自己。
站在她對面的沅沅也想起來纖芷是誰了。
雖然不知道她當日為什麽要撒謊謊稱自己叫凝春,但劇情的最後,纖芷卻成為了二皇子的側妃。
“你怎麽了?”
沅沅猛地回過神來。
她看着纖芷,腦袋裏生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我……我剛才在臺階上撿到一個護身符,好像是從宣明宮裏飄出來的……”
纖芷心中更是一喜。
“那一定是寧妃的護身符。”
“我認識二皇子,姑娘要是信得過我,不如讓我把這個護身符送給二皇子吧。”
沅沅:“啊,這麽巧啊……”
她覺得自己這一刻的演技爛到家了。
少女掏出了護身符,擡手遞了過去。
纖芷歡喜地去接,她扯了一下,卻沒能扯動。
沅沅緊緊攥住護身符,語氣莫名地複雜,“那你可一定要送到二皇子殿下的手裏。”
纖芷求之不得,“那是自然。”
沅沅終于松開了手。
纖芷也終于借此找到機會接近郁厘涼。
纖芷眼底含着歡喜的情緒,轉身往花園的方向跑去。
沅沅便慢慢捂好臉上的頭巾,偷偷跟着對方的身後。
直到她看見纖芷在一條小道上找到了郁厘涼。
纖芷緊張地行了個禮,又拿出了那只護身符,小聲地說了些什麽。
沅沅盯得眼睛有些發幹,就連呼吸都微微屏住。
他會接嗎?
下一刻,沅沅看到少年一個擡手的動作,她幾乎都睜大了眼睛。
直到少年忽然敏銳地察覺到什麽一般,忽然擡起眸子往沅沅這個方向看來……
沅沅一低頭,把自己紮進了灌木叢裏。
她憋了半天的氣終于憋不住了,躲在底下大口大口的喘息,然後手腳并用地爬走。
“殿下……”
順着少年的視線看去,纖芷只看見了仿佛被風吹得亂晃的灌木,其餘什麽都沒有看見。
可少年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情緒的黑眸在這一刻分明變得更冷了些。
沅沅着急忙慌的躲避,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裏。
後宮那樣的大,別的不多,就是宮殿和花園最多。
她随意找了個地方停下來歇個腳,腦袋裏也是亂哄哄的。
但,最後一個去見少年的理由也用完了。
好像以後她都沒有任何借口再去靠近他了。
這個念頭雖然充滿了解脫的意味,但卻并不能讓沅沅感到高興,反而在意識到這個事實之後,讓她略感到沮喪。
即便這一切都僅僅是一個謊言,是一場誤會,可她看到的九百九十九盞孔明燈是真的,她牽過少年的手是真的,她和他一次次親吻是真的。
明明那麽真的事情,沅沅卻要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這些都是天亮之前的泡沫。
她覺得,這簡直比普通人和初戀分手都慘。
沅沅透完了氣,又慢吞吞地裹好頭巾繼續離開。
可才一擡腳,對面就迎來了第二個熟悉的故人。
沅沅覺得自己今天出門沒看黃歷。
她又想,纖芷既然是衛國公府的人,倘若是寧二公子帶進宮去的,那麽寧二公子出現在這裏,當然也不會是什麽巧合。
想到寧瑕是個臉盲,沅沅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
她壓了壓頭巾準備離開,卻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臂,耳邊傳來驚訝的聲音,“沅沅?!”
沅沅:“……”
靠。
“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
沅沅糊弄的話還沒說完,二號狗逼直接簡單粗暴地擡手扯下了她臉上并不結實的頭巾,然後看着她的臉,倒抽了口涼氣。
“真的是你!”
沅沅艱澀地開口:“你……不是臉盲嗎?”
平時她不蒙臉的時候他都認不出來,這次怎麽她蒙着臉,他反而還一眼看出來了?
寧瑕咬牙切齒道:“你把我當傻子?臉盲是裝的!”
沅沅:“………………”
臉、盲、是、裝、的。
誰能想到,寧瑕不瞎。
誰又能想到人設這種東西竟然也可以是裝出來的……
所以,從她踩到他【哔】的第一天晚上開始,他就一直一直都認識她?
