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不走,就要留下來
臺裏的任務,沈傾城自然馬上答應下來。不過,想到明天就要去采訪傅莳光,她就覺得今晚都睡不着覺了。
只是,沈傾城低估了身體的疲憊程度。一.夜無夢,她第二天早起的時候格外精神。
吃了早餐,和向科一起開車去了駐地。
駐地那邊的守衛是認識向科的,不過看到沈傾城,不由吃驚:“我們這邊已經很久沒見過女記者了。”說罷又笑道:“一會兒你們去了那邊,小心那些兵蛋子們流口水。”
穿過訓練場,二人停了車,一起到了早就約好的會議室。
他們到得要早些,向科調整着鏡頭和光線,沈傾城手裏拿着采訪稿,強迫自己靜下心來過一遍。
這時,門口傳來輕扣聲,向科把着相機,擡頭:“請進。”
是駐地這邊的政委徐建軍,他看見向科,打招呼:“來了?”
說罷,轉頭看向沈傾城,吃驚:“聽臺裏說來了一位新記者,叫沈傾城,我還以為是個小夥……”
沈傾城放下手裏的稿子,走過去,伸出手微笑道:“您好,我是沈傾城,今後恐怕要勞煩徐政委多多照顧了!”
“應該的應該的!”徐政委笑,和沈傾城握了手,這才側過身子,将他身後的人讓了出來:“這是我們部隊的傅莳光傅少校,也是你們今天的采訪對象。”
沈傾城緩緩擡眼,瞬間和傅莳光四目相對。
她的心咯噔一響,想逃逃不開,雖然沒有移開目光,可是整個人卻好像做錯了事情被大人抓住的孩子般,一動不動。
傅莳光的目光鎖着她,劍眉擰緊,往前一步,開口:“怎麽來了?”
他的話語落下,在場衆人都是一怔。
沈傾城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唇.瓣動了動:“臺裏安排的。”
她在心頭吶喊,之前設計的劇本裏不是這樣的,她應該直視着他的眼睛,風輕雲淡地說:“呀,小舅,好巧!”
可是,為什麽被他犀利的目光一掃,她就什麽都忘了?
傅莳光自然知道,如果是去別的地方,臺裏是可以安排的,可是戰地,如果記者不願意,誰也不能強制。
他的眸色更沉,語氣更加嚴肅:“我姐知道嗎?”
沈傾城心頭更加打鼓,她給母親說的是她去的第三世界國家采訪人民生活,料想着母親平時那麽忙,根本不會去看國際新聞,所以就算她出鏡了,母親也不會知道。
可現在……
而且,自從外公過世後,傅莳光和傅莳萱的關系似乎好了些,難保他不會告密。
見沈傾城不說話,傅莳光幾乎都已經猜到了。
他沖着徐建軍和向科解釋道:“她是我外甥女,兩位給我幾分鐘時間,我有話要對她講。”
于是,徐建軍和向科起身離開,将空間留給二人。
傅莳光看着面前臉頰被凍得紅撲撲的女孩,又想起昨天看到的畫面。
她躲在建築物後方,或許身上穿着防彈衣,整個人裹得像個粽子,槍聲響起時候,她本能地會瑟縮一下,分明就是個稚氣未脫的小丫頭。
他頭疼地揉了揉眉心,開口的語氣更加強硬:“這裏太危險,馬上給我回去!”
辦公室不大,因為回音的效果,聽起來格外擲地有聲,沈傾城擡眼看向他,只見他臉上的表情淡漠冷硬,看她的眼神不帶半分溫度。
她突然就想到自己冒着危險過來,想要看他的心情,那種想要和他一起面對殘酷戰場的心情。仿佛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有種難言的委屈。
沈傾城鼻子發酸,可是,骨子裏的倔強升起,她用力凝視他,好讓眼淚不流下來,語氣則是格外堅決:“我不要!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很有意義,我會留下來,直到戰争結束!”
傅莳光定定地看她好幾秒,見她眸色認真,心頭有些無奈,聲音軟了幾分:“傾城,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她心底忽而一燙,卻也明白,此刻只有堅持自己提前想好的說辭才能不被他趕走。
她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對他道:“小舅,我想留下來,把戰争殘酷的真相告訴全世界。”
他聞言微怔:“你不怕?”
她點頭:“怕,但是習慣就好。我不會回去的,你可以告訴我媽媽,但是,我不會改變決定!”
他沉默了下來,似乎過了很久,才開口:“好好照顧自己。”
她聽出來他是不繼續反對了,頓時松了口氣。唇角正要揚起,卻聽他語氣又嚴厲了幾分:“這是你的人生,我無權支配或者幹涉。不過希望你做每一個決定都不是沖動,而是深思熟慮。”
她心跳空落了幾分,卻也點頭:“好。”
傅莳光沒再多說什麽,轉身,告訴外面的向科:“可以了。”說完又沖沈傾城道:“我不想上鏡。”
沈傾城點頭:“好,播出的時候,我們會将你的臉部打馬賽克。”
鏡頭前,沈傾城和傅莳光并肩坐着,她拿了話筒開口:“您好,您在維和部隊中,主要負責什麽?”
