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塔頂

“不舒服了話，這次就交給我。”

江漳的聲音非常的溫柔，不知怎麽的林楓竟然覺得剛剛被鐘聲擾亂的大腦似乎變得清明了。

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江漳這個人。江漳的樣貌其實是很具有攻擊性的。他的輪廓非常的硬朗，五官凹凸分明，尤其是那雙劍眉，讓他整張臉變得更加立體和俊秀。但是偏偏就是這樣的長相的江漳，居然給林楓有一種翩翩君子的溫潤。林楓不得不承認，江漳先前那句“靠顏值當主播”還真不一定是個玩笑話，他确實有這樣的資本。

“不相信我？”江漳見林楓沒有回答，他往後小退一步，挑眉着他。

由于江漳和他拉開了距離，一旁陰冷的空氣從他們之間穿過，林楓一個哆嗦，這才回過神來。

江漳的提議對他而言其實非常的具有誘惑力。誰還不想坐享其成？況且現在自己确實會被鐘聲所影響，把這個包袱抛給江漳其實也是情理之中。只要他答應了，至少這一輪他可以輕松一下。

但是林楓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雖然不是很願意承認，但江漳總歸是救了他三次。并且每一次都是以命換命，江漳完全可以不用理他，一個人逃掉，林楓相信以江漳的實力，就算沒有自己的存在，他也能順利地通關。

但是每一次江漳都沒有這麽做。

那麽他現在又怎麽可以讓江漳一個人去冒險？林楓的目光朝着百音塔的頂樓看去，不出意外了話那兒就是聲音的來源。他大致猜到了江漳接下來的計劃，但是誰也不知道頂樓上的情況究竟如何，又會遇到什麽事情。畢竟結合前兩次的經驗來看，一般這種藏有重要線索的地方，就算沒有鬼怪也絕對碰不上什麽好東西。

林楓收回目光，他看向江漳那只還在滲血的左手。傷口大概是在剛剛為了強行拽着他跑的時候裂開了，整個紅色的腰帶已經完全被血液浸透了。

他不可以這麽自私。

但是江漳看起來是真的擔心林楓的身體狀态，他再三和林楓确認他是不是真的要跟着自己，并且一再保證自己真的可以搞得定，讓林楓大可放心，不必逞強。

但他最終還是沒能拗得過林楓。江漳只好輕嘆一聲，讓林楓跟在自己身後，告訴他如果有什麽不對勁或者不舒服一定及時告訴自己。

林楓伸出四根手指以發誓。

由于塔頂處有微光照進來，因此林楓和江漳還算看得清路。為了方便行動，林楓把懷裏的莺燕戲服展開披在了肩上，兩邊袖子對綁，套在脖子上。

Advertisement

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踏上樓梯。木制的樓梯似乎是很久沒有受到他們這樣大小的重量了，在江漳剛剛踩上去的時候發出類似于木頭的斷裂聲。

兩人皆是呼吸一屏。

好在接下來并沒有任何異動，再等了一會兒，江漳再次擡起腳，踏上第二級臺階。

雖然從樓頂上有微弱的光亮照射進來，但是樓道內的光線依然很昏暗。木制的樓梯每一層都像是連在一起，不注意就會踩空，甚至有的扶手只要輕輕一碰，就斷了一節，從高處落到地面上。

林楓和江漳小心翼翼地在樓梯上一步一步走着，盡量減小自己發出的動靜。他們接着微光，勉勉強強看得清楚路。二人不敢走得太快，一來是路況不太允許，二來是以防半路上遇到一些什麽突發狀況來不及轉身逃跑。

他們一手扶着扶手，另一只手牽着彼此，一級又一級地往上爬。中央的樓梯其實在每一層樓都有分支，但是江漳和林楓并沒有去理會，由于時間緊迫，他們只能選擇直接走到頂樓。

像是他們多慮了，一路上并沒有發生什麽緊急情況，甚至連鐘鼓聲也沒有響起。他們還算比較順利地直達頂樓。

在林楓剛剛把兩只腳都落到頂樓的地面上的，準備詢問下一步計劃的時候，江漳突然一個轉身，食指貼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林楓立馬閉嘴，沒有出聲。

就在江漳和林楓到達頂樓沒有多久，樓內的鐘聲再次響起。江漳立刻拉着林楓藏到一排類似于編鐘的樂器後面。

林楓這才發現，從塔外看上去并不是很大的頂樓實際占地極廣。最讓林楓覺得壯觀的是，塔頂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鐘鼓，正好和莺燕宮內的戲服相反，這裏的每一個鐘鼓都完完全全不一樣，不管是造型還是材質是都可謂天差地別。

林楓認真觀察着每一個編鐘，但是他并沒發現什麽有價值的東西。耳邊的鐘鼓聲逐漸變得大聲，林楓的腦袋又是一陣抽疼。他皺了皺眉，耳廓卻再次傳來江漳掌心的溫度。江漳蹲在他身邊，非常自然地伸手幫他捂住他的耳朵。