但眼下這個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沅沅要如何在這短短的一瞬間,解釋清楚關于她墜崖沒死的經歷。
沅沅選擇随随便便編了個自己墜崖之後,被一個樵夫撿走的橋段,寧瑕竟然就信了。
“你怕是不知道,衛國公府因你的緣故,眼下卻是愁雲慘淡……”
沅沅茫然。
她跳崖關他們幾個狗逼什麽事呢。
而且他們府裏還有女主鎮宅。
這個鍋,沅沅不背。
“可寧蘭楚不是給二皇子解了毒嗎?衛國公府不是應該立了大功?”
沅沅記得,原書裏的衛國公府,也就屬這段時日是最風光的。
寧瑕揉着額角,“可是,二皇子拒絕了寧蘭楚。”
沅沅愣了一下。
拒絕了?
“他……不是應該和寧蘭楚在一起了嗎?”
“難道是那天山上的風太大,他沒聽清楚我說的話……”
寧瑕語氣帶上一絲冷嘲,“聽清楚了又怎樣?”
沅沅臉上的表情都是空白的。
那怎麽會……
“老太太臨終前的遺願就是希望二皇子可以娶楚兒,然後可以将姑姑給二皇子的玉佩傳給楚兒。”
“可你知道嗎?二皇子這樣的做法卻不僅僅是不願意娶楚兒,他還拒絕了給自己解毒的機會。”
沅沅越聽越懵。
一切和她設想的完全都不一樣。
所以他這麽瘦,這麽憔悴也并不是什麽解藥的副作用。
而是因為他由始至終根本就沒有解毒。
他拒絕了寧蘭楚,拒絕了他的解藥。
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脫離劇情的沅沅這個時候才渾渾噩噩的發現了,她理所當然地認為郁厘涼一定會按照劇情走下去,是個極其荒謬的念頭。
她再一次忽略了他是個活生生的人這個事實。
她将他的喜怒哀樂都當做是設定,就好像他不會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情,只是個跟着劇情走的紙片人。
可那麽多的回憶明明都在告訴沅沅,少年也會因為她不吃醋而生氣,會因為渴望她的陪伴撒嬌,會喜歡牽她的手,抱久了,她也會染上他的體溫和香氣……
沅沅自以為自己在積極脫離劇情,至少作為一個現代人,思想定然是淩駕與劇情之上。
可她不知不覺中好像在這樣的環境下被同質化了,竟然也陷入了劇情的怪圈。
她甚至曾經還為自己掙脫劇情而感到沾沾自喜。
所以當郁厘涼做出了與劇情不符的事情,沅沅的腦袋裏竟是下意識的一片空白。
殊不知,比起原書裏的人,過分在意劇情的少女看起來反而要更加像是劇情的傀儡。
“那日你在懸崖……”
寧瑕話提到一半,忽然又停頓了下來,他壓低了聲音道:“沅沅,興許是我們兄弟幾個曾經對不起你,所以,我也不會把今日見到你的事情說出去。”
他不是傻子,那麽高的懸崖跳下來不死幾乎沒有可能。
她扯的謊也着實有些離譜。
他只但願少女不會後悔當日做出的選擇。
也許是出于慚愧的心理,又或是旁的原因,寧瑕果真沒有再糾纏沅沅離開地很是爽快。
沅沅怔怔地回去。
她走進屋中,又怔怔地去給自己倒茶。
可她一擡手便碰翻了杯子。
沅沅忙拿起另一個茶杯,接着又因為太着急,把茶壺蓋子給碰翻,叫壺裏的水都撒了出來。
桌上到處都是水,她無措地用袖子去擦。
貌美進屋來看到這幕略是詫異。
“姑娘,你幹嘛要用袖子去擦桌子?”
“沒事,我就是覺得沒什麽事做……”
沒事情做,就會忍不住去想很多事情。
貌美:“……”
她話裏的重點明明是為什麽要大冬天的用袖子擦桌上的水,不冷嗎?
