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陪你

“在想什麽呢？”

江漳突然停住腳步，伸手刮了一下林楓的鼻尖：“笑成這個樣子。”

鼻尖處傳來的溫度把林楓的思緒拉了回來。被江漳這麽一說，林楓雖然看不見自己臉上的表情，但為了以防自己的表情真的很詭異，他還是連忙收了收臉上的笑容。

但是在林楓低頭看到自己和江漳十指相扣的手時，林楓覺得自己的嘴角還是會不由自主地上揚。即使彼此都隔着一層厚厚的手套，林楓也可以感覺到江漳手心裏傳來的溫度。

大概是因為這半年多的時光過得太過于驚心動魄，在林楓剛剛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座城市就已經從烈日當空的盛夏變成了銀裝素裹的寒冬。

林楓沒想到時間居然過的這麽快。

更讓林楓沒想到的是，今年的大年夜他居然不再是一個人一瓶可樂自嗨到天亮

——今年的除夕夜他身邊多了一個叫做江漳的人。

林楓感覺哪怕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他還能清楚地回憶起從人魚卵那場游戲解脫出來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他記得江漳的擁抱，以及江漳的那個吻。

都是人魚卵給林楓制造的那個幻覺的緣故，導致在碰到到江漳雙唇的那一刻，林楓心裏的第一個反應還是懷疑，他懷疑這一切又是自己的幻象。

雖然他在先前的生死離別之際也曾想過，如果有機會能再讓他體驗一次這種感覺，哪怕只是幻想，似乎也不是什麽太壞的事情。

可是願望成真了，林楓又開始希望它不僅僅只是一場幻想而已。

林楓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的幸運，因為他發現，這一次真的不再是他的幻覺，這一切都是真的。

不同于之前的幻覺，江漳的唇是充滿溫度的，而且現在再也沒有任何人會打擾他們，直到這一吻足以讓他們釋放出彼此內心裏所有的擔憂和不安後，江漳才慢慢地松開了攬在林楓腰間的手。

四目相對，林楓和江漳再一次非常默契地笑了起來。

林楓有的時候在想，他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江漳的，或者說，江漳又是在什麽時候對自己也有了同樣的感覺。

他覺得真的很不可思議。

林楓看了一眼現在正走在他身邊的江漳。無論是樣貌還是氣質，江漳無疑都是他從小到大見過的人當中最完美的那一個。但是林楓覺得好像這些又都不是他喜歡江漳的原因。林楓想了想，喜歡一個人的理由或許有很多，從顏值到聲音，都可以成為理由。但是有的時候又根本不需要這些，甚至也不需要任何的甜言蜜語。

林楓覺得，只是危險前下意識地把對方擋在身後的一個小小的動作，以及劫後餘生的一場無言的擁吻好像夠了。

至少林楓認為對他和江漳來說就是如此。

“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江漳看了林楓一眼，他發現林楓已經一直這樣盯着自己看了好幾分鐘。

看到江漳一臉疑惑地看着自己，林楓這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中，二人已經走到了鐵門前。江漳停下腳步，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把鑰匙，熟練地把門打開。

這是林楓第一次來江漳的家。

這也将是他和江漳在一起之後過的第一個新年。

“稍等一下，我給你拿拖鞋。”江漳彎下腰，從一旁的鞋架上取下了一雙白色的毛絨絨的拖鞋放在了林楓的腳邊。

林楓笑了一下，脫下鞋子。當他把腳伸進鞋子裏的時候，他意外地發現鞋子的尺碼竟然不大不小正正好。

林楓有些驚訝地看着腳上的這雙拖鞋。

“怎麽樣，應該合适吧？”江漳看到林楓低頭看着自己剛剛遞給他的那雙拖鞋，江漳以為是不合林楓的腳，因此有些擔憂地問道。

“很合适。”林楓擡起頭看了江漳一眼，再一次強調了一下，“特別合适。”

林楓：“不過我有個問題。”