林楓微微轉過頭看了一眼江漳，江漳似乎沒有察覺林楓的異樣，朝他笑了一下。

林楓看着江漳的笑容，上次江漳幫他捂耳朵的餘溫似乎還沒有褪去。最後林楓還是擡手指了指江漳捂着他耳朵的手，示意他沒關系，他自己捂着就可以了。

江漳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放開了手。

在鐘聲響起的時候，林楓和江漳就看到頂樓上出現了一群穿着同樣衣服的鬼魂，他們都拿着一柄小型的鐘錘，穿着烏青色的長袍。林楓和江漳并不知道這些鬼魂到底是從哪裏湧過來的，但是它們一看就是經過了長期的訓練，每個鬼魂很快就找到了各自的位置。他們在鐘前站立，敲響了面前的鐘。

林楓以為他們是每人只負責自己面前的鐘，沒想到在第一聲鐘聲響起之後，所有鬼魂再次動了起來，它們就像一潭流水一樣，不斷流轉着，極富有規律地敲擊着每一個鐘鼓，右手臂的鬼魂甚至還揮舞起雙臂，做出婀娜的姿态。林楓覺得它們似乎是在一邊跳舞一邊奏樂，這讓他想起先前書上描寫的那場盛宴上的歌舞。如果不是這些鬼魂缺胳膊斷腿，林楓覺得這場表演一段會非常引人入勝。

當然林楓和江漳并沒有看一群鬼魂跳舞的惡趣味，江漳趁着現在也不能有任何行動，便把自己的推測簡單地告訴林楓。

根據剛剛莺燕的反應可以推測，這座塔裏一定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比如塔內藏了莺燕戲服的某一個部分。雖然江漳表示自己目前還沒有猜到究竟具體是什麽東西，但是他敢肯定，這件東西一定就藏在頂樓的這些鐘鼓之中。

并且他發現，其實這些鬼魂并不是胡亂地敲擊鐘鼓，只要仔細聽鐘鼓聲就會發現，其實他們是在彈奏一首曲子。

而這首曲子的曲調正好和惡靈莺燕發出的唱曲聲的節拍相符。

如果他猜的不錯，他們彈奏的就是莺燕唱得這首曲子。只是他聽不出曲子究竟唱的是什麽內容，所以一時半會兒并沒有想到曲調和他們要找的東西究竟有什麽聯系。

林楓聽着江漳在他耳邊飛速地說話，他緊緊地鎖着眉頭。江漳的聲音斷斷續續地，他只能結合江漳嘴唇的動作猜個大概。雖然捂住了耳朵，但是鐘聲還是難免地對他産生一定的影響，林楓覺得自己的頭又隐隐作痛了起來。

江漳看林楓臉色不大好，向他投來一個關切的眼神。林楓忍着那股眩暈感，朝着江漳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事。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拖江漳的後腿。

江漳這才轉身，匍匐着在鐘鼓的邊緣慢慢前行，認真地把周圍每一個角落都探查過去。林楓捂着耳朵也跟在他的身後。由于鐘鼓大多都是貼着牆擺着，所以可供他們行走的空間并不多，難免會偶爾碰到一些東西。好在那些鬼魂還挺敬業，專心致志地彈着他們的曲子，并沒有留意到周圍的動靜。

因為林楓捂着耳朵，行動多少沒有江漳利索。他看到走在前面的江漳似乎發現了什麽，停下腳步蹲下來。他加快速度跟上去，就看到江漳的面前散落着一些發黃殘缺的紙。江漳撿起其中一張，拿在手裏。

林楓湊到江漳的身邊，探過頭和他一起端詳紙上的內容。

這些紙看起來非常的有年代感，有的甚至像是被雨水泡過，已經爛得皺成了一塊。紙頁上密密麻麻地寫着一些繁體字，而字的旁邊似乎還标記着一些看不懂的符號。林楓很少接觸繁體字，他看了半天，愣是沒認出幾個來，只好把希望放在江漳身上。

林楓看到江漳正聚精會神地盯着紙上的符號和字，不時還會眯起眼睛。江漳又撿起旁邊剩下的紙，一手一張擺在一起，好像在比較紙上所寫的內容。

林楓突然覺得大有希望，果然關鍵時候這個人還是很有用的。

不負林楓所望，江漳在翻了幾張紙後擡起頭看向他，朝他抖了抖手裏的紙。

江漳：“不出意外了話，這些應該是他們敲的這首曲子的樂譜。”

林楓被江漳這麽一說，再次認真地看了看。确實，那些奇形怪狀的符號非常整齊地标注在文字的後面，看上去确實和現代的樂譜很像。

林楓點點頭，繼續等着江漳往下分析。

江漳：“這旁邊的字寫得應該就是莺燕唱的內容。”

林楓點頭，表示贊同。

江漳：“但我沒看懂。”

林楓：“……”他聽到自己胸腔裏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心碎聲。

林楓表示他很想一鍵撤回剛剛在內心對江漳表達的所有贊揚之情。不過江漳好歹也算是有一點發現，至少比自己要好，他還算是看出了這是莺燕戲的樂譜。

雖然他們壓根不知道這上面的鬼畫符是什麽意思，但是游戲經驗讓他們不約而同的認為，這幾張紙絕對是關鍵中的關鍵。即使什麽也沒看出來，兩個人還是瞪大了眼睛把每一行每一列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希望能再從其中發現什麽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