貌美覺得沅沅出去的時候指不定就凍傻了,把少女趕進屋裏去換衣服,自己來收拾桌上的狼藉。
沅沅進了屋去,一邊換下潮噠噠的衣服,一邊想自己以後要做些什麽……然後一塊玉佩啪嗒從衣服裏掉了出來。
沅沅看到那塊玉佩思緒瞬間凝住。
那是少年塞給她的東西,是他一次又一次,執拗要給沅沅的東西。
不是因為玉佩不重要,恰恰是因為很重要,才會偏要給她的東西……
沅沅倒抽了口涼氣,趕忙将玉佩撿起來。
可玉佩上卻多了一個大大的裂痕。
沅沅哆嗦着手指想要将玉佩的裂縫合緊,可那玉佩就好像受不得外力瞬間崩裂成了兩半。
玉佩碎了。
沅沅一下子慌了。
碎了啊……
她到底在做什麽啊,為什麽這麽笨手笨腳……
她看東西變得愈發模糊,眼眶熱乎乎的。
越是不想難過的時候,就越是會發生難過的事情。
他當做寶貝一樣交給她的東西,被她給弄壞了。
一顆白色的珠子從碎裂的玉佩裏咕嚕嚕滾到了沅沅的裙子上。
沅沅一把按住,剛醞釀起來的淚意頓時被疑惑所取代。
玉佩裏怎麽會有珠子?
她不解地将珠子舉到面前,發現這顆白珠子散發着一股若有若無的藥味。
掐一下,竟然還是軟的。
這好像是一顆藥丸……
推斷出這個結論的沅沅瞬間就愣住了。
她忽然間想起寧二說過的話。
他說老太太臨終前的願望就是希望郁厘涼可以娶寧蘭楚,然後将玉佩傳給寧蘭楚。
可是……
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老太太希望寧蘭楚和少年在一起的重點,難道不應該是他們兩個可以彼此接受對方?
為什麽還要突兀地強調玉佩?
沅沅記憶中原書裏關于玉佩的劇情并不多。
尤其是在寧蘭楚給郁厘涼解毒之後,玉佩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可在這個世界裏,原書劇情上沒有出現的東西,往往都會成為關鍵。
就比如寧老太太……
沅沅一邊思考,一邊鬼使神差地舔了一口。
然後差點yue了出來。
酸死她了……
雖然聞着只是普通藥味的藥丸子,但舔到的時候,舌尖的滋味就仿佛感受到了一百個男人跑完馬拉松後脫下運動鞋之後散發出來的酸臭味。
沅沅表情逐漸失控,趕緊把白珠子收起來,去找水喝。
……
在三皇子生辰的前一日,趙貴妃照例給天子送來了補湯。
這是她這些年做的最好的湯,也是天子最愛的一道食物。
趙貴妃她已經不年輕了,眼角生出了皺紋,五官也漸漸失去了年輕少女的水嫩。
可天子就是獨寵于她。
哪怕是眼下,她矯情造作的撒嬌,亦是被天子包容。
越是如此,趙貴妃就越是無法滿足。
她日日夜夜,抓心撓肺地想要天子怎麽都不肯松口的皇後之位。
以及……她想要她的兒子冊封為太子,從而登基為皇。
郁厘涼被傳召進殿時,撞見的正是趙貴妃喂天子喝湯的場面。
少年卻習以為常,沒有絲毫的訝異。
趙貴妃讓貼身宮人取來一個香囊贈給少年。
天子淡聲道:“貴妃給你的東西,你就收下吧。”
郁厘涼不置可否,身後的福岱從容接過。
天子又道:“聽說你這幾日似乎做了什麽吓到了朝臣,特別是孫大人,直接被你給吓病了,連床都起不來。”
“這幾日是你皇弟的生辰,你切記莫要惹事。”
一番不冷不熱的敲打之後,郁厘涼才從殿內離開。
天子詢問趙貴妃,“這樣,你可滿意?”