傅莳光開口:“狙擊、拆彈、防爆和普通對戰。”
他語調平和,聲音低沉悅耳,落在她的耳畔,沈傾城感覺耳尖微微有些發熱。
她繼續提問:“昨天反政府武裝的突襲,大家都說你的狙擊,是扭轉局勢的關鍵一環,你怎麽看?”
傅莳光想了想,回答:“只是盡我的本職而已,一場戰鬥的勝利,離不開每一個戰士的付出。”
之後,沈傾城又陸陸續續問了不少問題,最後,她沖傅莳光微笑:“謝謝您接收我們的采訪!”
“不客氣。”傅莳光将話筒遞給沈傾城。
她和向科一起收好了器材,心頭正想着就這麽走了似乎有些不舍,可是留下來又找不到借口的時候,徐建軍進來了。
見采訪結束,他笑道:“莳光,不帶你外甥女參觀一下軍營?”
傅莳光點了點頭,目光落向向科,向科則是笑道:“你們去吧,我來過很多次的,正好趁這會兒在會議室裏剪剪片子。”
于是,傅莳光帶着沈傾城下了樓。
雖然還飄着零星的雪花,可是,駐地官兵已經在廣場上開始訓練了。
廣場上的積雪一直都有人掃,所以,衆官兵穿着迷彩服,正在操場上拉練。
一路沉默,直到走到廣場邊,傅莳光道:“這邊戰局不穩,夜裏睡覺不要關機。白天如果有采訪任務,讓向科陪着你。如果沒有,盡量在宿舍不要出來。”
沈傾城原本被他冷漠态度放涼的心頓時一暖,點頭,乖乖地應着:“好。”
“我的電話——”傅莳光說着,将沈傾城的手機拿過去,輸入了一串號碼:“記下來。”
沈傾城接過去,馬上點了撥通,然後道:“小舅,這是我在這邊的號碼。”她說罷,開始存他的,在名字那裏快速地輸入三個字‘傅莳光’。
這恐怕是她第一次念他的名字,不是小舅,而是傅莳光。
正将手機放回口袋,沈傾城就聽到周圍響起了吹口哨的聲音。她一擡眼,便看到跑步過來的兵們紛紛沖他們打招呼,有的吹着口哨,有的招手,目光在她和傅莳光身上打圈,臉上的表情格外暧.昧。
沈傾城無端臉頰就有些熱,旁邊男人卻道:“別理他們。”
只是,剛這麽說完,就列隊來了一群士兵,幾乎都是東方面孔。
為首的一個,肩膀上有一杠二星,跑過來沖傅莳光敬了一個軍禮,這才笑嘻嘻地沖他挑挑眉:“傅少校,你終于有妹子了?”
“這是我外甥女沈傾城,接替王晨鐘的戰地記者。”傅莳光說着,對沈傾城道:“傾城,這是阮學峰中尉。”
沈傾城伸出手,微笑道:“阮中尉,你好。”
阮學峰和沈傾城握手,清秀的臉頰上笑出酒窩:“傾城妹子,叫阮中尉不好聽,別把我叫軟了!以後就叫學峰中尉吧,哦,叫學峰哥哥也可以的,我不介意比傅少校矮一輩!”
傅莳光一個暴栗扣在對方的腦門上:“馬上去訓練!”
阮學峰笑:“好好,我聽少校的!”只是,臨走還不忘問一句:“傾城妹子一看就很小,還沒男朋友吧?”
傅莳光半句廢話都無,直接彎身抓起地面上的雪,捏成了個雪球,往阮學峰腦袋上砸。
他砸得很準,後者沒帶頭盔,自然腦袋上就都是雪花粒,也不在意,撥弄了兩下,還沖着沈傾城擠眼睛。
沈傾城被逗得噗嗤一笑,沖傅莳光道:“小舅,你們戰友平時都這麽逗的麽?”
他轉眸看她,此刻她沒有戴帽子,頭發上沾着幾粒飛雪,烏發雪膚,笑盈盈地站在單一背景的雪地裏,俏生生的模樣。
傅莳光擡起大手,拉住沈傾城羽絨服上的帽子,一把給她戴上。
她的帽子頗大,這麽一拉下來,頓時遮住了小半張臉,可鼻尖被風吹得紅紅的,依舊是俏生生的模樣。
傅莳光別開眼睛,正要說該回去了,就聽身後女孩柔聲問:“小舅,你的傷都全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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