江漳：“？”不知道為什麽，江漳覺得自己每次看到林楓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他都有一種瘆得慌的感覺。

果不其然，他緊接着就聽林楓道：“你怎麽知道我穿的鞋子是四十碼的？”

這麽多年，林楓沒少因為自己腳比同等身高的人要小得多這件事被楊群他們開過玩笑。

江漳愣了一下，連帶着手中拿他自己那雙拖鞋的動作也頓了頓。

林楓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副“我看你打算怎麽狡辯”的表情。

不過江漳的愣神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很快他就恢複了之前行雲流水的動作，他把自己的拖鞋放在地上後，朝着林楓慫了慫肩。

“你猜。”江漳和林楓近乎異口同聲一起說道。

林楓就知道江漳會這麽敷衍他。

兩人再一次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林楓後來也并沒有再去刨根問底，他就當作是江漳給他的一個驚喜吧。

反正也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

“小江江回來了啊。”就在江漳準備換鞋子和林楓一起進屋的時候，一個老婆婆從樓梯的拐角走了上來，她一見到江漳就很親熱地叫了他一聲，兩只眼睛因為臉上的笑容而眯了起來。

在聽到“小江江”這個稱呼的瞬間，林楓實在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江漳有些尴尬地瞪了林楓一眼，随即轉頭很有禮貌地跟老婆婆打了招呼：“唐阿姨。”

林楓知道這肯定是江漳的鄰居，而且看起來這位被江漳稱作唐阿姨的老婆婆應該和江漳的關系很不錯。他連忙學着江漳的樣子，喊了一聲“唐阿姨好。”

“唉你好你好，”唐阿姨聽到林楓的笑聲，她這才注意到站在江漳身邊的林楓，她似乎對林楓出現在江漳家裏這件事感到特別的驚訝，“小江江的朋友？”

林楓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唐阿姨把原本挎在手臂上的兩籃雞蛋放在了地上，特別熱情地牽起自己的手，和自己聊起天來。林楓只好禮貌地笑了笑，沒有打斷唐阿姨的話。

“小江江這個人挺好的，就是太孤僻，不愛和人溝通，天天就只知道悶在家裏。老太婆我也算是和他當了三四年的鄰居了，就沒見過除了快遞以外還有別的什麽人來找過他。我跟你說啊，上回老太婆我好不容易給他介紹個漂亮姑娘，你猜怎麽着……”

眼瞧着唐阿姨頗有一種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江漳連忙出聲打斷了唐阿姨接下來的長篇大論。

江漳幫唐阿姨拿起地上的雞蛋：“我幫您拿上去吧。”

“诶诶诶好，”唐阿姨聽江漳這麽說，笑得更加開心了，果然轉眼間就把剛剛的話題抛棄了，“那就麻煩小江江了。”

“外頭冷，你先進去吧，我馬上就回來。”江漳轉頭對林楓交待道。

林楓點了點頭，他朝江漳揮了揮手，讓江漳先把唐阿姨送回家，不用管他。

等江漳和唐阿姨走後，林楓才蹲下來把剛剛換下的鞋子擺到鞋架上。在拿起鞋子的時候，林楓發現原來江漳的那雙拖鞋是黑色的。

林楓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上的拖鞋——江漳的拖鞋不僅顏色和自己的是黑白搭配的，就連款式也是一模一樣的。

林楓忽然間覺得有些好笑，他沒想到江漳居然也有這麽可愛的一面。不過林楓對此還是表示非常開心的。

林楓伸手在牆壁上摸索了一下，按下了電燈的開關。

在房間被照亮的一瞬間，林楓看清了江漳家中的擺設。但是與此同時，林楓突然覺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心頭蔓延開。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這間屋子。

林楓皺了皺眉，他簡單地環顧了一下江漳的家。林楓發現雖然平時的江漳看起來像是一個活得非常簡單的人，但是就像之前江漳提前為他準備好了拖鞋一樣，林楓看到江漳在家裏備了很多有關生活細節方面的東西，小到吧臺桌上從小到大的高腳杯，大到客廳中款式齊全的按摩儀器。林楓覺得如果這是他的家，他就算一輩子不出門也能活得很滋潤。