趙貴妃掩唇嬌笑,臉側的□□撲簌簌地掉落,仿佛自己仍然是個二八年華的嬌俏少女。
“也就屬陛下疼妾身了,妾身也沒有旁的意思,只想今年讓二皇子殿下高擡貴手,讓澤兒好好過個舒心的生辰。”
字字句句含着軟刀子,上眼藥的話。
可這恰恰是她為郁厘涼埋下禍端的伊始。
她的澤兒已經等太久了。
她不僅要激怒少年惹事,還要少年在這當口,徹底地被他父皇所厭惡。
天子嘗着她喂給自己的湯,臉上的笑意卻不達眼底。
郁厘涼回去後,年高告訴他,有人偷偷闖入了萱明宮。
這個衆所周知是少年最為忌諱的地方,觸碰者死。
哪怕是郁厘涼派去護衛的人也不可輕易踏足進去。
郁厘涼面無表情地前往珠珠從未住過一日的萱明宮,看到屋中整齊的東西被碰得淩亂,甚至連床榻上都被人潑灑了黑狗血。
“人呢?”
少年語氣不冷不熱地問道。
年高道:“一個抓了回來,另一個……躲進了三皇子的宮殿。”
郁厘涼面色沉靜地“哦”了一聲。
這場昭然若揭的陰謀仿佛在明晃晃地告訴着他,這是個陷阱。
少年蹲下身去,親自将珠珠生前用過的首飾極其耐心地一一撿起。
就算是陷阱也沒關系啊……
都殺了。
讓他們親自下去向珠珠道歉。
在這之前,離開了郁厘涼身邊的範湍卻出現了在了沅沅的面前。
這是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饒是沅沅也沒能想到自己的身份會暴露的這樣快。
可範湍找到她,卻并不是要責備質問她什麽。
相反,他要在郁厘澤生辰宴前勸少女離開。
他直接将少女帶到了一輛馬車旁,與少女談話。
“二皇子拒絕與寧姑娘成親的事情,想必沅沅姑娘也聽說了吧……”
沅沅當然是聽說了。
她緊緊攥住手指,“那……有沒有用她的血試試?”
雖然書裏沒有明說,但這種需要成親才能解毒的玄幻設定,在寧蘭楚的血裏也總該有相通之處才對……
“聖上的想法與沅沅姑娘是一樣的,殿下不願接受寧姑娘,聖上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讓他用寧姑娘的血來試驗解毒,可是……”
“可是什麽?”
沅沅的心一下提了起來,是不是寧蘭楚的血不起作用?還是說,寧蘭楚貧血,量太少了?
範湍沉聲道:“可是殿下直接當着聖上的面,将那碗血打翻了。”
沅沅震驚。
“為什麽……”
範湍掃了她一眼,反而語氣冷冷地問她:“姑娘覺得,一個獨自承受了七年,受盡七年折磨的皇子,為什麽會在終于堅持到解藥出現時候,反而選擇了拒絕?”
沅沅腦袋裏瞬間“嗡嗡”作響。
這句話背後的答案呼之欲出,卻是沅沅不敢想的。
“如果沅沅姑娘沒有出現過該有多好,那樣,殿下至少還會循規蹈矩地活下去。”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憎惡這個世界,憎惡自己活着的每一天。
“那二皇子殿下……”
沅沅磕磕絆絆的話瞬間被範湍猛地打斷。
“沅沅姑娘,做人可不要太自私,你既然選擇抛棄了二皇子,就不必要再打聽而二皇子悲慘的現狀來提高姑娘自己內心的滿足感吧?”