不得不說，江漳還真的是一個非常心細，非常會過日子的人。

林楓再一次認真地觀察了一下江漳的家後，再細細看後，他突然又覺得剛剛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好像消失了。林楓敢肯定，他确确實實是第一次來江漳的家裏，在此之前江漳也絕對沒有給他看過任何和江漳家有關的照片。

或許這是人魚卵給他制造的幻覺留下的後遺症吧。畢竟自從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幻覺之後，林楓現在看什麽都要先考慮一下它的真實性。

因此林楓對自己剛剛那些荒誕的想法感到有些無奈。他第一次覺得認識單菡是一件非常值得慶幸的事情，否則照着《六一三》這樣折騰下去，林楓覺得他辛辛苦苦賺來的錢都要全部交給心理醫生了。

即使江漳讓他不要客氣，林楓依然還是沒敢太過地随意

由于江漳還沒回來，因此林楓只是在客廳裏繞了兩下，然後把牆壁旁邊玻璃架上的小擺件挨個欣賞了一遍過去。

林楓看到有個架子上擺了一個相框，相框裏的照片雖然是彩色的，但是已經泛黃的有些嚴重，一看就知道很有年代感。林楓不用猜都知道，照片上的小男孩肯定就是小時候的江漳。小小的江漳和現在在長相上并沒有什麽很大的差別，只不過比起小時候，林楓覺得現在的江漳更多了一份成熟和穩重。

照片裏小小的江漳面對着鏡頭卻沒有擺出任何姿勢，他站得很筆直，兩只手貼在褲子兩側，只是在臉上微微地露出了一個很腼腆的笑容。

林楓看着眼前這個小小的江漳，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被可愛化了。林楓看到江漳的身後似乎是一個非常宏偉的宗祠。這張照片應該是在某個節日的時候拍的，林楓看到宗祠的梁柱上還挂着兩盞大紅燈籠。

“我回來了。”就在林楓剛剛把相框拿在手中湊近了觀察的時候，他聽到江漳推門的聲音。

江漳看到林楓站在玻璃架子前，似乎在看什麽東西，他挑了挑眉，問道：“看什麽呢，這麽認真？”

林楓忽然對着江漳狡黠一笑。

林楓：“在看我們可愛的小江江。”

江漳：“……”

林楓看着江漳一臉被噎到了的表情，不由得大笑了起來。他終于明白為什麽江漳平時總是喜歡耍他玩了。

因為真的……很有趣！

“別鬧。”江漳佯裝生氣地呵斥了林楓一下。

林楓笑得有些岔氣，江漳幫他順了好一會兒，林楓才慢慢地緩過來。林楓把相框遞給江漳，他指了指相片背後的宗祠。

“這是你的老家嗎？”林楓問道。

“嗯。”江漳答道。

“看起來還挺古香古色的，”林楓微微感慨道，“應該是個很有文化底蘊的地方吧，聽說自古江南多文人。”

江漳：“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帶你回去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我也就是随口感慨一下而已，大可不必大可不必。”林楓連忙搖了搖手。

林楓還記得幾個月前和江漳從單菡那兒離開的時候，江漳曾經有跟他提及過過往的一些事情。就算林楓再傻，他也可以感覺得出，江漳并不喜歡有關小時候的那些回憶。

林楓忽然有些內疚，雖然不知道江漳小時候究竟經歷過什麽事情，但是他剛剛的話肯定又勾起江漳腦海中一些不好的回憶。

只不過林楓沒有想到，江漳在聽了他的話之後，輕輕地把手覆在了他的手上。江漳握住林楓的手，朝着林楓露出了一個非常溫柔的笑容。

“沒關系，只要是你喜歡的地方，就是我喜歡的地方，你想去哪兒我都可以陪着你。”