範湍臉色并不好看,“這世上從無兩全其美的好事,眼下車夫就在宮牆之外,你想順利離開,就不能打聽,若是想知道,就注定會被卷入其中,死在這宮廷內。”
沅沅這時候才明白了他來找自己的企圖……
只範湍話剛說完,就有個小太監急匆匆地趕來。
“範大人,不好了。”
小太監快速地把萱明宮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二皇子帶上了佩劍,正往三皇子的宮殿去了……”
範湍臉色一變,沅沅卻頓時彈了起來,反應比誰都大。
郁厘澤不能死。
因為他死了,就會産生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趙貴妃作為太後的表侄女,是太後欽點給天子的妃嫔。
郁厘澤背後不僅僅是他母族的關系,更有太後的關系,加在一起,背後的勢力盤根錯節,不可小觑。
更何況……
弑父殺弟違背倫理的暴戾惡行,就是郁厘涼埋下禍端為萬人所唾棄的伊始。
……
郁厘澤還在睡夢中的時候聽見了外面“叮當”“噗嗤”聲音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他腦袋昏昏沉沉,突然間想到了郁厘涼當日送來的一堆血淋淋的東西,渾身又是一個寒顫。
果然病還沒好……
他聽外面這動靜差點就以為二皇兄終于看他不順眼殺上門來了。
但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這裏是皇宮,是天子的眼皮底下。
他二皇兄真想殺他也不可能這麽粗魯吧?畢竟郁厘涼只是長得高而已,又不是瘋子……
郁厘澤這麽想完剛安心了一些,就聽見“砰”地一聲。
榻前的屏風轟然倒地。
屏風後的視野驟然開闊。
郁厘澤撐開眼皮就看見,他這幾天一直做噩夢的主角提着一把滴血的劍,正一步步朝他的床榻前走過來。
郁厘澤:“……”
那把滴血的劍架在了郁厘澤的脖頸上,那股濃重的血腥頓時也撲面而來。
“你……你你你……”
郁厘澤臉“刷”地變白。
“你瘋了!”
脖子上一痛,多了一道血痕。
郁厘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眸子裏凝着冰霜。
“找死——”
就在下一刻,一個人影就突然撲了上來,一把按住了少年的劍。
沅沅氣喘籲籲地出現在了這對兄弟倆的面前。
她掃了一眼榻上臉色煞白幾乎變成了小鹌鹑的郁厘澤,這才顫着眼睫轉頭朝少年看去。
“你不能殺他!”
這是沅沅見到少年以後的第一句話。
少女就那麽直愣愣地出現在了郁厘涼的眼皮底下。
她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麽沒有死,郁厘涼也沒有問她為什麽沒有死。
他們之間連那層脆弱的窗戶紙都沒有……
這樣令人窒息的重逢,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情。
她甚至是為了郁厘澤,才着急忙慌地出現。
她心疼他的弟弟,保護他的弟弟,甚至不惜将自己置身于他的劍下。
“滾開!”
少年漆黑的眸裏浮出陰鸷。
沅沅渾身顫抖,卻将自己塞在了郁厘澤的身前,寸步不讓。
“他……他真的不能死。”
“那就殺了你。”
她的手臂被少年一把掐住,冰冷的殺意積攢在胸口,少年的呼吸愈發起伏不定。
沅沅卻反手毫不猶豫抱住了他的手臂,眼角濕潤豁出去道:“我也不能死……”
“因為我有辦法可以解殿下身上的饕餮之毒!”
這話一出,郁厘涼的動作忽然頓住。
他扯住她的脖子,将她從自己的身上扯開。
陰沉冰冷的目光落在沅沅的身上,令沅沅微微瑟縮。
“我有寧蘭楚……”
沅沅忍住眼角淚意,低聲道:“寧蘭楚的解藥,是假的。”
書裏明确說過解藥只有一顆,她手裏的解藥是真的,那寧蘭楚就不會起任何作用的。
“寧老夫人一直将解藥藏在玉佩裏,她希望殿下娶寧蘭楚,也希望寧蘭楚可以從玉佩裏發現解藥……”
也許寧蘭楚也是受過什麽暗示,後來才從玉佩裏發現的。
郁厘涼盯着她,卻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我怎麽信你?”
一個滿口謊話的女人,騙他一次又一次的女人……
換句話說,他憑什麽信她?
“就……就憑殿下到現在,身上的毒還沒有解開,對不對?”
沅沅的聲音有些沙啞。
可郁厘涼卻沉默地望着她,讓她更想哭了。
是真的。
哪怕一百個人告訴沅沅,他沒有解毒,都沒有少年自己默認這個事實要更讓她感到揪心。
“你最好,說的都是真的。”
冰涼枯枝般的五指驀地扣住少女纖細溫熱的脖子。
郁厘涼垂着眸,目光冰冷地盯着她眼角濕潤的睫毛。
少年語氣陰沉,“不然,殺了你。”
沅沅忍着脖子上仿佛被條冰冷毒蛇纏住的顫意,哆嗦着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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